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地谈话声从外面传来,莫年心里打着鼓,把手里的碗放到餐桌上,轻悄悄地下地走到房门口,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都能看见男人手拿电话的背影。
“好,我知道了。”严离斌关上电话,转过身打算回去,打开房门恰好看见莫年站在屋子里,
“怎么,吃完了?”
“哦,不是,我要上厕所。”自然地掩饰心里的慌张,莫年低下眼走出去,跟男人擦肩而过。
严离斌是个多疑的人,但是面对莫年自然的神态,也就放下了心里的警惕,毕竟他不轻易留给别人自己的背后,而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严离斌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相信此人了,可他宁愿这个人什么都没记起来,只记得他们之间温馨的日子,还是那么依赖他,信任他。
之后,莫年就更加小心翼翼,终于在一天晚上,他听到了对他来说很有利的电话——
“哼,你想搞毁我,还嫩着呢!”男人一如既往地嚣张,莫年好久没看到男人的本来面目,都快忘了那些温柔只是层伪装。“你以为我的那些措施都是小孩办家家酒?连警察都不敢拿我怎么样,凭你那点实力,还是回家找姥姥去吧!”男人不屑地挂了电话,打了另一通:“陶简,让酒吧里那些小户收敛着点,酒吧停业是小事,可别抓到我们头上。还有明天晚上,千万要小心。”之后又零零碎碎地吩咐着其他事情,莫年听不出头绪,只听男人又说:“总有一天,我要摆脱毒品贩子这么没品的头衔!”
最后的一个重磅炸弹可是让莫年久久没回过神,他知道严离斌是个黑社会,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搞毒品。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莫年也看过很多新闻,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毒品可不是上个世纪的鸦片那样肆无忌惮,甚至于合法,在这个国家里,贩卖毒品可是大罪,罪至枪毙!
分析好这句话带来的信息,莫年又是兴奋又是为难,难道真要这个男人去死?遇见他,既有苦难,又有温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些日子以来男人对他的好,莫年一一记在心里,当他还把严离斌当做杜风的时候,他真的是全身心地去依赖这个男人,去信任这个男人,如果没有他,相信莫年自己将会走得很艰难。莫年知道自己心软,可是再如何苦大仇深的恩怨,也不该用死亡来终结,他只希望这个男人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夜晚,两人一如既往地搂在一起睡。莫年躺了很久,他等着男人完全熟睡。午夜时分,窗里窗外都泛着凄冷,唯有床头的小灯亮着微弱的光。莫年轻轻拉开男人搂住他的胳膊,虽然严离斌醒来的概率不大,但是莫年依然很谨慎。
晚上临睡的时候,莫年拿出以前失眠,魏书落开给他的少量安眠药,融了一片在热水里,自然而然地递给严离斌,男人没有任何怀疑地喝下肚。
站在床边,莫年一动不动,床上的身影也一动不动,盯了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莫年拿出严离斌衣兜里的手机,翻查今天下午那通电话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真是让人无望啊
后天更吧,没有存稿了,我的速度
chapter 33 两败
“昨天睡得好吗?”
清晨,严离斌起床,回头看朦胧睁眼的莫年,明明动作很轻了,可还是把人家弄醒了。
“恩,很好。”
“我也是,一觉到天亮啊,从来没这么香过!”
“要去上班了吗?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恩,你再睡会,睡醒了刘嫂会给你做饭的。”
严离斌低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看见那人咕哝了一声,重又闭上了眼睛,心里想自己像个要养家的丈夫,而这个睡懒觉的懒虫则是他要疼爱的妻子。
严离斌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在今天,早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朝夕之间,什么都变了。这层虚幻温暖的外壳终于轰然倾塌,砸的他自己遍体鳞伤,再怎么用不可置信的眼眸看透这场不可思议的真相,也会唏嘘总有这么一天,他得到的报应
这一天,外面的风风雨雨也无法破坏这里的平静,在许多人眼里,这依然是平凡的一天。
莫年静静地站在阳台上,任这初冬的冷风吹透全身,彻骨的寒风依然无法僵冻脑海里的滔天骇浪,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到底怎么样了?
