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埋在心底几十年的痛,岂是你区区几句话就能改变了的?”
楚勐的语气相较之前已经缓和了不少,也许,他不是没有丝毫动容。
“老爷,听说芸儿已宠冠后宫,只要你放下仇恨,你依然是无人可以媲美的神话,”她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硬生生地拆开了她和煊儿的姻缘,不要在为难她了,她本就是应该得到幸福的孩子。”
幸福?幸福,他也曾触手可及,他那纯美无邪,精灵美貌的未婚妻,他只要凯旋而归,他们便可大婚。可,那个叫赫连兆的男人,只因他是皇帝,他便生生的抢走他的妻子,从痛苦中沉寂后,让他明白,幸福,原来总是依附着权力才可以达成。
“夫人,休要再劝,你且把身子养好便是,”这是他第一次关心着她的身子,“老夫,取得天下之心犹如磐石,芸儿的幸福到时就会随之而临,而你。。。。。”
看了她一眼,便拂袖而去。
人生何处是从容(四)
“舅母,”仇煊从回廊一侧行来,几抹骄阳掠过他披肩的长发,一身青衣清净明朗,面容上是几份深深的担忧,“今日,您的脸色越发不好。”
枕在躺椅上的楚夫人摇了摇头,干涩的双唇轻轻蠕动,勉强地一笑,“无妨,只是。。。。”
双眼里噙着泪花,定定地看向远方。
那是皇宫的方向,她又在思念着芸儿。
自己又何尝不是,也许,是得想办法,让芸儿来看看,也许这是她们母女最后一次见面了。
“煊,你舅舅会带她来见的。”
仇煊惊愕地望着她,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心思?而楚夫人仍是淡淡一笑,“不要惊奇,只因你是孝顺的孩子,舅母岂会不知你的所想。”
“舅母,煊,一直敬佩您的心胸,却从不知您如此智慧,更能洞悉人之所想。”定睛相望,心中的疑问还是有所顾忌,他不知是不是应该开口相问。
“何事,问吧?”慈母般的微笑鼓励着他。
“舅母,”仇煊在一旁的石凳坐下,“煊,一直有疑问,如今的芸儿,可还是从前的芸儿?”
很长很长的沉默,楚夫人微眯的双眸穿过榕树层层叠叠相互交错的叶枝,筛漏的光线,丝丝透过。深深的吸了口气,眼里一层淡淡的雾气,心里的疼痛渐趋而退:“她,已不是以前的芸儿,换句话说,她不是芸儿。”
这,仿佛是打在胸口的一击闷雷,惊心动魄,却又难以言辞。不是心中所愿望的,却又是想要听到的。
“舅母,您确定?”因为他亦是不能确定。
“他是我宠爱了十七年的女儿,一举一动,一笑一颦,睁眼闭眼俱在我这个做母亲的脑海里;煊,连你都看出来了,不是么?”
仇煊低下头,楚夫人的话让他倍感内疚,他,是害死表妹间接的,不,应该是直接的凶手,面对她的母亲,让他觉得羞愧。
“对不起,舅母。”
一声叹息,斑驳的光阴笼罩在楚夫人的脸上,两行清泪顺着她蜡黄的脸落下,“煊,这是她的命。”
帮她拿出掖在身侧的绢帕,拭去泪水,小心地问道:“煊,可以冒昧的再问您一个问题?
“好。”对这个外甥她又何尝不是寄予了很多的母爱呢。
“如今,舅母心心所念的是哪个芸儿?”
“煊,你可知这同样的问题舅母也想问你,”含笑看着一脸窘态的他,继续说道:“我感谢老天爷让我的芸儿以这种方式重生,不管躯壳下的灵魂是到底来自何处,但,我们都不能否认现在这个芸儿更讨人喜欢;我这个做娘亲的怎么会不知女儿的缺点,曾经的她,过于脆弱,摔不得,碰不得,结果,轻轻的一摔,就可以要了她的命;煊,舅母曾痛彻心扉,是如今的芸儿,她的重生,也给了我的重生;她亦是我的女儿,不是么?”
一抹笑意也浮于仇煊的脸上,他感激楚夫人的大量,这番话安慰她自己也安慰了他,他一直徘徊,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终于让她抚平。
“煊,”楚夫人拉过仇煊的手,“如果你对芸儿的死还心存愧疚,那么,好好的保护好现在的她,可好?”
