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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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袖玉花开-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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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袖在他怀里缩了缩,突然觉得,这个凡人真是坏透了。
  行了一永昼,深入绣山。四周栒树苍翠,金莎下的芍药千层百瓣交织,绚出一派烟笼,柔媚清婉。待东方白际线没,凤晞遥望山头上似有一户人家,黑幕下的灯火犹如启明星,便疾步行去。
  离山头越近,玉袖便越觉怪异。但不远处的枣米香和着五谷杂粮统统飘过来,立时岔了她五分澄明。
  她已然十分饿了,扁趴趴的肚皮里开了两回空城宴,得了这股米香,便紧挨着再作一回喧天锣鼓。
  她将下颌搭在凤晞肩头,鼻翼钻入一股回春暖阳之息,倒是能令人静一静心。玉袖幽幽阖了眼皮,待再近数尺,微微的萤光在远处光耀夺目。她抬头时,只见一树碧华照亮了整个星辰,千百条莹绿流苏饶着繁叶画不规则的圆圈,似一只只绿尾灯的萤火虫,从破了的尾灯里,泄出一串靛绿星子,拖着发亮的绿丝绦,在老树的苍翠发丝间嬉戏追逐。
  而令她吃惊的是,树上如贝扇式样的月牙白的花朵,花蕊间挂着一颗明珠。
  四海八荒的奇花异朵她见得不少,这种贝扇明珠她没见过,但她却晓得,这是贝萝树。
  贝萝树可以说是不存于九州的植物,那是即便在洪荒伊始也是一种传说中的神树。可这种传说中的神树却没有特殊的功能,最大的功能便是好看而已。
  传说中,要绽出贝萝花,天时地利人和运气,乃四角俱全缺一不可。成参的许多因素中,玉袖只晓得,需要跨越万年甚至更久的思念,作为树的养料。
  玉袖正在脑中掏本子时,于薄田朽屋,茅舍屋斋处,木门吱嘎被拉开。她悠悠望过去,见长衫男子翩然而出,五官端正为人雅重。
  她睖眼巴交地将他从头到尾扫了百儿八十遍,心突突跳起,仿佛有无数蚂蚁噬咬。
  这个男子没有人气也没鬼气,既不是妖亦不是仙。她三万年的脑瓜还未涉足此类知识层面,实在不能妄测他到底属六界中的哪个范畴。
  凤晞从那贝萝树前转回神思,向男子道出原委。
  得知他俩落难于此,男子慈眉善目蔼心一留:“鄙人子诚,寒舍简陋,两位莫嫌弁。”接着便将他们引入旁间。
  凤晞一番道答后,入房将玉袖搁在床畔,温和有礼道:“床就一张,你睡罢。”转身之际,却被拉住衣角,回头对上她一双惊慌的眼眸。
  玉袖张了张口,心里斟酌措辞语,但酌来酌去,最后无伦次道:“你、我、他你陪睡。”话一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疯魔了。可一想到方才的诡异,便管不了这么多。见他眯着眼,笑意森森,完全没察觉异样的形容,玉袖才惊觉,凡人大约是看不到人的魂魄罢。
  她将自己对这宗诡异事件的主观意识与臆断和盘托出,并认为她的脚受了伤,倘若有个万一小命没个保障,凤晞责无旁贷要给自己守夜。
  幢幢烛火照进黑瞳,橘豆跳跃,凤晞凝眉深思半天后,只将她朝内榻挪了挪,替她盖上被褥,道:“你先睡罢,我在这里守着晚点睡。”
  春夜和风,带着贝萝树散出的绿光,从窗棂拂进来。
  此夜难眠,凤晞忧五虑四思考良多。即便没有玉袖的出现,他近日也要下凡归乡,了断一些国仇家恨。只是遇上了她后,前景便有些扑朔迷离。他甚至知道,她将会是自己的软肋。但那令他措手不及的古怪精灵,却也给清淡寡粥般的日子添缀了不少味道,他舍不得放手。第一次,他忘记儿时的战乱纷扰,想就这样过日子,竟也不错。
  东方鱼肚初白,红冠鸡打鸣三声,生生叨唠醒了玉袖。她扭了扭身子翻腾几下后,蓦地惊觉底下有一物事。初初她还以为是在翎雀园里的花床上,可想想她的花床柔软富有弹性,身子底下的物事又硬又健壮。设若她将这两件物品划上等号,她将会是一个天才。
  她又翻了个身,再仔细想想,便将下凡这档子破事给真真切切又记了一回。她皱着眉,结结实实地折挫几回身下那个被自己视为“不大舒服的物品”后,方朦胧睁了眼,恍惚见到凤晞的一张乍青乍白忽儿乍红的娇容。揉了揉,再揉了揉,她将近去看,唔,确、确然是凤晞的那张水灵灵的脸没错。
  展眼又将自己好好一望。
  这一望却委实将她望傻了。
  她她她,她趴在凤晞胸膛上稳当地睡了一夜。
  真是忒没节操了!竟这样将人家给睡了,真真造孽,真真缺德,真真犯罪。
