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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看见我进屋,急忙迎过来,焦急地问:“怎么样?”我笑了笑,先把重重的旗头卸下来,放好,用手揉着后颈,晃了晃脑袋,笑着说:“我也和皇上一样,最嘱意喜塔腊氏。”
我把我选定的人选递给乾隆,别的乾隆没说什么,只是看到完颜氏时皱了皱眉:“朕倒没想到你能选她,你不怕她带坏了你儿子?”我笑了笑:“长得美并没有错,红颜未必是祸水,以往的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丑女乱天下的先例。”乾隆点了点头,最后我们圈定了喜塔腊氏为嫡福晋,钮祜禄氏、刘佳氏、完颜氏为侧福晋,候佳氏、关佳氏、沈佳氏三人入待为格格。
很好奇如何指婚,乾隆告诉我,为永琰指婚的当天,和尔经额要在乾清门前,面向北方听传旨大臣传旨,‘今以喜塔腊氏和尔经额之女作配皇子永琰为嫡福晋’,和尔经额听旨后三拜九叩谢恩。
听乾隆说完,我感慨万千,想想古代女子的地位真是低,父母把好好的女儿给人了,还要三拜九叩谢恩。
这几天一直慨叹古代女子的家教,我现在已过不惑之年,尚不如一些十几岁的小孩子沉静稳重,看来古代的理教是生生把一些灿烂的生命变成一坛死水。
指婚过后就是订婚,订婚的礼节也相当繁缛,双方先是文定,然后是宴请,乾隆在保和殿宴男宾。女宾则在交泰殿由我做陪。喜宴上的女眷不光是喜塔腊氏家的,还有另外三位侧福晋家属。席间三位侧福晋的母亲及尽所能地巴结喜塔腊氏的母亲,她们知道进宫后,她们女儿的生死存亡都掌握在这个嫡福晋的手里。看来我没有经过这个途径进宫真是我的幸运,否则凭我的性格何以在宫中立足。
钦天监择定吉日,定在冬月十六为永琰大婚的日子。
为永琰的大婚,我整忙活了半个多月,每天我寅时起床,戌时回宫,凡是宫中的大小事项,必我亲自过目,才能放心,从乾清宫的新房装饰,到婚礼当天的各处摆设,无一例外。十四这天,内务府总管大臣和尔经额拿着单子给我看大婚当日拟请的宴客名单,见整整列了一大篇子,我把单子递给他说:“看得我直发晕,反正是你女儿出嫁,你的心思自然与我一样,我也不看了。我要躺一会儿,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他赶紧跪倒,请我务必小心凤体,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我轻轻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自从和亲王过世后,皇太后很少待在宫里,要不是因为永琰大婚,她还不想回宫。乾隆派人通知我,皇太后申时回宫。我看墙上的自鸣钟已近午时,只略躺了一会儿,随便用了点儿点心,起身去乾清门。乾隆率文武百官去神武门恭候,而我率众妃嫔、公主、福晋等在乾清门迎候。等皇太后仪驾进了乾清门,我上前给皇太后行礼,她拉住我的手笑着说:“才一个月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不是我不在家,弘历欺负你了?”
