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现在会把它牢牢抓住,好好放在心里。”
狐狸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容萧习惯性地耸耸肩,几乎将没有防备的圆方耸下去,好在反应及时抬手扶了扶,稳住它继续工作亦或玩乐。
“其实之前我并非恼你那样拒我于千里之外,”她低头,看着身前盖被的一处皱褶,“我是害怕我以为你就要那样将我抛开,再不会理我;我害怕其实你心里并非真的有我,或者突然发现其实对我只是一时的兴趣我”她顿了顿,“我不敢相信,是因为怕失去。我是对我自己”
“我何尝不怕?”狐狸忽然道。
“唉?”容萧一时没听清。
狐狸转过身,在圆方惊叫声里,将容萧拉近了怀里。
“我如今不过是困居他人躯壳之内的一缕魂魄,”他在她耳边低低道,“你这脑袋生得去寻常女子不同,即便我扔盯着金光灿灿的天宫九皇子名号,你大概也不会看在眼中我怕强行留住人,却留不住心,我怕我令你变成另一个母后”
容萧猛然抬头,却被他牢牢按在怀里,看不见他脸上神情,只听见他的心脏平稳的跳动。
自相遇到此刻,由对立到相伴,从陌生到信任,就在这一秒,容萧突然间意识到,身边这个人,不是心机似海的狐狸,也并非睥睨天下的九皇子,他不过是她迷恋上的普通男子。他霸道,颐指气使,喜怒无常,又脆弱敏感,可是他的的确确是将她放在了心上,然后将心放在了她手中。
“姬顼,”她轻声唤,趴在他胸口,手握着他的,放在了自己心口,“天下四国什么的,都别再管,你陪我去五湖四海、天南地北,游山玩水、寻仙问道吧。”
狐狸轻抚着她的头:“你舍得下?”
“舍得下,”她毫不迟疑,“原本就没有什么抵得过你在身旁。”
狐狸轻声笑,片刻后,点头:“由你。”
踏出屋门,容萧朝着一院春光大大伸了个懒腰,回头喊了声:“天气好得要命!咱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目光放远,看见涂修阳负手站在树下,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生,”她大步过去,“大哥。”
“还舍得出来?”涂修阳难得带了几分促狭的神色。
容萧脸上一热,清清嗓:“你在这里候了一夜?真是抱歉。”
“用不着,”涂修阳淡淡道,“没事便罢了。”顿了顿,又道,“你这也算因祸得福罢?我等今后可要改口唤你夫人唔,不对,还不曾”他又是一顿,压低了嗓子,“九殿下可是那个,有些麻烦?”
他问得含蓄,容萧愣了愣,将他眼色和语言结合在一起,瞬间懂了,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逃。
“罢了罢了,”他却因她的反应嫌弃地皱了眉,“你何时能为这些话害过羞?不是一向美其名曰研究”
“当真有麻烦时,自然会来请教你,”狐狸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此刻恐怕还为时尚早。”
容萧朝涂修阳吐吐舌头。涂修阳展眉一笑,笑意刚刚泛起,忽地一僵,手一伸将容萧拉在了身后。几乎同时,狐狸如一道影自屋中闪出,站在门口,满眼满身皆是戒备。片刻,他侧了头看向涂修阳:“怎么只有你一人?”
涂修阳摇头:“我只当他们不敢现身,怕更加惹恼殿下火上浇油。”
狐狸皱紧了眉头,过了一会儿,忽然舒展了眉宇,面色清冷下来,仿佛套上面具。他为侧了身,朝着院中某个方向,淡淡唤了声:“七哥。”
容萧浑身一紧,视线随着狐狸和涂修阳注视的方向移过去。渐渐地,前方的空气诡异波动起来,下一秒,一个人影慢慢浮现出来,月白的长袍,如瀑的黑发,风华无双
“七哥是来拿我的?”狐狸看着面容淡漠的兄长,移动脚步,将容萧和涂修阳隔在了身后。
七哥的眼却透过他,望着站在最后的容萧,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曾想,你竟是其间最大的变数。”伴着话音,一股凛冽的气息骤然而起,直直压向容萧眉心。她闷哼一声,额上金龙浮现,光芒溢出,这时压力戛然而止,她控制不住地朝前一晃,涂修阳抬臂揽住了她身体。
“七哥要做什么?”狐狸定定看着七哥,“我的人,你困在何处,还是尽数杀了?”
