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不想吃,再我的再三催请下,勉强让默然盛了半碗,吃了没有难吃的味道,还很鲜美,又让默然又盛了半碗,笑着说:“瑶池这趟出去,拜了什么师傅,做菜的手艺真是不一般。”
默然给她倒了杯茶,我制止住了:“等一会儿再喝,饭后喝茶恐积食。”见皇后精神好些,本来想告辞,皇后留住我:“你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儿热闹些,陪我说说话。”我说:“万岁爷让奴婢禁足,说不想见到奴婢,万一万岁爷过来了,看见奴婢,又要生气了,他为国操劳,奴婢不想惹万岁爷生气。”
皇后笑了笑,撑着要下地走走:“皇上早上和傅恒出京了,三两日回不来,你放心。告诉我,怎么惹着皇上了。”
我站起身扶住她:“奴婢本来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哪句就惹着了,这次还好,只让禁足。”
陪皇后去长春宫的小花园转了转,娴妃过来给皇后请安,看见我,顿了顿,皇后看我笑了笑,对娴妃说:“平常也不是个愚顿的人,这会儿怎么倒象不认识了。”我蹲身给娴妃请安,娴妃笑着扶住我:“不愚顿也分和谁比,上次见到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会儿长大了,越发的出挑的漂亮了,回来也不去看看我,早把我忘了。”
回来时看了皇后,看了慧贵妃,没去看她,难免挑理,听人说娴妃的性子烈,在宫里我不想树敌,我笑着蹲了蹲身:“本来拜见皇后及慧贵妃后正想去叩拜娴妃娘娘,在储秀宫门口遇见万岁爷,他让奴婢禁足,不许奴婢乱走。奴婢不敢违抗圣命,请娘娘见谅。”
皇后坐到春凳上,示意娴妃坐下,娴妃穿了一件藕合色的裙子,下摆很长,她拎着裙子坐下:“皇上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过,等你大了就封你为妃,你迟早是我们中间一员,说不定哪天身份还高过我!”我掐了两朵花,一朵花戴到皇后鬓边,一会儿给娴妃戴上,“娴妃娘娘可不要吓唬奴婢,奴婢又笨又蠢,做一个杂役宫女还得各房主子担待,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皇后拉着我的手问娴妃:“慧贵妃怎么样了?听说这两天身子不好,打发默然去看了,说两顿没吃饭了。”娴妃把鬓边的花拿在手里,愣了一会儿:“她这些年的恩宠是别人不能比的,在皇上面前有时使点小性子,皇上也由着她,前儿在娘娘面前挨了打,心里难免郁闷。我也劝她,别太在意了,花无百日红。她哭着说她也觉得皇上在她身上的心淡了,以往别说没打过她,就是骂也没骂过,好的东西,凡里她看上眼的,皇上二话不说,即使自己喜欢的,也会仅着她先用,这会儿不但打她,还把钗拿走了。”
默然端来两杯茶,我拿起一杯先递给皇后,又拿了一杯递给娴妃,皇后拿起闻了闻,娴妃喝了一口,烫得她没咽下去,将茶吐到地上,她笑骂默然:“这会儿拿这么烫的茶,知道你主子先闻后喝,也不知会我一声。”
皇后笑着喝了一口:“你这会儿猴急,还骂人,看着她用滚开的水冲茶,你也不挺一会儿。”
娴妃把茶放到小石桌上:“我除了死不急,什么都急。”
皇后把茶也放到桌上,对默然说:“让人备了软轿把慧贵妃接来,这会儿太阳暖洋洋的,晒晒太阳对她的身体好,别总想着不高兴的事,万病皆由火起。”
默然答应一声下去。皇后叹了一口气:“慧儿的性子太好强了,在我面前挨打的人多了,皇上近来性情不好,她不担待些,还由着性子来。”
不一会儿慧贵妃坐着轿子过来了,下了轿,过来给皇后请安,娴妃站起给她请安,她比娴妃高一级,我也赶紧给慧贵妃请安,她笑了笑,扬手示意我不用多礼。默然又搬出一个春凳,扶慧贵妃坐下,慧贵妃比我上次见面的时候,容颜清减了不少,越发显得楚楚可怜。默然给她上了茶,她摆摆手:“我不喝茶,这些天总吃药,喝了茶口里更苦了。”
皇后说:“是药三分毒,别拿着吃药当吃饭,好人也吃坏了。”娴妃拿起慧贵妃的手看了看:“瞧瞧瘦得手指越发的尖了,明儿小心点了谁身上,还不象锥子一样。”