乾隆笑着拉住皇太后的另一只手说:“儿子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知道皇额娘偏袒媳妇,怕皇额娘回来骂儿子。”皇太后及妃嫔王公大臣等也跟着笑。初进宫的几年,皇太后对我的态度由冷冰冰,到不冷不热。孝贤皇后过世不久,皇太后对我的态度才逐渐热络起来。
乾隆在交泰殿给皇太后洗尘,用罢晚膳后,我亲自送皇太后回宫,皇太后靠在引枕上,她示意让我坐到她身侧,她说:“永琰的大婚不能草率,知道你节俭,做了这些年的皇贵妃吃穿用度还不如一些贵人、答应。节俭归节俭,永琰可是我疼爱的孙子,大婚你委屈他,我可不依!他皇阿玛会花钱,动辄就是上百万两银子的花销,你们娘儿们孩儿省那两个钱,都不够他手指缝是淌出来的。”她命可人把她的珠宝盒子拿出来,一打开,霞光万道,刺得我眼睛生疼。她笑了笑说:“这一盒子,是给我孙媳妇准备的。云静、云碧出嫁时每人送了一盒,比这里只少了东珠五十颗。慈宁宫的库里上等的布料,你挑几块,自己添置几套新衣裳,年岁又不大,别穿着太素了,你如今虽是皇贵妃,但也是母仪天下的女人。”
门外刮起大风,吹得窗户直响,我从慈宁宫出来,由宫女扶着,天灰茫茫的,我紧了紧貂皮斗篷说:“可能要下雪了,忙过了永琰的婚事,又要到老佛爷的万圣寿节。”说话间,天空飘起雪粒子。
由于这些天忙着大婚,静字辈的大宫女都被我派到各处当差。我的起居就由清字辈的小宫女服侍。
清霜撑开伞,替我挡雪,清陶扶着我说:“主子,十七阿哥这些天,天天过来找主子,闹着说额娘丢了,打发着太监、宫女满宫里找额娘,愉妃娘娘哄他,说主子忙,他就大哭大叫,说主子只顾十五阿哥,不要他了,愉妃被他磨得都快撑不住了。”
我叹了一口气,永璘年纪小又顽皮,难怪愉妃管不了他。我对清欢说:“一会儿把十七阿哥接回来,这些天我都忙昏了头,他性格顽劣,又疏于管教,再不管就要上天了。”
对于这个小儿子,我真是头疼,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进了尚书房,不是睡觉,就是惹事,一帮皇子数他最小,数他事多,性情也轻佻浮躁,没有天潢贵胄的气度。
坐上轿,心里闷闷的,喘不上气来,越走头越晕,可能跟这些天休息少有关吧,我问清欢:“轿子到哪儿了?”她告诉我已到永寿宫正门,我忙命快停轿。下了轿,雪粒子越下越猛,路上已盖了薄薄一层,清陶忙帮我打起伞,虽觉得碍事,但是知道是她们的职责,也没有苛责她们。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吱直响,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烦燥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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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踏进永寿宫的正门,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件物事向我迎面扔来,我本能向旁边一闪身,正打到身后清陶的身上,清陶轻叫了一声,我回过身,见是一顶貂皮帽子,紧接着永璘气喘吁吁跑出来,看见我,一蹦三个高,跑到我面前,向我鞠了个躬说:“皇额娘。”
我顺手把他搂到怀里,看着他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天真,黑漆漆的眼睛透着俏皮,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我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说:“别的皇子都在念书,就你总是贪玩,一点儿也不长劲。”
永璘冲我吐了吐舌头,脸上带着笑说:“儿臣还小,即使皇帝多如雨落,也不会有一个雨珠儿滴到我身上。何必让儿子终日闷在尚书房里学那些之呼者也,掩了儿臣的天真活泼品性。”虽然还是个八岁的大孩子,说话竟然滴水不漏,而且张开眼睛,嘴就不闲着,如今把个平时不爱说话的愉妃,被永璘逗弄得娘俩一天有说不完的话。
我被他气乐了,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说:“即使落不到你身上,也应该好好学习,将来辅佐你哪位兄弟,协理大清。”
永璘说:“儿臣可不是那块料,乐得省心就是,大清的大好河山还是由哥哥们去操心吧,等儿臣长大了,成亲了,赐给儿子一个像样的府弟,儿子就心满意足了。”看着他抬起可爱的脸,吊在我身上,我心里叹了一口气说:“成材的儿子也是我生的,不成器的也是我生的,一母同胞的两个儿子,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忍不住低下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娘儿俩不进屋,在雪地里聊什么?”一抬头,见乾隆从轿子上下来,我走过去福了一福,永璘颠颠地跑过来给乾隆打了千,乾隆笑着拉起他说:“又做什么惹你额娘生气了?”
永璘笑嘻嘻地说:“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惹皇额娘生气,惹愉额娘生气她只是瞪眼睛,惹皇额娘生气,她爱打人,开始打还用手打儿臣的屁股,后来看我不疼,改用棍子打了。”
清朝对皇子管教很严,乾隆也不例外,可能由于年纪的关系,乾隆对这个十七阿哥,却很纵容,有一次永琰忍不住跟我抱怨,说皇阿玛只是十七弟的亲阿玛。我赶紧斥责他:“你真不知道好歹,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从别人口里说出还情有可原,只有你说出来就是大逆不到,白白辜负你皇阿玛对你的一片厚爱。”我生气的不想理他,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气话,但是我仍旧很伤心。永琰很孝顺,从来不敢跟我顶嘴,见我真生气了,赶紧给我跪下,说一时糊涂,求我原谅他,我只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站起身回到寝宫,半夜里醒来喝水的时候,静宜告诉我,十五阿哥还在大殿跪着,我急忙命人把他带进来,见他脸色苍白,忙命人把他抱到暖阁里的大床上,第二天命太医配了几副活血的药,从此以后,永琰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有丝毫的抱怨。
乾隆摸着永璘的头对他说:“你皇额娘这些年即要操持后宫,又为你们几个操劳,为你十二哥的大婚,她累病了好几天,这会儿她正忙你十五哥的婚事,你来捣什么乱?”
