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说:“住店,两间上房。”
掌柜看了看两人,有些为难:“这实在不好意思啊两位,本店只剩下一间上房了。您们是不是将就一下?”
王玉皱眉,说道:“附近可还有其他旅舍?”
掌柜道:“不瞒两位客官,附近几里,就只有小老儿这一家酒楼。”
柳白道:“那就一间上房吧,劳烦了。”扭头对王玉眨眨眼,“都是大男人没什么不方便的,对吧。何况还能省银子。”
王玉默默腹诽,都说商人本吝,果真如此。但就如他说的,两个大男人确实没什么不方便的。点点头,算是同意。掂出一块成色十足的银子,扔给掌柜:“再给我们上几个小菜,几桶热水。”
掌柜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不见了,扬声道:“您们楼上请,东子,天字号房上招牌菜一桌,热水两桶!”
等他们吃好饭洗好澡时,柳白又向店家要了一架烛台搁在桌上,叉着手托腮,桃花眼亮闪闪地看着正在擦头发的王玉,用天真又期待的口气说道:“我们来秉烛夜谈吧。”
王玉擦着头发,看看他就胡乱抹了几把还在不停滴着水的发尖,洁白的中衣被水滴湮湿一片,露出若隐若现的肩线。心想这人还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刚刚拿烛台过来的小二眼睛都直了一片,差点撞到柱子。随口回道:“什么秉烛夜谈?我要睡了。”
柳白眼睛眉毛皱到一块儿,可怜兮兮地说:“今儿在山上不是睡了很久么?你怎么还困?区区第一次一个人在外过夜,睡不着。”
王玉左看看,右看看,乱七八糟的头发下面团成一团儿的脸,像是某种可怜又可爱的小动物,怎么看都和平日里人们口中风流倜傥潇洒万千的柳公子不是一个人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远山远水的脸顿时像是近了,更添味道。招招手:“我帮你梳头,要不要?”
柳白也没推让,施施然就坐进了梳妆台前的椅子,半点也没不好意思:“区区不过是忘了带梳子。”
王玉将自己的头发用簪子松松盘起来后,笑着掬起他的发,拿着因为刚才擦过自己头发,所以现在半干的方巾同样替他擦起头发:“就昨晚阁下的样子,怕是带了梳子也”
柳白闻言,干脆大大方方承认:“这些平日都是长生打理的,不能怪区区不会。”
王玉再次见证了这厮理所当然的厚脸皮,很是习惯地说道:“长生是第一次我们遇见时布菜的那个小僮吧。你真应该带着他离家出走。”
柳白看着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眯起眼义正言辞地反驳:“游历,或独自出行。不是离家出走。”
☆、16。衣冠(二)
王玉用梳子一下一下地理着那头棕黑色的头发,只觉得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好,是独自游历。不是离家出走。”顿了一下,“为什么要独自出行,有人照顾不好?抱歉,在下唐突。”
柳白勾起嘴角,眼中泛出一抹说不出的怨懑:“有什么好的,被照顾,也被监视。想离开却离不开。就如你看到的,离开他们,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撑起纤白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握紧又松开,“有手有脚,却像个废人一样。”
王玉默然。
柳白转过脑袋好笑地戳他胸膛:“喂喂,别用那种表情看区区。区区不过想度个没人叨唠的假期罢了。”
王玉拍开他的手:“好了,看会了没?以后不帮你梳了。”扭身走到桌边坐下,喟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有那种表情而已。”
柳白的笑顿了一会儿,复又扯笑开来,却是故意转了话题:“看完了落霞山的日出和日落,接下来,你打哪去?”
王玉也不执着,正要开口,窗口落下一丝月光,照在苍麒麟色的缎带上,显出一波一波水样的润光,似乎把缎带照成半透明的色泽。王玉探头看到天上渐渐圆亮如玉盘的月亮,脸色抑制不住地瞬间变了几变。不过也就一晃眼的时间,脸色就恢复了常色,让人叹服他的变脸速度。王玉提起一抹体贴的笑:“柳兄,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柳白瞄瞄窗外,再瞄瞄王玉,也漾起一抹笑,天真纯洁:“哎?天色尚早月色正好,区区还想和王兄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王玉有些急,看着一脸天真纯洁的柳白,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柳兄,就算你不困,在下也十分、疲乏了。现下你的头发也干了,在下想歇息了。今晚你睡床,在下去睡屋顶。”磨着牙把“十分疲乏”四个字在唇齿碾过几遍才重重吐出。
柳白眨眨眼,体贴地慢悠悠道:“既然这样,那就早点歇息吧。”
王玉顿时松了口气,搁下梳子就想翻窗跳出,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双手拉住了袖子。王玉扭头,疑惑地挑眉道:“嗯?柳兄还有何事?”
