的衣服”抬起小脑袋四处张望,发现殿内好像少了一个人。
绣着华丽滚边的朝服下摆被各色的糖酱油迹污染,素芳深呼了口气才平静下来问:“谁干的?”灼目的视线聚焦在楚秀瑟瑟发抖的脊背上,“楚秀。”素芳极少称呼他的全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父皇这次真的发火了。
清月忙将楚秀护在身后,跪下道:“陛下息怒此事与大皇子无关,是是臣一人所为。”
清月也知道这个谎撒得并不高明,但这事细分起来,小隐和楚秀各打五十大板,小隐算是他的人,作为主子承担责罚也在情理之中。但他显然忘了,这后宫中本就没有情理一说,有的只是权衡利弊,两者相较取其轻。
短暂的沉默后,素芳皮笑肉不笑道:“你仗着朕宠你,就以为朕不会罚你吗?”
楚秀的小手害怕的拽住清月的衣袍,清月依旧恭顺的跪在地上:“臣不敢。”
俯跪在地的身躯柔细纤美,低头时露出一段华美的颈项,素芳有过一闪即逝的犹疑,但作为帝王的自制让他马上打消念头,转身吩咐内侍道:“摆驾千悦宫。”
就在他话出口的瞬间,楚秀的手感觉到细微的颤动,这颤动来自清月。
楚秀闭上眼中的不忍,将头靠在清月身后,小声说:“倾君大人,是秀儿害了你。”
清月没有抬头,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脸上的动容。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
原来,几经沉浮的自己还是免不了俗。
寄望于帝王的宠爱,无异于饮鸩止渴,永无法遏止的渴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他的温存,他的赐予,他所带给自己的一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的那抹浓雾烟锁的影子渐渐的消淡开去,只留下另一个人俊朗的笑容
清月害怕,害怕的并不是子衿宫内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而是他本身。
那一日直到傍晚时分毓秀宫差人来接大皇子回宫时才带来皇后的口谕说倾君大人可以起来了,小隐方才敢扶起双腿早已跪得麻木的清月。看着清月还未完全站起来便双腿无力偏向一侧倒去,楚秀没有像往日一样冲上去扶住他,而只是看着,然后撅了撅小嘴,不发一言离了子衿宫。
很久以后,当楚秀在幼年的回忆中徘徊时,他清晰的意识到那日子衿宫内发生的事只不过是后面那场轩然大波的小序曲罢了。
这场暗藏已久的势力之争其实早从他父皇登基之前便开始了,而也正是这场纷争到最后将崩越推向失控与混乱的断崖——前,无路可进,后,无路可退。
那时只有五岁的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他也无力阻止。
没有人能够阻止。至少在他得知长平宫的秘密之前是这么以为的。
入夜后,整座皇宫随着点点灯火熄灭慢慢转入沉静,小隐伺候清月睡下,回到屋内锁上门,换上夜行衣跳窗而出。
这次与前次不同,如果说前次还会小心翼翼的怕人发现,那么这次她恨不得把每一块砖瓦都踩碎,好让宫里的人知道她夜探长平宫。
不过也只能想想,她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几个跳跃,很快到了昌德殿,她连门也懒得敲,径直推门进去然后关上门。
屋内漆黑一片,安静得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小隐三步并作两步,到达床前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跪下叫了声:“王爷。”
几声嘤咛,宣亿很是不耐烦的动了动柔软的身子,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口气生冷道:“你来做什么?”埋怨的口气倒像是撒娇的小孩儿。
尽管如此,小隐还是怀疑:他刚才真的睡着了?
就在小隐胡思乱想之际,宣亿的呼吸由刚被吵醒时的紊乱转入均匀缓慢,这是入睡的先兆。
小隐忙开口:“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宣亿又嗯唔了一声,将头转向床里侧:“如果是今日子衿宫发生的事,你不用浪费唇舌,本王全知道。”
“哦?”小隐故作惊讶:“王爷深居长平宫之内对宫外之事竟然了如指掌?”