慧贵妃咳嗽两声:“一直喝药,嘴里苦得饭也不想吃,站着头就晕,有时候真怕这就完了。”说着眼泪落下来,娴妃替她擦了擦眼睛,皇后说:“胡说什么,谁没生过病,一点病就嚷着死活的,小心皇上听到了生气,你们一个个无精打彩的,皇上的心情怎么能好?我这两天也不爱吃饭,今儿吃了瑶池炖的膳食,真的不错,一会儿你们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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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句话,我就光荣地上岗了,都说巧人是拙人的奴才,一点不假。她们又坐了一会儿,回寝宫抹骨牌,慧贵妃刚才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一坐到牌桌上,精神就来了,看来也是赌场高手。
皇后午饭吃的晚,顾念着她,晚饭稍晚一点,看看怀表,四点多了,我叫过默然,让她派人给我预备一些食料,写了一张单子,到古代几年了,还是用不惯毛笔,有时候爱把繁体字写成简体字,默然指派一个小宫女:“到膳房找膳正,让他把瑶池姑娘要的食料预备好,找个刀功好的师傅,把菜都切好,拿到长春宫小厨房。”看默然指派小丫头,另有一番气势,知道是皇后平时训练有素。
我不喜欢看她们玩牌,我学什么都挺快,唯独对玩牌兴趣不大,小时候陪奶奶玩过小牌,记得上面画得是水浒传上的人物,现在已经记不清,和麻将差不多,奶奶眼神不好,我是能偷就偷,能摸就摸,把好牌都弄到我手里,每次都能顺利胡牌,后来把赢奶奶的钱,故做大方地还给奶奶,奶奶高兴地连夜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夸我孝顺,爸爸一高兴,给我买了架钢琴,还给我请了个钢琴老师,那个老师简直是个变态,我的手不肿,他就不叫停,后来我一看到那架钢琴,手就疼。我把这个音乐噩梦归结于那次赢牌,以后去奶奶家,她给我什么好处,我也绝不再玩。
在旁边略站了一会儿,牌看不懂,但是能看出谁赢,慧贵妃不愧为赌坛高手,不一会儿面前就赢了一堆铜钱,慧贵妃口渴,她的宫女先给皇后倒了一盏茶,然后给她和娴妃都倒了一盏,慧贵妃回手接茶的功夫,看见我,说她累了,让我替她玩一会儿,我笑着摇手:“奴婢一会儿还要做晚饭,另外牌认识我,我不认识她,只怕奴婢上去没一会儿,娘娘面前的钱,就长着腿跑走了。”
娴妃一手拿着牌,一手就着宫女的口喝了一口茶:“那样更好,省得她的钱堆得象山一样,她病怏怏的拿着费劲,我们口袋轻了,倒空落落的。”
小宫女进来,拿着菜单问我几个是什么字,繁体字我不会写,就告诉她是什么,她拿着下去,不一会儿回来告诉我菜都预备好了,我和默然一起去厨房,菜已经切好,看我进来,太监生好火,我共做了四道菜,一道菜是金针鸡肉汤,这道菜属于药膳类,主要功能是补血及养颜;第二道菜做了道北京菜三鲜豆腐盒,以前在家的时候,只知道爱吃,没想过亲手做,做好了尝了一口,比饭店的差不多。第三道做了个莴笋炒肉丝;第四道是一盘拌土豆丝,酸甜可口,主食是米饭。
做好了饭,管膳食的膳正,先用银器盛装,试了毒,我随默然一起先回宫,默然问皇后晚膳摆在哪,皇后说:“就摆在寝宫吧。”
我帮默然把骨牌收拾下去,放上炕桌,把菜端上来,三位娘娘都净了手,太监把菜端上来,娴妃第一个洗完手,坐到炕上:“我今儿借皇后、慧姐姐的光,尝尝瑶池的手艺。”
慧贵妃洗了手,让皇后先上了炕,然后她坐到皇后的左手边,端上菜,娴妃每样先尝了一口,笑着称好吃,皇后擦干手,默然把饭端上来,皇后示意我坐下和她们一起吃,我坚决不肯,皇后说:“今儿你是功臣,否则我们哪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有功才受禄,否则我们几个再也不敢让你给做东西吃了。”
炕桌四角都缀着套子,一个松掉下来,我蹲下身把她正好:“宫里的御膳房的师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皇后及两位娘娘不嫌弃奴婢,就是奴婢的造化,还敢邀什么功?”
