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不关你的事了,你回去罢。”
青莲先是被她渡来的莹白一吓呆住,听到她的话,立刻抬头:“你不轻看我,与我相交,我自然也要真心对你。你不逃我也不逃。”容萧看着她眼,片刻一笑:“多谢啦。”话音落时,枪尖银芒已经穿透狂怒的风暴,直直来到眼前。青莲惊叫着就要去挡,容萧早预防着看她一动便伸手推开,在她惊惧喊声里坦然以对。
千钩之际,皇甫忽然讶然一声轻呼,随即银枪回转,人也瞬间到退开去。几乎同时,一声龙吟般低啸,一道巨大的黑影落下来隔在中间。愤怒的圆方展翅低头,朝着皇甫的方向就是一口烈焰喷去。
“这死鸟方才跑去哪里!”白冠趴在一边骂,“这时才睡醒不成!”
皇甫银枪护在胸前,凝目看着不断口吐烈焰的圆方,片刻之后点头道:“果然是太朱鸟,好在尚未成年,否则今日便麻烦了。”说着身形暴起,直往高空而去。圆方怒啸,振翅追上。
容萧仰首看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不时爆发的火焰,一边迈步到白冠身边渡他龙魄精元。回身时,看见青莲已去将涂修阳扶起。
“蠢货!”白冠骂,“该叫圆方驮了你逃走。单打独斗的,那呆鸟定要着了那小道童地道!”
“我不想逃。”容萧收回手,抬眼望着无边苍穹,“天地虽大,其实无处可逃。”
“那便怎地?”白冠跳起来,“任由那小道童将你剖成两半取了龙魄去?你这不是将老猴硬往死路上推么?你可是忘了那小祖宗怎么说!若是护不住你,我们几个的性命更加保不住——”
“难道我哪次又能逃得开了?”容萧忽然打断他,声音里带上了一抹冷意,倒将白冠唬得一愣,张张嘴,蹦出个“你”便没了下文。
“——何况我也不愿你们每次都要拼死舍命只为保我。我自己的命,得学着自己保!”容萧转开头,继续道。
“你如何自保?”涂修阳忽地开口。
容萧应声侧头,看进涂修阳眼中的冷静恬淡。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总要试着做,才会知道”手心一点莹光泛起,渐渐明亮刺目。她握拳,折身回屋,再次出来,手中握着黝黑森冷的枪。天空中圆方啸声突地焦躁,众人仰头,看到一点银芒已甩开了它落下来,直直迎着容萧逼近。白冠三人都是大惊失色,齐齐要来护。容萧却没动,手中的枪抬起,枪口迎向前方,“X”然一声响,子弹撕裂空气,带着死亡气息呼啸而去。皇甫“啧”一声,身形骤然扭转,旋身之际,银枪再次袭向容萧。容萧没有闪躲,莹光在她身周汇聚,扩散蔓延。她仰起头,额上金色龙纹清晰浮出,恍眼好似真龙游戈。就听着沉闷一声回响,一束金芒自她额上龙纹涌出,裹上迎面而来的银枪和皇甫。骤然间,皇甫一声闷哼,倒跌出去数丈。
容萧整个人包裹在银芒之中,只额上金龙游曳如生。她目光沉静,看着撞毁了院墙和数棵大树的皇甫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头发衣袍,一边一步步走了过来。他面上有几道擦痕,肩头布料已经被鲜血晕染成大片的暗沉,但神色间却没有惊怒或是挫败显露,反倒仍旧一副坦然,仿佛并不曾因为容萧的反击而感到诧异。他视线落在容萧手上,一皱眉:“那是什么玩意?”他抬手捂了捂肩头的伤口。
圆方呼啸着落下来,仍是展翅护在容萧身前,更是恼怒暴躁,长喙一张眼看又是一口烈焰。皇甫往后跳开几步,摆着手:“休战!休战!”圆方将头压得更低,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快快叫它让开。”皇甫又道,“休战了,我有话说。”
容萧上前一步,抬手抚在圆方胸脯,身周莹白蔓延,将圆方和白冠他们一起笼罩其中。圆方慢慢平静,赤红的双眼也开始恢复原本的黑色,昂头一声清澈鸣啸,身上羽毛映在莹光中,斑斓如霞。
“你不是来拿龙魄的?休什么战?”白冠骂道。
“我原本是想着趁火打劫,能得了宝物自然好。”皇甫一笑,“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得不到也便罢了——实在是后悔那时一念之差让你逃走,否则怎会有今日。”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容萧皱起眉头。