“我若是当真要做什么,你要如何应对?”七哥看着他,“父君命你取回龙魄,便可既往不咎;海皇携了七公主尸身上了轩辕山,告你为悔婚杀他女儿,请父君做主;御前星官职责你跳动人世大乱,枉负君恩,要以天宫法度按律惩处,如此种种,你又该如何应付?”
狐狸微微低了头,唇角勾起:“七公主死在谁手里,恐怕海皇最清楚这老头倒学会栽赃的本事了。御前星官要拿我伏法,叫他们来便是。至于龙魄,”他回头看一眼容萧,“我的确是领了命,不过天帝陛下不曾定下期限,总归拿了给他便是。那呆子又不会活得千世万世,天帝陛下难道连这点时日也等不得?”
容萧心里一顿,垂了头,却又听狐狸道:“容萧,你若敢因此胡思乱想,稍后得空,我便亲手掐死你。”她一呆,随即没憋住笑,低低应了声好。
七哥却是叹息:“九弟,父君其实不过想你乖顺些,好好陪伴身旁,看你困居妖狐躯壳,心里痛惜。”
“痛惜?”狐狸冷笑,“顶顶无心无情的人,也会有如此一面?”
七哥却将目光转向了容萧:“那丫头你可觉得奇怪,要取龙魄,于天宫并非难事,为何却无人出手对付你?”他抬手一指狐狸,“全因我这胡来的幺弟。他当日为盗取龙魄,火烧天宫,被缉拿时,为了脱困冒险借了妖狐躯壳借机逃遁,却因此阴错阳差丢了真身,还几乎死在天雷劫下。如今若要重塑真身,必须借助龙魄之力,此外别无他法”
“七哥,”狐狸忽道,“莫让我因此恨你。”
“你怕她知道什么?”七哥看着他,“你怕她因此为你牺牲,或是怕她从此避你如仇?”
“七哥!”狐狸踏前一步,再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仿佛被控制了身体,一动也不能再动,“七哥我求你!”
“为兄也是为你好。”七哥脸上露出几分怅然,“妖狐躯壳与你精魂无法相容,难保哪日出事。你难道便永世不想回复真身修为,重返天宫尽职尽孝?何况”他顿了顿,“你方才也说,她活不得千世万世,不过为这弹指百年,你又何必执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谁放过谁
狐狸脸色如冰:“即便如此,我也要与她相伴至那一日。”
“你恐怕还打算着若到了那一日,索性随她一同去了?”
狐狸没有说话。
“果然,”七哥一叹,“五哥先前说你为个凡俗之人短了志向,不再是我们那个心高志远的九弟,我还替你辩解你若当真存了这样的心思,我们更加不能放纵不管。”他缓步上前,身周开始蔓延出冰蓝的火焰,每行一步,地面便随之融化。
“七哥!”狐狸嘶吼
这是,平地想起一声清啸,几乎要贯穿众人耳膜。身后的房屋应声轰然垮塌,有刺目的赤炎喷涌着,现出太朱鸟的身形。七哥微仰了头,重瞳的眼冷漠看着幻化的圆方,身周的冰蓝火焰骤然膨胀开来。
“你若反抗,”他将目光移向容萧,“我便杀了你身前那半妖。”随后又转向狐狸,“以你如今本事,连个女人也护不住,还狂什么硬什么?”
狐狸无法移动,看不见身后容萧的情形,脸上神色越来越是冰冷,看着七哥的眼底却夹杂了几分哀求。七哥面色沉静,问问跨出一步。圆方扶低了身体,喉咙中开始发出极其危险的声音。
“七哥!”狐狸再喊。
七哥顿住脚步,面上神色几次反复,终于一声叹,冰蓝火焰戛然收回。他侧身看向狐狸,良久道:“她究竟何处令你如此痴迷难舍,宁可连皇族的身份也不要了?”
“皇族的身份,”狐狸道,“我原本也就没想着再要。”
“兄弟的情谊呢,”七哥盯着他,“你也不再要?”
