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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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性-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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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又不是个体化的。无论妻子还是高级妓女都不能成功地利用男人,除非她对他有个人优势。她们之间的重大差别在于,合法妻子作为已婚女人是受压迫的,作为一个人却是受尊重的;这种尊重正在开始明显地牵制着压迫。而只要不给予妓女以个人权利,在她身上就会立刻集中表现出女xìng奴隶地位的所有形式。

对驱使女人行娼的动机感到迷惑不解是幼稚的;今天我们不再接受龙蒲梭(Lombroso)

的理论,即不再把妓女与罪犯相提并论,认为两者都是退化的人;或许如统计数字所表明的,妓女的智力水平稍低于一般人,有些人确实属于弱智,因为智力迟钝的女人很可能选择不需要专门训练的职业;但是她们当中多数人是正常的,有些人还十分聪明。没有任何命中注定的遗传因素和任何心理缺陷,使她们深感痛苦。实际上,在一个不幸和失业普遍存在的世界上,人们将会从事任何开放的职业。只要有警察力量和娼妓制度,就会有警察和妓女,尤其是在这些职业比其他许多职业有更高报酬的情况下。是男性的需要刺激了妓女这种供应,对此感到惊讶是十足的虚伪,因为它只不过是一种基本的、普遍的经济过程的活动。帕朗.杜夏特赖在他的1857年的报告中写道:“在各种卖淫的原因中,最重要的就是失业和低收入所引起的贫困。”有正义感的道德学家冷笑地回答说,妓女的悲惨故事,只是为了迎合头脑简单的嫖客才被描写得如此浪漫。实际上,妓女往往可以以其他方式谋生。但如果她选择的方式在她看来并非最糟糕,那便不能证明她天生就是堕落的;该谴责的毋宁说是社会,因为在社会上这种职业仍然是那些似乎最不令女人反感的职业之一。人们经常会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这门职业?”其实倒是应该这样问:她为什么不会选择这门职业?

首先应当注意的是,大部分妓女以前当过家庭佣人。只要稍留意一下女仆的地位,便可以解释这一事实。由于受到盘剥和奴役,被当做物而不是被当做人对待,打杂女仆、室内女仆不能指望她的命运会有任何改善;有时她不得不接受家长所献的殷勤。她从家庭奴隶地位和性的屈从,滑入了一种也许稍好一点的、她梦想会幸福一些的奴隶地位。而且,佣人们很可能离家很远;据估计,巴黎的妓女有80%来自外省他乡。一个女人若是离家很近,因而不得不注意自己的名誉,便不会从事一般来说声名狼藉的职业;但如果她沦落于大城市并不再和社会结为一体,“道德”这一抽象观念便根本不会构成障碍。

中产阶级的人们用强有力的禁忌把性行为(特别是把处女贞操)罩上多久,这些禁忌在许多农民和工人阶级的环境中就会受到漠视多久。大量调查认为,许多少女在被第一个人夺走处女贞操后,发觉委身于任何人都是十分自然的。比扎德博士调查了100名妓女并得到这样的数据:l人在11岁时失去处女贞操,2人在12岁时,2人在13岁时,6人在14岁时,7人在15岁时,对人在16岁时,19人在17岁时,17人在18岁时,6人在19岁时;其余人在ZI岁以后。因而有5%的人青春期以前就被蹂躏。半数以上的人说她们为爱情而委身,因为她们需要这么做;其他人委身则出于无知。第一个诱惑者往往是一个年轻人。通常是商店或办公室里的同事,或者是童年的伙伴;紧接着时常是士兵。工头、男仆和大学生;比扎德的名单里还包括两名律师、一名建筑师、一名医生和一名药剂师。雇主本人很少如盛传的那样扮演这种角色;但他的儿子或晚辈亲戚或他的朋友却往往在干这种事。科芒涅在另一份调查中也提到45个年龄在12岁到17岁之间的少女,她们的处女贞操是被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的陌生人给夺走的;她们委身时态度冷漠,没有快感。这些报告提供的个体实例的细节表明,由于对可能产生的后果的明显无知或满不在乎,女孩子和年轻女人是多么频繁地、情况多么不同地委身于偶然碰到的陌生人、新相识和年长的亲属。