本来以为只要能将那个人绳之以法,自己肯定是快意的,可真当这难得的一刻到来时,莫年没有一丝一毫的解脱。该来的畅快淋漓被铺天盖地的担忧所覆盖,这样的不忍,这般的妇人之仁,折磨得莫年的心快要撕成两半,漫长的等待伴随着拉扯的痛,只有这刺骨的冷风可以缓解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回忆起刚刚打通的那个电话,莫年听着话筒里男人最初的疑惑和最终的嘶吼,仿佛是一场仪式,他听得到电话那边喧嚣的背景,可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阿风。
阿风,你早就不在了,可是我却透过那个男人,再次看见了你。如果你还在,一定会帮我度过这个难关的。你总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怪我太过善良,这次我终于狠下心了,可是
为什么我依然觉得对自己太残忍?
当时如果死了,该有多好,就不用面对这么多难以面对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恰恰暴露了自己的懦弱,莫年想他这个性格,要是没有杜风,怕是连革命都不会参加了的。
吃过饭后,从黄昏的火红天际到现在的漆黑暗夜,莫年在外面足足站了两个小时。脑子里想了一些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忽然间,莫年脑子里那根要断不断的弦,随着身后那扇房门的猛然打开,在平静的假象中轰然崩断
闯进来的男人一身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那张明显奔跑过后气喘吁吁的脸,在黑暗中更显狰狞苍白。明明是愤怒的,可是面对转身过来的莫年时,男人怔在当场,显露着剧痛过后的麻木。
没有一个人打破沉默,浑身浴血的高大男人和立于风中的瘦弱男子,不说话前他们依然是60年前的那对生死莫逆的兄弟,许是太怀念之前的默契和友情,谁都知道这一刻什么都一去不复返了。
“呵,我没想到,居然是你背叛我。”
总要有个人来打破这假象,严离斌靠着后面的墙,强势中略带虚弱的语调透出浓浓的嘲讽。
“你,严离斌,我,莫年,根本谈不上背叛。”莫年的声音听起来干涩沙哑,仿佛哑了很久一样。看出对面男人瞬间变得阴蜇的目光,莫年抢着开口:“那一天,你知道的,对不对?”
那一天,你知道我会被那辆突袭而来的车绑走,你知道我会遭受怎么样的折磨,你也知道我很可能会死,是这样的吧?
莫年清楚地记得那天男人投来的目光,深深另有其意,原来不是已经知晓自己的逃亡,而是要把他送往地狱。
看着黑暗中那痛楚的目光,原本咄咄逼人的男人登时消了气焰,他明白莫年在问什么,而答案他无法说出口。严离斌没有办法亲口说出如此致命的答复,这不但会击溃那个看似已然支撑不住的男子,也在惩罚他这个始作俑者,他活该承受此时内心的极度疼痛,活该承受那人憎恨的目光。
沉默再一次横亘在这灌满了冷风的卧室里,只是这一次,莫年听懂了这种沉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要这个答案,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不那么痛苦。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过了没有多久,仿佛虎视眈眈过于劳累,莫年的身体靠在栏杆上,眼睛空茫地盯着某处,轻飘飘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卷走的声音,墨色里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刹那便要羽化逝去。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只是一缕幽魂了吗,我现在只是想倾诉,我总是一个人想,它化成噩梦来折磨我,真让人受不了。”
严离斌当然想知道这个莫年当年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借尸还魂,可是现在莫年明显语无伦次的样子,让他很担心。
“我前世投身于革命,要说这个,还是杜风拉我回国的呢。我记得那也是个冬天,城里白茫茫的,比这里冷多了。”陷入回忆的某人低沉匀速地说着,有些痴惘。
“那个时候,敌人前线战败要撤退了,局势很乱,组织里人手缺乏得很,于是我就派上用场了。其实总在办公室里也没劲,到外边跟鬼子玩捉迷藏也不错的。”莫年无谓地笑了两声,接着说:
“是个任务交接,要到大山里去,接头的还是个半大孩子,在一家农户里。半道赶上鬼子来抓人,每一家都得上交一个壮丁。那家农户是对老夫妻,有两个儿子,都不大,20都不到,我那年已经28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一家子就此毁掉,反正我一个人无家无室。后来,才知道,我是被送到日本人那个变态的实验室去了。”
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感觉依旧鲜明,莫年打着冷颤,不知是因这冷风还是因这回忆。
“第一刀是从这,”莫年指着腹部,语调幽幽,“冰冷的手术刀钻到肚子里去,我一直很清醒,感觉血在流失,感觉哪里没了一块,感觉要命的疼痛还要怪那剂该死的针,无论多疼都昏不过去。你知道吗?死之前我还看到了我的心脏呢!”