柳白笑眯眯地把手从王玉袖子上滑下来正好握住了王玉的手,无比诚恳道:“好歹这房钱是我们一起出的,区区怎好意思独享,委屈王兄睡屋顶?何况这床挺大,咱两个大男人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王玉顿时想抽出被某人握住的手,奈何某人握住自己的爪子看似松松,却怎么也甩不掉。焦急地偷盱一眼快升上中天的月亮。不禁声音有些拔高:“区区几两银子罢了,柳兄不必挂怀。何况在下也挺喜欢以天为被地为庐的感觉。所以,放开!”手中的异样似乎有点牵动了生理上的某种反应,王玉那句“放开”已近是怒斥。
柳白顺手又揉了一把王玉的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丝毫没有吃豆腐的自觉。只端着一如既往正直的笑,道:“王兄提议甚好,区区今儿在落霞山睡得也挺舒服,今晚咱们可以继续试试一天为被地为庐。”
☆、17。月夜变狼人?(一)
王玉将手藏回袖子里。熟悉的焦躁与异样在身体里蔓延。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但是眼前的人显然是不肯放过他了。指尖摸到袖里的玉瓶。深吸一口气,缎带后的眼睛闪过一道戾芒,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王玉直过身子,居高临下地仔细端详此时坐在椅子上带着笑的柳白。一寸寸地从他的脸扫到他的身子再往下。即使还隔着缎带,那目光也似乎穿过缎带让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柳白生生打了个寒颤。慢慢地,王玉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勾起来,笑容难得带上了一丝狰狞和决断。一字一顿,极为缓慢:“如此也好,柳兄可千万别后悔。”他背后,月亮堪堪挂上正空。
柳白看着浑身散发着不寻常邪肆气息的王玉,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蓦地仰起头突兀一句:“王兄,你难道是传说中月夜会变身的狼人?”
王玉愣了一下。
柳白尴尬地摸摸鼻子,自己也被那个十分不好笑的笑话冷了一下。
不过随即王玉玩味地用舌尖舔舔唇,歪着头笑得十分开心。或许,第一次给了他也不算亏。如此有趣漂亮,能和自己不相上下又让自己看得入眼的人实在不多呢。王玉慢慢踱向柳白,颇有些平日里柳白的痞子味儿:“狼人倒是不会变,不过嘛,在下可以考虑应柳兄的要求变身色狼。”
柳白眼珠子乱转,心内暗道,这王玉前几次还挺温柔淡定的,怎么今晚好像要兽性大发的样子?这角色错位了吧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一方阴影就拢了下来,唇被覆住。
两方唇畔密密地贴合在一起,辗转碾揉。双方的温度透过唇互相浸染。终于,变成了一样的温度。不知是谁的手先伸出来揽住对方的脖颈,谁的舌头伸出来开启对方的唇缝,侵入口腔攻城略地,到最后变成了互相不服输的角力。
等到两人唇分的时候,彼此皆是有些喘。柳白不服输地挑衅地正视着王玉的眼睛——当然,准确说来,是眼睛上的那块布。他认为王玉应该也是一样,带着同样挑衅的目光回望着他,表达自己的闭气技术非常良好。虽然那块布把什么都遮住了,不过他就是有此直觉。戳了戳某人有些散开的前襟,“喂,不带这么突然袭击的啊还有,接吻的时候鼻子也能呼吸没人教你么?”看来,就算都是喘,原因也是不一样的,前者因为被刺激,后者嘛,则是因为忘记了鼻子也有呼吸功能。
“哦,那告知以后就可以了是吧。那接下去我要上你。”十分理所当然的口气,不带半点商量,甚至没有一丝违和感。于是蛋定的王小公子用“接下去我们一起吃饭吧”这样平常的口气完成了月夜变身这件让柳小少爷瞬间蛋疼的语言过程。
当然,还有肢体过程未曾完成,需要双方努力。
☆、18。月夜变狼人?(二)
“喂喂,你确定你会做么?”阵地已经不知何时转向了床。柳白看着在自己身上乱啃的王玉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他是不介意美人在怀又对自己酱酱酿酿,但是不断点火还在不停助燃就是不灭火的行径实在是比之前那么大言不惭的发言更让人尤桑。“你就这样上我的?”随着月亮的盈光不断变亮,柳白也发现了一丝不对之处,内心似乎猜到了什么,不过非常之不敢确定——不会吧,不是真的这么狗血吧,月圆之夜变狼人是传说而不是真的应该没错吧!