“当然不止。”皇甫手上一晃,银枪隐没不见,“那时我同你说过,要取龙魄,只为对抗天宫,今日也一样。”
白冠冷哼:“好大口气。”
皇甫不以为意,继续道:“如今天宫既然出手,九皇子已被带回,龙魄本是天宫至宝,他们又怎会任由它沦落凡世间?不过天宫皇家一向自褒仁义怜悯,将天下众生看做自家院中花草,轻易不会降低身份与一两个凡人打交道,怎么也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或是挑动别人来动手,最后坐享渔人之利。但即便如此,你也不会有多少时日逍遥,若我是你,就该好好筹谋自己的生路,免得被人随意拿捏——我不同你绕圈子,如今你我其实不妨携手合作。”
第一百零九章 谁与谁一路
“小畜生好厚的脸皮。”白冠呲牙笑,“打不过就来交朋友,你师父的脸都让你丢得一干二净。”
皇甫侧头看他:“老猴打不过我,不也只会斗斗嘴?我若是脸皮厚,你恐怕也不薄。”说完也不理白冠还嘴,又朝向容萧,“或许你我所要达成的目的不同,但这会儿看来,却有了相同的对手。而你身边,老猴受伤毁了修为、妖刀不见踪迹,剩下这太朱鸟虽然厉害,不过年幼还不足为惧。若加上我,也算是多点战力。”
“这样听起来,我的确有很大好处。”容萧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你又能得到什么?总不会你是要无私帮我吧?”
“怎么会?”皇甫笑出声,“我方才已说了,你我如今有了相同的对手,帮你便是帮我。你与天宫为敌,我便帮你,如此而已。”
“可是,我何时说过要与天宫为敌?”
皇甫仰天而笑:“莫要同我说,你当真要乖乖躲在这里,等着你那自身难保的九殿下再来找你。
“是又怎样?”容萧抬眼。
“果真是的话。”皇甫止了笑,一点凛然闪过眼底,“你便当真是蠢货一个。”
“蠢不蠢的,也同你无关。”容萧淡淡道,“我与你不会是一路。今晚要么你再动手我们打到底,要么你就离开。”
皇甫静静看着她,神色难测,一时杀意肆虐,一时又深刻无波,许久之后,他踏前一步,视含了烈焰朝他低头的圆方如无物:“山庄之外,我设了结界,因此今晚这里的动静虽大,外头却不能窥探。不过我既找得到这里,自然会有旁人也能找到,只是迟早的事情,你最好做些准备。如今山外乱得很,你原先护着的秦国内外交困,小皇帝和摄政王一拨人迟早死路一条。得道修行的也疲于应付一日多过一日的邪魔外道,正中了天宫皇家的意。天宫一时还不会动你,你正好趁机积蓄自己的力量,才是长久自保的路,否则在你闭眼之前,定还能眼睁睁看着身旁这些舍命护你的一个个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何况你若做出点事来,或者也能引了天宫视线,替你家九殿下解那么一丁半点的围。”他退步,转身,复又止步侧头,“你与秦国也算有几分渊源,可知道秦国朝廷十年前太子一案?”容萧有些讶然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又听他说道,“秦国二皇子韩景钰天纵之才,一心要天下统一,偏偏中途夭折,还落个憋屈的名声。秦国人以为是老皇帝中了南梁的离间计,让三皇子得逞抢了皇位,表面上看来,也是如此。不过有件事,或许知道的人也不多。”
容萧沉默看着他,其实心脏已经跳得极不规则。
“这世上,有一群人,是天宫安插的忠实走卒,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人世间永远分裂混乱,自相残害争斗。这样一来,便永不会有威胁天宫地位一日出现。秦国十年前太子之案,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那又如何?”容萧开口。
“如何?”皇甫一笑,“你如今便是第二个韩景钰。或许你要说自己并不曾要统一天下,不过此前九殿下所作所为,已经将你推在这条路上,你想退下来,却已是晚了。更何况,你体内还有天宫至宝。你不与天宫为敌,天宫却已将你视作眼中刺。你反,或者是死,但不反,同样是死。与其坐以待毙,以我看,不如寻机自保。”
“保得住么?天宫不过出一个五殿下,便打击得我如同丧家之大,再与整个天宫为敌,我看不出这哪里是自保之路。”
“试也不试,又如何知道?”
