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而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中碰见了她,那是平凡的一日,正如日历上的其他日期一一ed月12日、10月4日或任何一日一样,在一个平庸场合——某条街拐弯处的一家咖啡馆。但是,她总以某种不同凡俗的特征显得与众不同。娜佳“昂首而行,迎然不同于其他行人……一身引人注目的打扮……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布勒东向她打招呼。“她微笑了一下,但最莫名其妙的是,她仿佛已经知道有关这种情况下的一切。”在他的《狂爱》中:“这个刚走进来的女人仿佛被烟包裹——她身上着火了吗?……我可以确切地说,1934年,5月29日,在这个地方,这个女人美得出奇。”诗人立刻认识到,她对他的命运起着作用。有时候这只是一现即逝的次要作用,如《连通器》中那个有一双德莉拉的眼睛的孩子所起的作用;甚至在这个德莉拉周围涌现出一些小小的奇迹:布勒东与她有一次幽会,在同一天他读了一篇署名西蒙的妙文,此人是他久未见面的朋友。有时候绝世美人也在增多,5月29日那个无名的女人——一个在音乐厅里做着游泳动作的水中仙子,她早在一个曾在一家大饭店中听说过的双关谐音的诗题“Ondthe,ondfor”[水中仙子,晚饭〕中已被预言了;她与诗人第一次漫长的夜游被详细地描绘在他回回年前所写的一首诗中。这些妖女中最出色的是娜佳:她能预见未来,能在同一瞬间说出她的朋友心中正在浮现的话语和形象;她的梦和她胡乱写出的东西都有神秘的预言性质,她说:“我是令人惊奇的灵魂”,她“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引导她的生活,“只凭着直觉,并不断地在奇迹中”生活;在她的周围,看起来纯属偶然的东西引起了大量奇怪的事件。她丝毫不顾及表面现象,以至达到了蔑视理性和法则的程度:她极其兴奋地呆在收容所中。她是“自由的精灵,就像空气精灵一样,若不是对他们不存在服从的问题,某些巫术就可以借助他们制造暂时的情爱了”。因此,她不能充分发挥女性的作用。她神通广大,受到神的感召,她依然过于接近那些拜访涅瓦尔的虚幻的东西;她打开了超自然世界的大门;但她没有能力献出这个世界,因为她不能献出自己。
正是在爱情中,女人被完成和被达到了;她是特殊的,接受了特殊的命运——并没有在宇宙中到处飘荡——然后她包容了一切。正是在深夜的时刻,“当她是那完美的镜子,当境子中存在的一切和被召唤到存在中的一切沐浴在那即将成为此刻的东西中时”,她的美达到了它最高表现的时刻。布勒东认为,“找到位置和方式”与“占有灵魂和肉体的真相”是混淆在一起的。这个占有只可能在相互的爱——肉欲的爱中。“一个人所爱的女人的绘画应该不只是他对之微笑的形象,而且更应该是他发问的一个神谕”;如果这个女人本身就与一个观念或形象不同,那么这幅画就只是一个神谕;她必须是“物质世界的基础”。在这位洞察者看来,这个世界就是诗,在这个世界上,他必须真正占有贝阿特丽丝。“相互的爱只能产生不受任何支配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使肉体经受日晒,在肉体上印下奇妙的烙印:精神是永远流淌的泉水,始终不变,保持活力,只流在野百合花和湿地金盏草之间。”
这种不可摧毁的爱只能是奇特的。在布勒东的作品——从《连通器》到《神秘的17岁》中,它就是他的态度的悻论,他固执地为不同的女人编织着唯一而永恒的爱情。但他解释说,通过否定他,自由选择把一个男人导向错误选择,这样的社会状况是存在的;此外,实际上他正在通过这些谬误寻找一个女人。如果他想起了那些可爱的面孔,他“同样会在所有这些女人的脸上只认出那一张脸:他所钟爱的最后一张脸”。“多少次,我一直能认出,在十分陌生的外表下,一种最例外的共有特征要求在这些面孔中逐个地界定自己!”