永璘笑着给我鞠了一个躬说:“儿臣不敢打扰皇额娘,皇额娘千万想着爱惜身体,昨儿听太监说,皇额娘为十五哥的大婚真是操碎了心,连鞋子上面两朵花针脚疏密不同都要管。”我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他痛得大叫一声,我笑骂了他一句说:“再贫嘴。”
乾隆也笑了说:“跟你额娘学了一套不伦不类的礼节,哈着腰也叫行礼。”
我说:“这叫鞠躬,诸葛亮的出师表里不是有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弯着身子,表示恭敬,也是一种文明时尚的礼节。”
大婚的前一天,多尔经额派人先将喜塔腊氏的妆具送到景仁宫。第二天寅时乾隆和我一起到交泰殿,永琰给我们磕头,乾隆照例嘱咐了几句。太监一声吉时到,迎亲的銮仪卫备,起驾出发,我站在殿门外,看着队伍逶迤出了乾隆门,浩浩荡荡,乾隆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说:“朕对你唯一遗憾的就是没给你一个像样的大婚礼。”
我反握住他的手说:“怎么没有给我一个像样的婚礼,皇上当时还依着汉家的规矩穿着大红的喜袍,臣妾当时真的很感动。何况,婚礼只是一种形式,只一瞬间就过去了,我在乎的是我的一生。”
乾隆大宴群臣,皇太后在慈宁宫宴请福晋、公主、及命妇,我因为偶染风寒,早早回了宫。
第二天早上有些发热,强撑着起来,受了永琰夫妇的大礼后,连赐宴也免了,打发他们回了宫。乾隆到永寿宫看我,见我脸色不好,命人请太医,我说:“没什么,只不过昨晚上天气突变受了点风,一会喝点儿热汤就没事了。”
果然第三天我的热渐渐退了,人也精神起来。永琰夫妇归九的时候,正赶上皇太后万寿圣节,皇太后在永琰婚礼上因为高兴,吃撑了,胃一直不舒服,请了太医,说不能再进大餐,所以在她生日的时候,过得较常年简单。连戏都免了。
接下来三位侧福晋,三位入侍格格也都进了宫。永琰对我帮他选的福晋与格格都很满意,他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对我说:“当初儿臣还一直担心,额娘不会给儿臣选个容貌美的,怕惑乱儿子的心,没想到这几个一个赛着一个。特别完颜氏,看着心冷面冷,倒也是个知疼知热的。儿臣最喜欢她。”
我对他说:“当初选福晋的时候,就是想让你冲心。你高兴额娘也喜欢,但是身为大清皇子,不能沉泯于儿女情长,也要想着你肩上的重任,你皇额玛为大清江山劳累了近四十年,也是你们这些当皇子的为他分忧的时候了。”
乾隆四十年的正月初三,永贵人生了个女儿,永贵人请我赐名,我说:“你是她额娘,自己孩子的名字,还是自己取吧。”看着襁褓中的粉嫩小脸,我忍不住升腾起一股久违的母爱之情。我把她抱过来,她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竟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当时很吃惊,都说刚生下的孩子看不到东西,她笑是因为我抱着她舒服,还是我和她有缘。
永贵人跪到我面前:“这个孩子的命是娘娘救的,我们母女俩一辈子不会忘了娘娘的恩情。”
我示意她起来,把一个从小带过云静和云碧的嬷嬷指派给她,她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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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永贵人,正好乾隆进来:“哪有像你这样的人,自古后宫妃嫔之间的斗争,不次于战场上狼烟烽火。永贵人生个格格还好,要是生个阿哥,不是给永琰又多了一个对手。”
他上了炕,把我抱在怀里,最近我一直很累,靠在他的肩头上有一种依托,我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有竟争才有进步,让他有忧患意识也未偿不是件好事。”
乾隆把我搂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