“既然结局一样是死,何苦又费心费力,不如趁着时日未到好好开心享受。”
皇甫顿时又是一阵大笑。片刻后,笑声歇止,他凝目看着容萧,眼神锐利如刃:“容姑娘,若你当真这样心思,哪里还能活到现在?我知你不肯信我,不过来日方长,我等得起。”说着跃上墙头,“过几日,我再来听你消息。”顿了顿,他又道,语声更是清冷,“容姑娘,我以为,到了今日,你早该明白,人活于世,不该等着别人来指手画脚。许多事情,即便心里百般不愿十般不肯,也该逼着自己做上一做,才不枉活一世。”话音落下时,他人影一晃,转眼消失在天光殆尽的半空。
身周莹光渐渐淡去,容萧目视远方天际最后一线天光,久久不动不语。白冠拖着步子挪到她身边,上上下下打量许久:“小混蛋不是真将那欺师灭祖混账东西的话听进去了吧?照我说,你方才那话不错,有几天算几天,咱们好吃好玩、逍逍遥遥有何不好,是吧?”
容萧收回视线,在他因为与皇甫相斗又激出猴毛和嘴里狰狞的大牙上扫过一眼:“老猴为何一直同我呆在一起?随便去哪里,大概也能逍遥玩乐,不会如此狼狈。”
“废话。”白冠一翻白眼,“你当我情愿跟着你?如今不过同你好像一条绳上的蚂炸而已。”
容萧沉默着,好一阵子,忽然将手中的枪抛开,折身跃上圆方脊背,嘴里低低一声哨。圆方应声展翅,拍打两下便升空飞翔。白冠惊叫着只来得及抓着圆方一只爪,被带上了高空。
高山绝顶,容萧侍在圆方翼下,手上拈了支圆方掉落的水润长羽,临风遥望天际。夜风吹动她身上衣袍,啪啪作响。四周空气清新甘冷,满满是山林植物芬芳,吸入胸怀,舒畅惬意。月色里,天地万物笼罩了一层微白,退去了白天的棱角分明,其实越发冷凝。容萧就这样站在崖边,静听风云,仿佛偌大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个人枯候岁月瞬息。
风声里忽然间杂了异样,圆方半眯的眼骤开,扭头目光如电般射向一侧林中,喉咙里随即咕咕两声低唤。容萧恍若不知,身体却朝着圆方翼下偎得更紧。几乎在她移动的同时,圆方长喙一开,立刻有炙焰自它喉中喷出,在半空中卷出炙热风暴,随即消散开去,留下烧灼的味道随风卷下山崖飘远。林中异动瞬间偃息,圆方转回头,复又半眯了双眼,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后头不远处,一棵参天大树枝桠间,缩头缩脑挪出白冠来,手拢在宽袖中抱在胸前,塌拉着一张脸牢骚:“不过几个末等小妖,也要弄出老大动静?这崖顶老树,千万年长成,就不怕一把火烧了可惜。”
容萧看他一眼,抬手捋了捋鬓边散发:“可惜两个字居然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惊讶。”
“你这丫头——”白冠探身,横眉怒眼。
“老猴,”容萧自顾自打断他,“其实你家九殿下说过我一向只会自怜自艾、怨天尤人,只会将希望系在别人身上。”
白冠嗒嗒嘴:“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这样本也应当。”
“可是皇甫说得不错,总有些事情,即便不想不愿做不成,也要逼着自己做一做。”
“那混账的话又如何听得!”
容萧笑笑,没有说话,仍抬眼看着远方天际。视线里,星月辉映如幻梦,树得万物清冷无害,令人轻易就想沉迷不醒。
“——其实我不觉得有多可怕,死亡这件事情。以前,有些时候会觉得不甘心,现在不会了。如果路已经走到尽头,就让它结束,何苦还要反其道而行之?做那样没有意义也不会有结果的决定,本身就违背规律。只是可惜,想归想,摆在我眼前的这条路,看上去总也不到尽头。不管我觉得多累多烦,它都坚定不移、自说自话地往前延伸,没完没了地延伸我初中的同桌,两岁死了父母,在福利院长大,十岁查出白血病,住了一年的医院就不在了。那时候我就想着,怎么会有这样可怜的人,这样不公平的命运?现在看起来,如果可能的话,也许我跟他换一换,或许也算不错。现实最糟糕的地方就是,不会像做噩梦,醒过来就什么坏事都没有了。它最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