“您放心,我会保护她,这一生一世,只要她愿意,我都会守护着她。”
“那么,刚才你问舅母的话,舅母可否同样的回问你?”
英俊的脸上一抹红晕闪过,避开楚夫人烁烁的眼神,低下头回道:“希望舅母不要怪我无情,曾经的芸儿,是我心里的一片柔软,疼在心里;可,如今的她,却是一块烧红了的碳,烙在我的心上,很痛,痛得刻骨铭心。”
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如果有一天皇宫不容于她,那么想办法带她走吧。”
仇煊应道:“好。”
头顶一阵轻风拂过,榕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知了同鸣,稀疏的嫩叶飘零而落,将那个简短的“好”字淹没。
莫教伊人空对月(一)
月潮宫庭前花香怡人,今晚皓月当空,繁星密布,耳畔听得宫墙外阵阵海浪之声,海风从窗棂处穿梭而进,殿内顿时纱幔飞扬,虚幌摇曳。卸掉身上的束缚,那些个衣饰,首饰俱被摘下,反正天色已晚,去了这些累赘倒叫人更有心情去感受这怡人的夜色。此时赫连睿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据说,最近又和朝中重臣商议如何应对风灾来临之际必要的防护措施。
因为风帝国地处东南沿海,他们所说的风灾,楚绛芸自然明白就是二十一世纪人们所说的“台风”,每年这个时际的确是台风最为频繁出现的时候。身为国君,面对自然灾害将对百姓造成的损害,他责无旁贷。
趴在窗棂上却看到海天之际的明月冉冉而升,一派恬静温馨的夜色,至少,现在还是风平浪静,趿着绣花鞋,走出殿外,拾阶而下,一群宫女太监紧随其后。
“我就在这里,你们不用侍候我的,都歇着去吧。”她是真的不喜欢每走一步都有人奴才长奴婢短的跟在后面。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谁让他们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好脾气好侍候的主呢?敢情,一时间还适应不了。
楚绛芸叹了叹气,无奈地说道:“好吧,也不为难你们了。
踏入月潮宫的赫连睿,于庭前的玫瑰花丛中看到思念了一天的人儿,长发披肩,一袭绢丝月白色长裙,不施眉黛,清新淡雅,如盛开在月夜里一躲洁白空灵的白玫瑰。这朵玫瑰在见到他时嫣然一笑,刹那间,满院芬芳的颜色顿挫,只留得她风情万般。
大步上前将她带入怀里,急不可待的吻已封住了她要说的话,站在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吃吃低笑,更有怕羞的红着脸不敢多看一眼。
“等。。。。等下了,他们看着。”红蕃茄一样小脸埋在他如山的胸膛里,真的很丢人,自己那点可怜的面子都被这个皇帝给践踏的一无所有了。她还怎么面对他们,怪不得千娇百媚以及傻丫头每天都拿当初哭着不肯进宫,和傻丫头调包的那点破事在她耳边唠叨她,取笑她。唉,这也算是晚节不保了吧。
赫连睿抬头一瞪,那些个宫女太监连忙吓得噤若寒蝉,肃立一侧,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胸口被人重重的捶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怀中人撅起了粉嘟嘟的樱唇,一阵激流穿过胸口,这个样子的她好可爱,好。。。。撩人。忍不住轻啄了一下,再迅速抬起,柔声道:“怎么不高兴了?”
俯在他耳边轻轻地命令道:“以后不许这么凶。”
呃,这她也要管,不凶哪有帝王威严?不过随即一想,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傻丫头,怪不得近来月潮宫的气氛异常的好,宫女丫头都抢着喜欢侍候她。
“我。。。。以后尽量不凶他们了,”如星双眸溢满对她的宠溺,抬首尽量放缓语气,对宫女太监们吩咐道:“都退下罢。”
“是。”一个个躬着身纷纷而退。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们两人,“芸儿,”抬起埋于他胸前的下巴,手指在凝脂般的脸颊上摩挲,这几天一直忙于朝政,忽略了她,心底涌上怜惜,她可是在月明花香的夜晚等着他的归来,“你,可是站在这里等我?”
