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少人心里都在想,杜燕绥是独苗,岑三娘如果小产或者难产,消息传到杜燕绥耳中,他还能像江南平叛时镇定吗?
三天后,韦小婉禀了刘氏,带着丫头回了娘家。
韦小婉见着韦小青,见她比从前安静了许多,不由得心疼起来:“好在皇上不是个心狠的主,只夺了爵。等到你家三郎挣了军功回来,你还会有好日子过。”
韦小青哇的哭了起来:“姐姐,杜九郎做了征西主帅,他哪里会放过三郎。我害怕极了”
崔杜两家的仇是解不开的了。自己却嫁进了杜家。
韦小婉原先想搭着妹子嫁进崔家,靠上英国公,让丈夫立着军功,也能给自己挣个封诰。如今不用崔家提携,杜燕绥做了主帅。他自然会照应堂兄弟。只要打败了西突厥,丈夫从七品升到六品是没有问题的。
想着岑三娘年纪轻轻就是一品国公夫人,自己才是个七品孺人。韦小婉惆怅万分。
此时看到妹妹哭得这么伤心,韦小婉也有些黯然。只能柔声劝道:“杜九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妹夫不犯军规,他也不会无理找茬。”
韦母就在旁边接话道:“话是这样说。都知战场凶险。蔡国公心头不喜,随意让你妹夫去涉险,又有谁能说他公报私仇?”
韦小婉怔了怔,苦笑道:“岑三娘不喜欢我,我连在她面前帮妹夫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姐,我知道让你给岑三娘做低伏小为难你了。可你不能不帮我啊!你不能看着我做寡妇不是?”韦小青扯着韦小婉的衣袖哀求着。
从前总是泼辣的妹子护着自己。韦小婉心头酸涩:“如果姐姐能做到,做低伏小又算得什么?”
韦母就道:“哪怕是为了你自己,也要讨好杜少夫人不是?你与杜少夫人交好,将来蔡国公也会提携你夫女婿。杜少夫人给蔡国公写信时提点几句,好好的保着你妹夫平安回来。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你们当我不想啊。韦小婉心里暗暗叹气。
早知今日,她就不会和岑三娘交恶。韦小婉心里又悔又恨。如今让她伏低做小是小事,可岑三娘根本就拒绝和自己来往。
如果当初早应下和杜燕绥的亲事,自己就是一品国公夫人。哪里还轮得到岑三娘?现在还要卯足劲贴过去,韦小嫁心里不是不恨的。
可母亲的话也没错。丈夫还要靠杜燕绥提携。她就不能和岑三娘断绝往来。看在丈夫面上,把母亲拉上,杜老夫人和岑三娘总不至于拉下脸来赶她走。日子久了,走动频繁,关系总会缓和过来的。
韦小婉柔柔的说道:“且放宽心吧。我尽力去做就是。”
韦母重开笑颜。中午摆的席多是韦小婉爱吃的菜。
韦家上下刻意讨好奉承着,韦小婉感觉到了在杜家感受不到的尊荣。想着从前做姑娘时何等娇贵,心里又是酸涩一片。
回家之后,韦小婉去见刘氏。
韦小婉回娘家,二房的回事处照例备了五色礼盒。韦小婉回来,韦家不仅备了五色礼盒还礼,还拉了两车冰送来。言辞谦逊,道是家里去冬藏的冰,想着天气太热,老太爷年纪大了,孝敬老太爷的。
二房人多房少,家里冰窖年年藏的冰都不够用。老太爷用冰不多,整个夏季却少不得在房里摆个小冰盘用用。
两车冰,冬季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市场上卖窖冰的量少,夏季大户人家都要用冰,价钱就上去了。
老太爷极喜欢韦家送礼送到人心坎上的作派。一高兴,赏了半车冰给大儿子一家。
韦小婉叫厨娘做了水果冰碗,五彩缤纷煞是好看。刘氏最怕热,连吃两碗。屋子里冰盆散发出幽幽凉意,她舒服的靠在凉椅上,享受着丫头扇来的凉风,打定主意多放韦小婉回几次娘家。
“也不知道三郎在西边是怎么个情形。听说连遮阳的树都没有,地皮都能晒起烟。”韦小婉接过丫头手里的蒲扇,轻轻给刘氏扇着。
提起儿子,刘氏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且放宽心吧。有他堂弟当主帅,还能委屈了他?老娘就等着三郎给我挣诰命了。”
韦小婉轻轻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继续扯着话题:“国公爷自然是要提携自家兄弟的。他这一去。府里伯祖母年纪大了,三娘又怀着身孕,府里竟让个丫头在主持中馈。母亲不如过府去帮忙打理着。国公爷念着母亲的恩情,自然会对三郎更好不是?”