他问《狂爱》中的水中仙子:“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女人?如果你要来,是在今天吗?”但在《神秘的17岁》中却是:“你完全知道,在初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认出了你。”在一个完善而新生的世界上,由于相互的和绝对的给予,配偶就不会分散了:既然被钟爱的人就是一切,怎么会有另一个人的容身之地呢?她也是这另一个;越是如此,她越是她自己。“不平凡的事情与爱情是分不开的。因为你是奇特的,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另一个,是另一个你。走过那一片千姿百态的群芳丛,我所爱的变幻不定的形象还是你,你时而穿上红内衣,时而裸体,时而又穿上灰内衣。”谈到一个奇特的女人时,布勒东写道:“在我看来,相互的爱是众多镜子的排列,这些镜子能从千百种我并不知晓的角度反映她——我所钟爱的人的真实形象,它令人惊讶地预测我们的欲望,并被赋予更多的活力。”
这个奇特的女人既有血有肉又矫揉造作,既无真又多情,她与超现实主义者所喜欢的暧昧对象具有同样的勉力:她像诗人在跳蚤市场上找到的或在梦中创造的组合物——汤匙——鞋、餐桌——狼、大理石——糖;她分享了那些突然露出真相的事物的秘密,也分享了植物和石头的秘密。她就是一切事物。
但更为特殊的是,她是高于和超出所有其他事物的美……布勒东认为美不是一种被苦思出来的观念,而是只有通过热情才能被显现,因而才存在的现实;不通过女人,世界上就没有美。
“在那惊谬的区域内,深入到人间的严酷考验中,两个已经互相选择的人交融在一起,把自古以来丧失的价值归还给一切事物,在那里,荒野在呼啸,很多年以前,我就通过大自然的奇妙设计之——它把阿拉斯加火山口的雪堆积在火山灰下,在那里呼唤探索一种新的美,那只有在即将熄灭的热情中才能看到的美’;“颤栗的美将是性爱的,朦胧的,突然发作的,神奇莫测的,或完全不是”。
万物因女人而产生了它们的意义:“正是通过爱情,也只有通过爱情,本质和存在的交融才能在最高的层次上实现。”它是为情人,同时通过整个世界而被实现的。“爱情使一个单个存在的世界与日常新,重放异彩,放出万道光辉。照亮了人间。”所有的诗人几乎都认为女人体现了人的天性,布勒东认为她不只表现了人的天性,而且还解放了它。因为人的天性并非坦然外露,必须戳破它的秘密,才能看见女人的真相,其实也就是她的美;诗不只是对这种真与美的反映,而且还是开启它的钥匙;女性与诗没有分别。正因为如此,她才成为不可缺少的中介,没有她大地就成了无声的世界:“随着那爱之炉火向我的升腾和低落,她常常自然地表现出容光焕发和神色黯然的样子,或对我殷勤,或对我冷漠。失去这样的爱——唯一的爱,一个存在的爱,我才真正体会到一片茫然的空洞。要把我的价值借给存在的东西,就需要一道巨大的彩虹……我目眩头晕地静观你的双手,那双手在被点燃的树枝上张开,火烧得正旺——你那迷人的手,你那在我的生命之火上明显地高举着的手。”他所爱的每一个女人都是自然的奇迹:“一棵小小的羊齿草长在古井的壁上”;“…··煤种令人迷惑的东西,短暂得令她不得不想起……那对自然的重要的肉体需求,同时使人更为温柔地梦见某些奇异的花正在开放”。反过来说,每一个自然的奇迹都与被钟爱的女人混在一起;当布勒东面对一个洞穴,一朵花和一座山时,他便赞美女人。
但是,美依然是某种超出美之外的东西。它与“意识的深夜”混淆在一起;它是真实、永恒和绝对。女性所流露出的人的天性之一面并非短暂的和次要的;它是必要的人性本质,一种并非如柏拉图所想像的那样为万物建立的本质,而是“突然发作”的本质。“除了这把钥匙,我在内心中再找不到其他宝藏,因为我认识你,它才为我打开了这无边的草地,穿过这草地,我将被导向我临终的日子……为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和我将一直沿着那条斜阳照射的小路,走向生与死的分界线……”