宣亿忍不住捂嘴咯咯笑个不停,尽管笑声说不出的好听,但小隐再迟钝也知道那笑声跟嘲笑白痴差不了几分,细究来说,这差上的几分还是小隐自己加上去的。
掌控朱砂盟的北齐王没道理不知道子衿宫发生的事,甚至遍及整个崩越,乃至邻国大炎的事,朱砂盟都会着手调查。
小隐此行的目的也不是向北齐王献宝邀宠,她只是想弄懂一个问题,那就是北齐王花费力气将她拉入他的阵营到底是要她做什么?或者进一步说,北齐王的目的是什么?
宣亿笑完,支起腿坐了起来,一手搭在膝上,头枕在手背,偏着头对小隐道:“眼见长平宫很快便会不平,你还不让本王多睡几个晚上的安稳觉吗?”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上) 第 71 章
小隐的心砰咚一声跳,宣亿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听来仿如晨露般剔透:“素芳快要有大动作了,并非只是针对太后,他要打开这长平宫的禁锢,他要”宣亿顿了一下,带着笑意说:“他要做什么,你应该猜得到。”
若能借势扳倒太后一党,这后宫中,甚至朝野中也难有人再与帝王的权威对抗,换句话说,陛下可以为所欲为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陛下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太后还在时,他就能力排众议,不顾祖制礼法册封倾君名号,太后不在了,难道他还进不了这长平宫吗?
四个字蓦地钻进小隐脑里——无所顾忌。
小隐打了个冷战,将头俯低,几乎贴到地上:“那么,王爷要小隐做什么呢?”
宣亿思量片刻道:“唔,我有些想你家公子了,你要是能把他带来这里,我会很高兴的。”
小隐真想回他一句:你高兴关我屁事!
宣亿一副看穿她的样子:“我要是高兴呢,保不齐会透露素芳下一步计划。”
小隐溜进子衿宫正殿,掀开床帘,清月一脸倦容的侧卧在榻上,眼圈有些微泛红,眉角微蹙,似乎睡得并不沉。
我这算不算卖主求荣呢?
小隐手脚利落的扛起他,熟门熟路的回到昌德殿。宣亿早已候在殿内,手指抚了抚清月的眉眼,便指着床说:“放下吧。”
小隐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把清月送上宣亿的床,不亚于那啥,皇帝想要宠幸哪位妃子时命内侍将那名妃子打包送上皇帝的龙床
悔意从脚跟直往上窜,还未到达脑门,小隐便觉肩上一空,重负解除,宣亿将清月抱上床放下。
拂了拂他的发,宣亿背对小隐道:“你回去吧,天亮之前来接人。”
小隐语塞,还是憋不住问了句:“那王爷答应小隐的事”
宣亿执起清月的手亲昵的放到自己脸侧:“疏远子衿宫,亲近千悦宫。”
这我知道啊。
不等小隐出口辩解,宣亿沉声道:“出去。”
夺人的气势逼得小隐立即退了出去,在门外候到天将明,复又推门进去,屋内的空气依然清新干净,小隐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掀起床帘。
宣亿的头贴在清月脸旁,两张绝色容颜出现在一个视野里,无法形容的浓艳与奢侈。
小隐小心搬动清月,还是惊醒了宣亿。宣亿睁开华光流彩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小隐将清月扛起,那副神情像极了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儿。
小孩儿,这是小隐第二次用这个字眼来形容北齐王。
北齐王心里,还是有公子的吧。
小隐将清月放回子衿宫正殿床上时这样想,回屋换了身衣服过来,清月已经半睁着眼醒了过来。
“小隐,”他有些无奈的笑着说,“快到天亮的时候我好像做了个梦。”
“哦,公子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王爷和我在一起王爷,王爷似乎好起来了,呜”清月再也说不下去,泪珠扑簌扑簌的从清澈的水眸里滚出来。
小隐心头一软:“不是梦,王爷没有疯。”
“咳咳”清月急促的咳起来,小隐吓慌了连忙像往常一样端水给他喝,清月推开,大大一声呛咳,鲜血从指间渗了出来。
小隐急忙向门外吼:“传太医,快!”