“啰嗦。是我要上你又不是你要上我,你猴急什么?”此时的王玉脸上已是惊人的红晕,腰带早已不知散落何方,衣服松松地搭在身上,从大开的领口很容易可以看到莹白的肌肤上也是一片醉人的粉红,身子还在微微地扭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媚态。语气虽还是淡定到淡然,却也不自觉带着克制的呻吟。
“你怎么了?没事吧身子这么热”柳白几乎可以确定今夜王玉的不寻常之处了,一双狐狸眼滴溜溜地乱转,“月圆夜发情天,倒是个有趣的习性。看样子还没经过人事,连怎么做都不知道,真好奇那个习性是怎么回事”想着,便也不着急改变自己被压在身下的状况,反正那位说要“上”他的人也不会不是?下身被燃起的火也没那么焦躁要急着灭了,一双手不疾不徐地在压住自己的美丽身子上按捏着,时不时还偷空指点下那人如何让自己更舒服。
“你想太多了,不过是正常反应而已。”没有用药压制,身体便是随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奇怪了。想他经历的训练与考验虽然不算少,但里面却唯独不包含情事的考验。而身边的人也从来不敢带自己去青楼楚馆那些地方厮混,春宫图这种东西也自是不敢往他跟前递的。加上自己性子虽然离冷淡尚有距离,但对这种事也的确没多大了解的兴致。导致虽然他知道月圆之夜若不服药的话自身就会起情欲,但完全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反应与折磨。是以虽然他也知道如果来不及服药的话要找个人泻火,但他完全不懂全部过程。所以现在他只能靠本能磨蹭着身下的人,嘴巴胡乱地啃咬着,额头已磨出一层细细的汗。望着身下人丝毫不逊于自己美貌的脸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三分了然三分情状,却有四分半掩的笑意。就不想坦白自己完全不会的事实,以免被那人看低了去。可他也知道这么久没进展的状况深深出卖了自己,而且自身也到了实难忍的地步,全身叫嚣着要发泄,但就是无从下手。难得倔强地一梗脖子,尽力维持平稳的声线,隐隐带着磨牙声:“柳公子,接下去,怎么做?”
话还未完,从耳朵根到脖子也完全红了。
☆、19。月夜变狼人?(三)
“呵”柳白将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拉下,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定眼看了许久,像是才认识一般,用目光一遍遍逡巡,描摹,每一处都不放过——从罩着眼的绸缎到浅色的唇,包括耳后不显眼的红晕,都一一仔细地看过去。身上的少年和自己一般大,相貌和自己一般好,却也和自己一样让人看不到眼神——自己是因为藏得深,而少年,则是压根不给人看眼睛。只不过,此时的少年,虽然扑在自己身上乱啃乱咬,动作却青涩得还在有些颤抖。一看就知道是真的未经人事,而不是如自己一样做作出来的纯真。已经是红如胭脂的脸上未再如远山远水的空濛,随着不知什么因素的动情状态下,愈见妩媚妖娆,但偏还留有一丝清洌和隐忍。就是这丝清洌隐忍,让柳白放弃了做一些事,问一些话。他听到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了一下。很轻很轻的一下,让他对这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产生了一点点怜惜之情。没错,虽然真的只有一点点,但确实是一个少年对另一个少年在不经意之时产生的怜惜。一颗说不清是什么的种子就这么埋入了柳白心中,或许,也同时埋入了另一人的心中。
柳白并不是个容易对人有怜惜之情的人,换句话说,他并不是个心软的人。因为,如果他真的是那种人,他坟头的草就如同他自己说的,怕是比人高了。可是此时,他却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