于是,通过她激发起和她所分享的爱情,女人成了每一个男人唯一的能得到的拯救。在《神秘的17岁》中,她的使命被扩大和确定:她应该拯救人类。布勒东一直沿袭着傅立叶的传统,即要求为肉体恢复名誉,把女人当做性爱的对象颂扬;他正是沿着这条路线走向了圣西门通过女性求得新生的观念。但是,支配者是男性,社会至今未发生变化,因此那个古尔蒙(RtwdeCOurmont)喂到蓝波(Arthrfombaud)便说他一身的“女人气”!不管怎样,“女性观念压倒男性观念的时机已经成熟,在今日的动乱中,后者明显地趋于崩溃二…··在男人的想像中歌唱的女人总是失落的女人,但她——尽管男女双方都受到考验——必须成为新生的女人。她首先应该重新找到自己,学会认识自己,不靠男人的可疑援助,径自穿过男人在她周围建立起来的那些地狱”。
她首先应该起到和解的作用。使布勒东感到惊讶的是,她并没有利用她那打动男人之心的可贵力量,她伸开双臂,把争斗的男人拉在一起喊道:“你们都是兄弟。”如果今日的女人显得神经错乱,失去平衡,那正是男人对她横施暴虐的结果;但她依然保持着奇迹般的力量,因为她深深植根于生命的源泉,而男人已经丧失了它的秘密。“我向海露辛呼救,我看不出还有谁能压取这个野蛮的时代。我吁求完整的女人,正如她在今天被剥夺了人的地位,女人依然是她的动摇的根基的囚徒,而且她无疑被她的根据保持在与基本的自然力量的神圣交流中…、·,因而那种神话就说,女人因为男人的浮躁和醋意而被剥夺了人的地位。”
现在我们可以很好地宣扬女人的事业了;“在明显反对男人和拥护女人的艺术中发表意见”的时代已经来临了,我们期待女人重新得到她在生活中的真正价值。“孩子般的女人。艺术必须为她接近整个可被感知的事物而做出有系统的准备。”为什么要孩子般的女人呢?布勒东向我们解释说:“我选择孩子般的女人并非为了把其他女性置于相反的一面,因为我觉得,在她身上,也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在绝对透明的状态下找到另一种可见的光谱…。”
女人仅仅被证明为人,她还与男性的人一样,不能拯救多灾多难的人世;是女性给文明引入了另一种因素,这种因素是生命与诗的真谛,只有它能拯救人类。
布勒东的眼界特别富有诗意,按照这种眼光,女人也被视为诗,因而也被视为他者,假若提出她的个人命运的问题,对它的回答就要涉及到互爱的观念:女人除了爱情别无其他使命;这并不降低她的身份,因为男人的使命也是爱情。但人们可能想要知道,爱情对于女人是否也是通向人世的关键和美的显现?她是否在她的爱情中或她自己的形象中找到了那种美?她能否通过一个有知觉的人做出认识诗的诗意行动,或她会不会只局限于赞扬男性的作品?她本质上是诗,这是直接对男人而言的;但并无人指出,她对她自己而言是否也是诗。布勒东从未把女人作为主体谈论。他也没有描绘过坏女人的形象。尽管布勒东在一些宣言和小册子中谩骂过群氓,但他的作品除了显示这个世界秘密的真相,大体上尽量不涉及它的表面上的反叛:女人仅因为是一种特殊的声音而使他发生兴趣。她深深扎根于自然,贴近大地,似乎也成了通往彼岸的关键。在索菲妞身上看到赎罪和创造原则的诺斯替教徒,选贝阿特丽丝给自己引路的但丁,被劳拉的爱情激起热望的彼特拉克──-一他们都与布勒东共享着同样的神秘自然主义。正因为如此,牢牢扎根于自然和贴近大地的存在也是通向彼岸世界的关键。她是真、美、诗,她是一切:一切再次处于“他者”的形式之下,唯独排除了她自己。
五、司汤达成现实申的浪漫主义精神
如果我现在撇开现代作家,返回司汤达,那是因为我觉得,离开这种把女人打扮成复仇女神、山泽女神、海妖和晨星的狂欢节气氛,走向一个在有血有肉的女人中生活的男人,是令人感到轻松的事情。
司汤达从童年就开始对女人怀有肉欲的爱;他把他的青春热情都投射到了她们身上:他幻想他从危险中救出陌生的仙女,并赢得了她的爱。来到巴黎以后,他最渴求的就是“一个迷人的女人;我们将相亲相爱,她将成为我的知心人”。成年以后,他用金粉书写他最钟爱的女子的姓名。他承认:“我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