我们可以肯定,这些被动委身的女孩子会一直受被夺走处女贞操的创伤的折磨;人们很想知道,这种野蛮的经历对她们的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心理影响;但通常人们不为妓女做精神分析,而且她们不善于自我表述,往往用陈词滥调支吾搪塞。在某些情况下,随时准备委身于第一来到的人,可以用我提到过的卖淫幻想来解释,因为有许多很年轻的女孩子,由于怨恨她们的家庭,由于对她们所萌发的性征感到恐怖,或者由于渴望像成年人那样行动,而模仿妓女。她们浓妆艳抹,和男孩子结交,举止轻浮且富有挑逗性。那些仍像个孩子、没有性感、冷漠的女孩子,则认为她们玩火不会烧身;总有一天某个男人会相信她们的话,于是她们从梦想滑到行动。

马罗所援引的一个14岁的年轻妓女说:“门一旦撞开,就很难关上。”然而,少女在处女贞操被夺去以后,很少会立即决定去过娼妓生活。有时她仍然依恋第一个情人,和他一起生活;她有“正式”工作;当情人抛弃她时,她再找个情人来聊以自慰。她既然不再属于一个男人,便觉得她可以委身于所有的男人;有时是她的情人——第一个或第二个,建议她用这个行当来赚钱。也有许多的女孩子是父母让她们做妓女的;有些家庭,如有名的美国朱克人家庭,几乎所有女人都注定要从事这门行业。女流浪者当中有许多被亲属遗弃的小女孩;她们先是乞讨为生,后来落入娼门。在前面所提到的调查中,帕朗…杜夏特赖发现,在5000名妓女当中,有1141人是因受贫困的影响,1425人是因诱奸后被抛弃,1225人是因被父母遗弃后无谋生手段。这是1857年的情况,但当代的调查使人联想到同样的结论。疾病往往驱使无法做真正工作或失去工作的女人去卖淫;它打乱了收支平衡,迫使女人尽快发现新的财源。

件上私生子也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在圣拉扎尔监狱,半数以上的女人至少有一个孩子。许多人抚养3至6个孩子,有的人则更多。极少有人把她们的孩子遗弃;的确,有些未婚母亲卖淫是为了赡养她们的孩子。大家都知道,在战时和战后的社会混乱期间,娼妓的人数在增加。

有一个妓女用玛丽…泰丽莎这个笔名,在《现代》杂志上这样叙述她的身世:

我16岁时和一个比我大13岁的男人结了婚。我这样做是为了离开家。我的丈夫只想让我怀孕,他说,“这样我就会呆在家里。”他反对我化妆和看电影,我婆婆也总是在旁边对我说,他是对的。我两年有了两个孩子……我无聊得很,便去上护理课,这是我喜欢的……医院里有个厚脸皮的护士,她对我说了一些我没有听说过的事,但6个月来我未和男人干过任何事。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很粗鲁也很英俊,走进我的房间,劝我改变生活,和他一起到巴黎去,不要再工作了……一个月来,我和他在一起确实是幸福的。有一天他带来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他说她能很好地照料自己。起初我没有走下去。

我甚至在当地诊所有了工作,让他知道我不愿意到街上去。但我没有坚持多久。他说我不爱他,否则我会为他工作。我哭了,在诊所里一直很伤心。我终于让他带我去一家美容院……我开始做“短工”。朱劳特一直跟在我后面,看我能否当心自己,在警察来到时给我报警。

这个故事和被老鸨置于街头的女孩子的传统故事有点相像。有时是丈夫在充当这一角色,有时则是一个女人。在一份对510名妓女进行的调查中,发现有284人过着单身生活,132人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另有94人和女人住在一起,她们和她通常有着同性恋关系。这些女孩子当中有些人说,她们是被其他女人带坏的,还有一些人对女性卖淫。

一个女人可能把卖淫仅仅当做增加收人的权宜之计,但人们常听说她后来不能自拔了。

如果说“胁迫行娼”(wihteslav…ery——即用暴力、假话言、假装给她找工作以及诸如此类的手段让她掉进陷阱——的情况比较少见,那么让她违心从事这门行当倒是司空见惯的。老鸨或拉皮条者提供开业所需要的费用,她对他们负有义务,赚的钱绝大部分被他们拿走,她根本不可能摆脱他们的控制。玛丽…泰丽莎在成功地逃走以前,其实斗争了好几年:

我终于认识到事实真相,原来朱劳特只想要我的钱,我想要是我能在我们之间保持一.点距离,也许我会攒下一点钱……最初我胆很小,一个认识朱劳特的女人在监视我,她甚至数我“接客”的次数。朱劳特给我写信,让我和那位女士一起把我的钱存起来,“以防被抢走”……我想买件衣服,她说朱劳特对她讲不许给我一分钱。我决心尽快逃出这所妓院。但我上了当,被送到了慈善收养院。我只好拐回那所妓院,去赚我的旅费……可我只来了一个月……我在另一个地方工作,但我太恨朱劳特了,不能呆在巴黎:

他虐待我,有一次几乎把我扔到窗户外面……我和一个代理人商定离开这个城市,但我听说朱劳特认识他,就没有到约定的地方去……我逃走了,但六个星期后我就回到那所妓院讨饭吃……朱劳特在路上碰到我,把我给揍了一顿。对朱劳特我实在是够腻味的了,终于同意回到德国去。

文学已让“朱劳特”成为众所周知的人物。他在妓女的生活中扮演了保护人的角色。他出钱买衣服,后来他保护她不受其他女人竞争的干扰,并且不受嫖客的干扰;而所有的嫖客简直是大乐意即使用她,又不付分文了,有些嫖客还想在她身上满足他们的虐待欲望。在几年前的马德里,法西斯分子的纨绔子弟在寒冷的夜晚把妓女扔到河里,借以取乐;在法国,出去寻欢作乐的大学生们有时把女孩子带到农村,夜里让她们赤身裸体地留在那里。为了得到钱,并避免受到粗鲁的对待,妓女需要一个男人。他也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别一个人那么卖命地干,别对这工作那么操心,否则你会吃不消的,”有人说。她往往和他相爱;由于爱情,她才投身于这种工作,或者才为它辩护。在她的环境里,男人极其优越于女人,这给某种爱情宗教带来了好处,这种宗教解释了某些妓女热情地放弃自己的权利的原因。在她的男人的力量与暴力中,这样一个女孩子找到了证明他有男性气质的证据,愈发心甘情愿地服从他。和他在一起,她懂得了嫉妒和折磨,但也懂得了女人陷入情网时的快活。

然而,妓女对她的男人有时只感到敌意和怨恨;但她由于恐惧而仍处在他的淫威之下,因为,如我们在上面援引的故事中所看到的,他始终在控制着她的心理。于是,她很可能在顾客当中选一个情人来自慰。玛丽.泰丽莎写道:

所有的女孩子都有除她们的“朱劳特”之外的情人,我也在其列。他是个水手,一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虽然他实际上是个称职的情人,但我仍不能和他结合在一起,不过我们是好朋友。他常和我一起上楼,不是为了做爱而是为了交谈;他说我应当离开那里,那不是我呆的地方。

她们也转向女人。许多妓女都是同性恋者。我们已经特别提到,在女孩子的经历伊始常有同性恋的体验,而且许多人一直和女朋友住在一起。安娜·鲁林认为,德国有20%左右的妓女,似乎是同性恋者。法伊弗尔报告说,监狱里同室的年轻女性常交换情书,信中的口吻十分亲热,末尾署着“始终居于你的”。这些书馆和中学生“如痴如狂”写的书信如出一辙。

后者阅历尚浅,比较胆怯;前者则感情放荡,无论在言辞上还是行动上都是如此。

在玛丽…泰丽莎(她是被一个女人引上道的)的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与令人讨厌的嫖客和专横跋扈的老鸨相比,这个女朋友起着多么特殊的作用:

朱劳特带来了一个女孩子,是个连双鞋都没有的穷佣人。她需要的东西全都要到寄卖店去买,后来她和我一起工作。她非常讨人喜欢,而且她爱女人,所以我们在一起相处得十分融洽。她使我想起了我向那个护士学到的一切。我们常喜欢去看电影,而不是去工作。我很乐意让她和我们呆在一起。

显然,这位妓女的女朋友所扮演的角色,和生活在女人当中的“正派”女人的男情人的角色十分相似:她是寻欢作乐的伙伴,同时也是这样一种人——与她的关系是自由的,无利害冲突的,因而完全是自愿的。妓女,或由于被男人们弄得疲惫不堪,或由于对他们十分讨厌,或仅仅是由于想寻求转移,往往会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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