狐狸神色一黯:“七哥我自然是要的,别的人只怕他们不肯要我。”
七哥面色一凛:“你莫要胡说。”
狐狸看着七哥神色,隔了会儿,惨然一笑:“原来七哥也知道。”
“莫胡说!”七哥低喝,“无论如何,你是父君的儿子,我们的九弟。”
“是么?”狐狸闭了闭眼。一旁容萧看不见他的神色,可是听到这里,心里只觉得酸涩。桀骜如斯的狐狸,此刻这幅模样,实在不像是为了对付七哥而伪装。
“罢了。”七哥叹道,手上轻轻一挥,四周景物难以觉察地动了动,然后好似有透明的波纹退散,显出周围数道身影,都是同狐狸一般僵立着,无法动弹。他手指轻弹,众人都是一个踉跄,恢复了行动能力。
“你身边这些人,不过我一人便能对付,如何应付别人?”七哥拂了拂袖,“这里不能呆了,随我走罢。”
狐狸将扑到身旁的容萧揽住,这时讶然抬头:“七哥?”
七哥回头看看他,蹙起了眉:“也怪我一向纵容你,如今下不去手约束,只能接着替你善后。御前星官参了你一本,父君不能当众维护,已经下旨去召大哥回来。”
狐狸一震,脸上浮出容萧从未见过的异样神情。一旁白冠倒抽了一口冷气,眼瞪得几乎脱出框来,哆嗦着吐出一句:“大殿下?”
“恐怕这次,”七哥脸色也不好看,“父君是当真要严惩于你了,毕竟你挑动四国结盟,俨然有与天宫对抗的姿态,这可是等同于谋逆。”
“不是!”容萧一怔之后急急开口道,“那是我”
“凭你,翻起天来,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结果。”狐狸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是因我的身份,我是皇子。”
容萧一愣,随即有些明白了他们兄弟二人的意思,于是禁不住慌起来。
“走罢。”七哥转身,“你留在别处那些人不必召回来,让他们该如何做便如何做,也替你挣得些时间找地方躲藏。避过一阵,我们再替你想想法子。”
“七哥要我躲去哪里?”
七哥驻足,良久一声叹:“我也还未想清楚,走一步算一步罢。要瞒过大哥,我其实并无把握”
容萧站在山洞外,遥望着天空星辰,百味杂陈。那样的甜蜜幸福仿佛还在刚才,转眼就成了亡命天涯,倒是颇有几分讽刺了她那句“天南地北,游山玩水”的话。她抬手摸摸腰囊,临别前,涂修阳将几颗药丸交给她,说是从巫泽山带回来那药草熬制,锁元固本,让她带着以防有用时。她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却更加忧心留在秦都的涂修阳、穆康他们。虽说还有阿笑婆婆和明月他们,可是
“你俩小祖宗一向不听老猴的话,如今怎样,可是惹出天大的事来了?”白冠缩在一旁念叨。
容萧转头看一眼山洞中坐在一起正低声说着什么的狐狸和七哥,回过头来抬手梳理着卧在膝上圆方滑顺的羽毛。
“老猴,那个大殿下,有多厉害?”
白冠竟因此抖了一抖,半晌才挠着头嚅嗫:“厉害倒是也并非就厉害到哪里去,无非比七殿下五殿下都要强过那么一点,比起当年那小祖宗,却还差着一截。只是”他又抖了抖,“那小祖宗虽然喜怒无常,狠辣起来六亲不认,但其实孩子心性极重,法子对了哄得好了,也就过了。”
一语中的。
容萧禁不住微笑,再转头看了眼狐狸。他正专注地同七哥说话,兄弟二人坐在一起,两人好似画中仅见。
“至于大殿下”白冠缩了缩肩,“真真是个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八位皇子,幼年时几乎都是他管束长大,惧他甚过天帝。”
容萧释然。以前在什么书上看过,这属于幼犬心里。小时候被某个强大的力量震慑,即便长大后有了更为强大的力量足以反抗,也会因为幼年心理留下的印象而自然屈服。
“那你怎么也这样害怕?”
“废话,”白冠一瞪眼,“你主子都斗不过的人,你能不怕?”
“老猴当年几乎被大殿下一脚踢死。”人参娃娃细细的声音在脚边响起,一丛红果颤巍巍在山风里摇摆,“那时候老猴还是只小猴,要不是九殿下护着,早没命了。”
白冠撇撇嘴,一脸戚戚然。
容萧笑笑,垂首在红果上拍了拍,抬头时,见白冠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
“我说你这疯丫头不会是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吧?笑得那样 人。我可同你说,如今情势紧迫,你倒是千万别再弄出什么蛾子。七殿下和那小祖宗在,轮不到你出头。”
容萧撇个冷眼给他:“你当我真蠢?”
“是真蠢。”白冠点点头。
“去!”容萧抬脚踢过去。
“重卫。”后头传来喊声。殷乙与容萧相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