满满的期待,他希望她已经放下了过去,完完全全的接受了他,所以等待她回答的时候,心跳剧增。
他,赫连睿,风帝国高高在上的皇帝,于内心居然如此卑微地渴望这个女人对他的重视。
莫教伊人空对月(二)
他,赫连睿,风帝国高高在上的皇帝,于内心居然如此卑微地渴望这个女人对他的重视。
如水的双瞳波光潋滟,浅浅一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等你回来,只是你不在,我便不想一个人待在里面。”
一声叹息之后,难掩心中的落寞,不过仔细一想,这个答案虽然不算理想,但也不算太糟糕。唉,只是她非得说得那么清楚么,让他体会一下晚归的丈夫被心爱的妻子所等待的感觉也不行么?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回来啊。”像是看穿了他的落寞。
这句话让他心里的阴霾顿时消失,炙热的唇再次寻找着对她的爱意,浓浓的爱恋于唇齿间缠绵。如火的舌,带着胸中深挚的爱,长驱直入,熟稔地含住了她的粉舌,忘情的厮绕。如蛊气息渐渐取代了之前的温柔,游走于背后的双手已落在胸前,隔着薄如蝉丝的衣裙抚摸着她的胸脯。
衣服下坚硬的蓓蕾瓦解了他的克制,感受到他身下的变化正抵触着她,忙地推开,自己亦是,双眸迷离,气息紊乱。
“怎么了?”如此娇媚动人的她,他可不想放过,再次拉她入怀。
“今晚夜色出奇的美,我不想太早。。。。。。”
酡红的双腮,让他心神荡漾,但真如她所说,今晚月色如华,他也的确很久没有好好的陪过她了。他也不想让心爱的她认为,他对她的爱仅止于床闱之间,他要用最为真挚的情感打动她,俘获她的心。
“好,跟我来。”牵着她的手,拾阶而上,绕过抄手回廊,于后院的假山上的石阶而上,正是月潮宫的最高端——听潮阁。
海天之间挂着如银盆般明亮的月亮,如银的光华照在海面之上,波澜壮阔的海面犹如铺陈于大地间的一张银色巨毯。只是随风而涌动的海浪时不时地将这银色捣碎,再修复,周而复始,动人心弦。
“好美啊!”情不自禁的感叹。
背后一双强劲的臂膀从她不盈一握的腰上绕过,赫连睿将下颔低于她头顶,低低唤道:“芸儿。”
“嗯?”
“我。。。。很幸福。”
转身面对着他,月色盛在他的双眸里,银色的波光在双瞳里流转,褐色的肤色镀上一层水银。坚挺的鼻梁下,性感的嘴唇微启,还有那抹慑人心魂的笑。
她的心在狂跳的同时漏了一拍,她一直知道他长得俊逸非凡,只是,每次细看时还是被他电到,所以,很多时候,她宁愿避开他的注视。
“看着我!”命令着她,他不喜欢她闪躲的眼神,他想要她好好的听他说心里的话。
对上他的注视,心,又开始不听使唤地跳,跳得仿佛快从胸口蹦出。
“芸儿,等风灾一过,我便于你大婚,你。。。。可愿意做我的皇后?”
“皇。。。皇后?”心中一怔,一时间到不知要怎么回答他。
这天下女人都想得到的桂冠,她却从未有过希冀,她只想,哪怕和他,她也只想和他做平凡的夫妻。
莫教伊人空对月(三)
“芸儿,你。。。。不愿意么?”赫连睿眉心逐渐收拢,她不会拒绝吧,自己原本也打算再晚一点和她提这件事。但,她毕竟已是他的枕边人,给予再多的宠爱应不及一个名份来得更有说服力。
“你曾答应我三年内不给我册封的,”狠了狠心,她不是不愿意,只是心里明白时候未到,亦或者自己本来就要不起这份殊荣,“暂且保持原状可好?”
她果然拒绝了,拒绝了这后宫女人梦寐以求的身份地位和荣极一生的富贵。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他怀疑,自己真的是人人仰视的皇帝么?
放开怀抱着的她,颓丧地靠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心里是难言的痛涩,她,是温暖他内心寂寞的一缕阳光。为了她,他愿意冒被朝中众臣所对立的风险,后宫之中,夜夜专宠于她。什么雨露均沾,只因心中有她,便再也不愿触碰其他女子。
可她,只要保持原状,定是因为还想着离开,到时可以身无羁绊,毕竟有了这皇后身份,她与他便注定了一世的牵绊。心,仿佛被利刃所戳破一般的疼,隐隐地好似有血丝渗出。
“睿。。。。。”
他寂寞的转身同样刺痛了她,走到他的身旁,将他的头揽于自己的怀内,她伤了他了,伤了他了!刚刚他还告诉她,他很幸福,她很想让他幸福。只是他怎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