“对呀!”刘氏一拍大腿,坐了起来,“甭说要借国公爷的光。就是过府去帮忙管事,三伯娘也不会亏待我。”
岑三娘怀胎五个月,生下来还要坐月子。接手管到年底,不说手里能漏走多少银子,每天的饭食就比自家好。
刘氏心头火热,当即梳妆打扮起来。
韦小婉体贴的抢在丫头前面扶住了她:“说起来,自从封了门,我也不方便频繁出门去探望伯祖母。正巧今日做的冰碗多,拿去孝敬老太太也好。”
“聪明!”刘氏猛然想起,这是个极好的理由。事情没敲定之前,免得二夫人三夫人晓得了也来掺和一脚。
婆媳俩就抬着这个借口去禀了二老太爷。老太爷觉得国公府老的身体不好,少的怀着孕,又多叮嘱了刘氏几句:“你三伯娘对你素来宽容,你无事时多去陪陪她也好。”
得了圣旨一般,刘氏兴高彩烈的答应下来。喊了轿子径直去了国公府。
韦小婉一人前来,杜总管就以老太太不舒服,少夫人要静养挡了回去。刘氏奉了老太爷的命,又是来瞧老夫人的,杜总管就不好拦了。嘱人去禀了老夫人。
自从杜家上下鼎力支持杜燕婉一事后,杜老夫人对杜氏一族的观感转变了许多。杜燕绥走了,岑三娘怀着孩子,也不方便常伴在她身边。听说是刘氏来了,杜老夫人觉得家里多点人气也好。就吩咐请进来。看了看日头,打算晚间留刘氏一块吃饭。
刘氏和韦小婉进了屋给老夫人见了礼。她一把扯过丫头手里的扇子飞快的扇了起来:“哎,这日头啊,忒毒!小婉哪,赶紧把给老太太准备的冰碗拿出来解解暑气!”
韦小婉亲自从食盒里拿了冰碗出来:“伯祖母,您少用点。”
杜老夫人静坐于室,轻摇着团扇,感觉不到燥热。她早已不吃冰食,见刘氏汗如如浆,脂粉都糊了,指着她笑道:“赶紧吃,消了暑气,晚间留你吃饭。”
刘氏爽快的哎了声,拿起冰碗就吃。
“三郎媳妇,你也用一个。瞧着你们吃的香,我也高兴。”杜老夫人笑道。
韦小婉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来送来孝敬您的,结果都给填了自家肚子,叫我怎么好意思。”
杜老夫人看了眼刘氏,刘氏不拘礼,她却觉得顺眼许多,嘴里笑道:“你们能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就足够啦。快些吃吧!”
又吩咐身边的丫头们去打了水,拧了湿帕子侍候着。
刘氏稀里哗啦吃了一碗。洗了脸,在太阳下晒着过府的热气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刘氏搁了碗,韦小婉也放下了勺子,斯斯文文的洗了手脸,拿着扇子给刘氏扇风。
“哎,三伯娘不是我说,这日头毒。三娘怀着孩子也不方便主持中馈。您身子还好没多久,府里还是需要人来打理”
刘氏说话直接,开门见山,一点弯都不绕。
杜老夫人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晚间吃臊子凉皮如何?我记得你也爱吃。”
“好啊!吴妈妈炸的臊子忒香!再摊几块鸡蛋煎饼,切些萝卜丝葱丝肉丝沾南酱卷了,再来一碗新鲜豆办熬的胡辣汤。想着我就吞口水!”刘氏一下子来了精神。
杜老夫人点着小丫头的名,让她记好了去报给厨房。
扯到了吃食,能说的就太多了。黄澄澄的小米粥,荞麦擀的凉皮冷面,野菜馅的酸汤饺子,黄河鲤鱼片的鱼脍刘氏说的唾沫横飞,冰碗能消暑,哪抵得过美食的诱惑。说着说着,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两人过府已过了未时。这一扯,天边起了火烧云,就到了晚饭时间。
韦小婉看在眼里,心里暗叹。杜老夫人态度很明显,是不愿意刘氏过府帮着管家的。刘氏抬不上桌面,她可以啊。
“伯祖母,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过府帮帮忙。也免得三娘劳累。”韦小婉是铁了心要和国公府交好。说的诚挚无比。
杜老夫人也知道,夏初眼下管着家,但岑三娘身边一个方妈妈老成点。阿秋虽说回了归燕居,也会时不时去外院照顾馒头的爷爷。除了夏初,逢春和暖冬年纪还小,也抵不了事。能有个帮忙管家的,让夏初空出来专心侍候最好不过。
她对刘氏不放心。知道韦小婉能帮上忙。可她不喜欢韦小婉。韦小婉的心思太多了。先前还差点和杜燕绥结亲。三娘也不喜欢她。再说,韦小婉的妹子嫁的是崔家三郎。她也得防备一二。
杜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韦小婉的手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话题又拐回帮国公府管家上面。刘氏就笑道:“三伯娘,您甭客气。我嫌着无事,就帮定这个忙了。我不懂的,就来问你。包准让您舒坦的歇着,让三娘安心养胎便是。”
杜老夫人最怕刘氏这种直来直往不讲究的。笑了笑把事推给了三娘:“府里的事都是三娘作主。您要来帮忙,三伯娘自是感激。且看看三娘应付得过来不?”