皇后抿嘴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忽然外面有人高喊一声:“皇上驾到。”一听到皇上两个字,我条件反射,腾地站起身,差点把桌子带翻,娴妃赶紧抓了一下,笑着说:“这么大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迅速钻进里屋,门槛高把我拌个趑趄,奔跑几步,趴到一张睡榻上,上面放了一个顶针,不知道谁做针钱活,没收过去,硌得我胳膊都木了,胳膊痛,心也痛,简直要跳出胸腔,不是说乾隆三五日才能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乾隆让我待到御花园,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溜达出来,他知道了,又得骂我。
我勉强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偷偷向外望去,见皇后及慧贵妃,娴妃都整衣相迎,乾隆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走进来,还是那么傲然洒脱,我的心跳了一下,乾隆冷冰冰地摆了一下手:“你们几个今儿怎么都聚到这儿了?”
皇后让乾隆坐,乾隆问:“还没吃饭,正好朕也饿了。”皇后赶紧命默然给乾隆添了双碗筷,乾隆坐下,问慧贵妃:“听说你两天不舒服,怎么出来了?没事在宫里躺着,省得看什么不顺眼。”
慧贵妃刚才还笑脸盈盈,一听乾隆的话眼泪在眼圈边直转,皇后赶紧打圆场:“知道她这两天不舒服,请瑶池过来帮忙做了几个菜,劝着才想吃点东西,皇上就回来了。”
乾隆冷着脸说:“是不是朕回来,打消你们的雅性了?瑶池只不过一个奴才,找她做饭,还用得着请吗?你是皇后,说话也得有点分寸,不要事事总做好人?”疯狗就是这么炼成的,他的妃嫔妻妾和睦,他不高兴还挑拨离间,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我真想重重叹口气,现在风向不对,我捂住嘴,大脑与手双重制止我,一定要挺住。皇后不愧为一国之母,真有风度,她微笑了一下,没吭声。娴妃背对着我,乾隆转眼看了她一眼:“昨儿个朕让你抄的法兰经,都抄完了?”娴妃蹲了蹲身:“还有几章就抄完了。”乾隆瞪了她一眼:“还有几章抄完,就是没抄完,有功夫不在宫中抄经,出来晃什么?朕一直自豪朕的三个妃子既稳重又娴慧,没想到也都是不明白事理的。”
屋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先后溜出去,对三个后妃冷言冷语,要是看他们不顺眼,轻则板子,重则杀头,谁不害怕!乾隆对皇后说:“刚才进来时,影绰绰看见有人跑到里屋,皇后,是朕老了,眼花了,还是哪个奴才没规矩,胆大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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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这么快的身手,还是被乾隆发现了,我赶紧溜回睡榻边,想钻进被窝里暂避一时,皇后故意大声说道:“我让宫女进屋帮我拿件衣裳,窗户开着有点冷。”看过翠竹拿衣服,打开柜子顺手扯了一件,放柜盖的时候,手冲了,无意间撞到胳膊被顶针硌的地方,痛得直钻心,我揉着胳膊蹲到地上,眼泪围着眼圈打转转。
乾隆掀帘进了里屋,在宫里也叫梢间,皇后在后面跟着:“皇上。”乾隆气冲冲地说:“你不用替谁遮挡,朕知道你是好人。”听着他脚步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发怒给我一脚,不争气的腿一软跪到他面前,眼泪流出来,带着哭音说:“万岁爷吉祥!”乾隆的黑靴子在我面前停下,没见有抬起的意思,我的心才放下一点。
乾隆蹲下身:“皇后让你拿衣服,你不出去,在这儿蹲着做什么?平常见朕至多给朕蹲下身,今儿个竟然下跪,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跪,是我没礼貌,跪了,我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安抚自己,乾隆在外面一定受了什么气,回来找人出气,我大人大量不和他一般计较。
我把衣服举到皇后面前:“娘娘,衣服给您找出来了!”听乾隆嘿的乐了一下,皇后伸手要接过去,乾隆伸手制止她:“你给皇后拿了一件什么衣服?”我低头一看,头轰地大起来,原来拿在我手里的根本不是衣服,而是一条睡裤,大红的睡裤,上面绣着并蒂莲,乾隆笑着问我:“皇后冷了,你给她拿条睡裤当披风吗?”
我低着头,手里拿着睡裤,递也递不出去,我摸着上面的花:“正给娘娘找衣服,看到这条裤子上的花针法特别,奴婢正在揣摸,万岁爷就进来了,奴婢胆小,见了万岁爷的八面威风,一时手足无措,慌乱间拿错了衣服,让万岁爷见笑了。”
乾隆席地坐到地毯上:“你胆小,慌乱间拿错衣服?再怎么慌乱,衣服裤子都分不清,你是饭桶吗?朕不让你待在御花园不要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