太医还没来,楚秀扑蹬扑蹬的又溜到子衿宫来,遇上小隐将换下的血衣交给宫女,楚秀眼珠瞪大,急匆匆的边跑边叫:“倾君大人!”
小隐眼疾手快的掩住他的嘴,清月细咳了几声问:“是秀儿来了吗?”
“唔唔”楚秀只能发出言词不清的声音,就这点声音还被小隐的手掌彻底隔音。
小隐讪笑:“倾君听错了吧,大皇子这会儿还在皇后那呢。”谨不防手被楚秀狠狠的咬了口,手下一松,楚秀便狡猾的溜了进去。
清月嘴角还残着未擦净的血迹,虚弱的半闭着眼,似乎随时都会完全闭上眼不复睁开。
楚秀没有冒失的跑上去,而是向旁边伺候着的宫女询问:“传太医了么?”
宫女恭敬的答,传是传了,太医还没到。
楚秀眼珠子一转,话也不说一句便离了子衿宫。
小隐也不说什么,只是在旁伺候着,等了许久,还不见太医来,正准备差人再去请时,好几名太医连滚带爬的进得殿内,连礼都来不及行就给清月问脉。
小隐也弄不懂只是叫一个,怎么来了一堆。
太医们轮番号完脉商议片刻后才对小隐说,倾君大人只是劳累过度,开几幅滋补的方子调理一段时日便可。
“既是如此,还是奴婢随诸位大人去太医院取药吧。”小隐说。
几名太医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稍待片刻自会把药送来,便匆匆辞了。
果然不消片刻,太医院的人便将药恭敬的送了过来,比之以前还要礼敬三分。
当晚,小隐带着满腹疑问又探长平宫。
宣亿像是早有预料,眯着眼靠在软枕上养神,睫毛如纱丽遮住与月争辉的眼眸。
第四卷 我已成魔(上) 第 72 章
小隐拖沓冗长的赘述,时不时还拔高几声,打定主意不让宣亿入睡。
宣亿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的样子,听她讲完后平淡的说:“是大皇子请太医来的吧,这宫里最不缺见风使舵的人,眼看倾君失宠,怕是不太乐意来子衿宫请脉,但大皇子就不同了,嫡生长子,即使后面还有皇子诞生,他也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过”
小隐小心的问:“不过什么?”
宣亿笑:“他真的只有五岁么?这样的心智,真是可怕。”
可怕的是王爷你吧,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小隐自然而然的忆起第一次探长平宫时撞见方衍□他,他连求救的呼声都发不出,只知道痛哭叫痛。
想到此处,小隐问出了一个埋藏已久的疑问:“王爷为什么要装疯呢?”
“嗯?”
小隐喃喃道:“呃我是说,先帝对王爷王爷自是享尽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得不到求不得的呢?”为什么好好的要装疯,以致被囚于这冷清无人的长平宫?
宣亿认真想了想,反问小隐:“要是换成是你呢,假若你是皇室的公主,你的皇兄对你倾慕钟情,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将你占为己有,你会怎么做?”
小隐恶寒:“王爷不要拿小隐取笑好不好?”
“呵呵我也觉得很可笑呢,”宣亿头懒懒的往后仰,颈部曲线纤华毕现,“你说,他凭什么可以把我当作玩物般耍弄?”说这话的时候宣亿已转过头来正对着小隐。
“因为他是皇帝。”小隐只能这样答,可当她这样答的那刻起,事情无可避免的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对,他是皇帝,所以即使有臣子发现他对自己的王弟怀有违背人伦的心思甚至将王弟占为己有的情况下,仍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公然指责他,仅仅因为他是皇帝”宣亿的声音越发低沉,在小隐以为快要消失的时候又忽然抬高叫了声:“小隐。”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小隐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