说话间,岑三娘被阿秋和夏初扶着慢悠悠的来了。
“哎呀,小心点!怎么不坐软轿来?你怀的可是杜家的独苗,可得当心点。”刘氏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岑三娘走了过去。
“大婶娘,您快坐着。”岑三娘捉紧了夏初的手,生怕刘氏一个没站稳扑过来,直接把自己的肚子压成门板了。
岑三娘躬身给老夫人行了礼,又和韦小婉见了礼,坐了下来。
今天有事晚更了,还有一章
☆、夜半
夜半
天气热,她里面穿了件葱绿的抹胸,外面穿着件浅燕色的对襟丝绵布的大袖长裙。。。简单挽了道髻,用根银簪子绾了。简洁大方。脸颊丰润,气色瞧着不错。
刘氏挪了凳子在她身边坐了,拉着她的手心疼的不行:“瞧瞧,这都五个多月了,还这么瘦。三娘,真是苦了你了。”
岑三娘刚进门,不知道先前在聊些什么。嘴里谦逊道:“祖母体贴,身边又有这么多丫头婆子,哪能苦得了我啊。”
杜老夫人接话笑道:“你大婶娘心疼你,生怕你管家费神。”
岑三娘就明白了,笑道:“国公爷去打仗。府里辞了应酬,本也没什么事。杜总管又得力,一切都照着规矩走,遣个丫头就把事做完了。都不需要我过问来着。”
话里的意思说的明白。刘氏根本当她没说:“国公府哪能叫个丫头管家的?你好生歇着,不许管家。安心把儿子生下来就好。婶娘明日就来府里帮着你。”
岑三娘又一次为刘氏的直接暗暗擦了把汗。见杜老夫人苦笑,她吩咐丫头摆饭,明确的拒绝:“不敢劳烦婶娘,国公爷连府衙都没建,没什么事。”
刘氏皱眉道:“每天的采买,洒扫,厨房的食单,都是事。三娘,你还年轻,别小瞧了这些,堆在一处能让你脑门疼。”
韦小婉一心讨好,便扯了扯刘氏的衣裳道:“母亲。眼下国公府没什么事,如果忙起来,您再来帮三伯娘和三娘的忙好了。”
咦,韦小婉今天懂事了?岑三娘心里诧异。
这时阿秋催着丫头摆了饭。众人就起身去了。
刘氏吃了一大盆肉臊凉皮,高高兴兴的抹了嘴去了。临走时一个劲的说道:“记着啊,府里忙不过来,婶娘随时来帮忙。”
岑三娘笑吟吟的应了。
韦小婉又让丫头捧了一叠小孩子的衣衫送来:“我亲手做的。您不嫌弃便收下吧。”
用的是上好的细绵布,针线活也精致。岑三娘赞不绝口的道了谢。
等两人走后,她就纳闷的问杜老夫人:“我瞧着大婶娘是真心想来帮忙似的。三堂嫂也转了性子一般。颇叫人看不懂。”
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她们是存心交好来着。三郎不是也在军中么?府里也的确少个管家的,这样夏初就能专心侍候你。只不过,你大婶娘太热情,我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岑三娘轻轻摸着肚子,想起了一个人来:“祖母。燕婉好像也快生了。她时不时打发人送东西来。也不方便回府。我想请邹家姐姐和宝儿过府来住些日子。你看如何?”
杜燕绥走了,杜燕婉放心不下年迈的祖母和怀了身孕的嫂子。她也快生了,也不方便过府来照应。
邹氏和离在家,带着宝儿。一时半会儿也没寻到好人家。闲居在娘家,也没什么事情做。岑三娘挺喜欢邹氏的性情,想着宝儿活泼,也能给杜老夫人添几分乐趣。
提起邹氏,杜老夫人想起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