原本平静的人渐渐陷入了疯狂中,严离斌顾不得自己的震惊,双脚先于大脑大步走到跟前,他怕那人会疯掉。
“经历了活体解剖,为什么还要让我活过来!”莫年形神癫狂,双目像是入了魔般赤红,手指着严离斌失控地咒骂:“还有你!你让我不是个男人,我没恨过你可为什么要侮辱我,让我遭受那样的事!你还是人吗?还是人吗!”
说到最后演变成声嘶力竭的大喊,莫年把压在心底所有的怨恨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愤怒中带着哽咽。
严离斌再不管其他,上前一把把那个浑身战栗的人抱在怀里,他不知道这个人有过如此可怕的经历,只是听他只言片语的描述,便已经觉得毛骨悚然了。严离斌无法想象,这个人怎么承受再次活过来时,对此事的恐怖回忆,怪不得这人看不得血,吃不得肉。
莫年全身冷冰冰地发着抖,严离斌却什么都不能安慰,因为是他一手造成了今天的结果,曾经想过这人怎么报复都不过分,那就当他是欠他的,只要他别这样。
“我恨你,严离斌!”
男人怀里的莫年拼命攥着染血的衣衫,有些扭曲,有些颤抖,一向温和的人表露出极端的暴力,手按住男人左肩上的枪伤,血水顺着指缝往外冒,严离斌疼的也只是轻轻皱着眉头,他更担心怀里的这个人。
“这颗子弹为什么没打在这里呢?”
莫年盯着男人的左胸心脏处,口里吐出恶毒的话,他现在脑子里被长久的恨意所充斥,什么道德,什么应该不应该,他这两辈子被这些东西害惨了!
“你想希望我死?”严离斌双手紧抓着莫年的肩膀,目光充满了不信和受伤,“那我对你的好呢?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对你怎么好的呢?啊?啊?”
刚刚陷入疯魔的人此时被男人吼得愣住了,仿佛从那场无止境的恨意里拔了出来,你的好?我不能想着你对我的好,要不然我还怎么恨你?
“今天是你给苏芒打的电话,对不对?”
苏芒是谁莫年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这个苏芒肯定是严离斌的死对头,也是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
“不止,110也是我打的。”
“你是想一个治不住我,两个总行是不?人算不如天算,你想不到吧,苏芒到我场子里抢白粉,被警察逮个正着,他说是我的可没有证据,想赖都赖不掉!顶多我的酒吧关门,那个酒吧的法人也不是我。你这招歪打正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严离斌看见莫年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枪伤,继续解惑:“这伤也只是苏芒手下趁我离开酒吧放的暗枪,没中要害,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我已经遭到报应了”严离斌心里说,你就是我的报应。“告诉我,为什么给我打那个电话?如果你不打,我不会这么快知道是你干的。”
“我没想再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刚赶出来的文但愿没啥毛病= =
没有存文就是不舒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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