  她在心底将自己狗血淋头骂了两回。旋即又一掂量,这神仙睡凡人,好似凡人是不吃这亏的。她发了蒙,又想凤晞好歹是个男人,男人同姑娘睡觉,很是寻常。再往深底下寻思一番,男人同姑娘睡觉,却没睡出事情来,光是这件事便是很不寻常的事。她按素往习得的人情世故来看,这桩不大寻常的事,不是这个男人在性别方面上不大寻常,便是这个男人在功能方面上不大寻常。占了极小一筹的,是这个男人深爱着姑娘,觉得床事方面不打紧,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
  后来,玉袖用极短的时间,做了这样一个折中。凤晞很喜欢自己,但发觉和自己价一块儿,便失了功能。他必然在心中定神一想,恍然一片澄明地悟了,兴许他骨子里是爱着男人的?对女人便没有那方面的感觉了?历历平生,未有此洞彻,虽望觌面不认,但心声如此又不得不遵从。是以,兴许他与自己再睡上个千千万万个夜晚,也不会睡出甚么事。
  她在心里这样一番逼真的设想后,一连串疑问和尴尬便也烟消云散,到如今她却也拘出些上仙的大度范儿了。想到大哥曾经被一位仅仅牵了牵手,却甚么事也没发生过的小仙娥,追着整四海六合跑时的景况,她在这点上看得很开。男欢女爱是本性上的事,倘若成天爱得难舍难分死去活来,那世上的风流娇客和秦楼楚馆里的优伶男女者,统统死上好几个来回了。
  光看她这样大度的气量上,凤晞委实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她正在脑中盘桓是要摆出如何一副端重不轻浮的宝相,来表达自己对这件事并不在意时,凤晞却将笑意敛了敛,正了正颜色道:“昨夜不觉就睡了,实属我不对,你毕竟是姑娘家,传出去也毕竟害你没了清誉。倘若你不弃,我可算是还了俗的,是可娶亲的。”兴许他蓦地惊觉,萌生这样造次的想法,着实荒唐,神仙岂会拘这样的小节。但又想到,她与寻常的神仙可能不大一样,讲不定,她便拘了这个小节呢?走过恁样一番曲折思路,便又真诚补充道:“虽然要些时日方能家去,但我只娶你一个。”说着,大胆捉上她的手腕,以示一片痴心诚意。
  凤晞给出这样沉重的承诺,玉袖心中有莫名暖流缓缓淌过。虽不晓得他这是着了甚么疯魔,只是想到九重天上的拘令,她便抽了手,不以为意道:“你可说笑了,不提仙凡有别,我翎雀本可多夫,要娶那也是我娶,你是凡人只能作充数。”
  他瞬间黑了脸。
  见他如此忧伤,她把心一豁:“这样罢,你先替我生个娃,生米煮成熟饭,我爹娘便只能同意将你明媒正娶进我家门。”
  唔,玉袖果然不是一般的神仙,不仅不拘这小节,更放开了她的节。但,这也放得忒开了
  凤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兴高采烈,他僵笑了两下道:“我们先吃早膳罢。”被他这样一带,她顿时觉得□。对她来说失节是小,饿死才是大。便麻溜地翻下床,脚才触地,又一趔趄。亏了凤晞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这才想起,自己的脚崴了。但比起昨日,却好了许多。
  凤晞皱着眉嘱咐道:“你着紧身子点。”遂扶她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叫做双修(二)

  贝萝树在微风抚摸下,摇晃着它盛满珍饰的碧华丝。萤火虫般的流苏星子,于朝阳下隐了形迹。
  舍边架了一大条竹蓬,当中支了四根颤巍巍瘦兮兮的竹竿,于日晒雨淋中毅力不倒。子诚携妻于其中,忙活着张罗饮馔。
  甫一见他的妻子,玉袖便晓得,他们是一路货。
  子诚抱着四只土碗悠颤颤踱到案前,还腾出一只手作邀。玉袖向来是个不客气的神仙,这厢从善如流、宾至如归般就坐。幸则夫妇俩没甚么架子,同他们客气倒显得絷拘。
  其妻倒是不遑多见的美人,布衣朴素,天然去雕饰,经看得很。她将筷箸同一锅热腾腾的粥布好,温蔼道:“奴家方才熬得,逞热腾喝。此地久岁不曾来客,虽没招待过,手艺却是没退的,尝一尝罢。”
  玉袖一迭声客气,心里却掂量着尝与不尝,左右不是饿死便是毒死,可后来想想确是自己多虑。不晓得哪个比较有名望的老祖宗说过,人一出生,就是注定了他的死亡,只是世间的浮华烟火,总要亲自品尝过,才能知晓其甘美和苦涩,红尘中的生死离别,必是亲身经历过,方能感受悲恸和喜悦。
  与他们同案而食,交谈中也并无不妥。子诚介绍他的妻子慕蝶。初初听得慕姓,教她联想到说评先生讲的那则掌故。再一想,绝然是天方夜谭。第一、已死之人莫能逗留凡世,幽冥阴司供职的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第二、他们身无鬼气,便不是鬼门中人。第三、子诚两字同公子钰相差十万八千里,且卫国的宗亲姓氏似乎是姓韩,也同他不搭边。
  玉袖歪着脑袋将事情条分缕析一番,想将自己分析的结果告诉凤晞时,却见他面上没甚大动静,不温不火漠不关心的形容,也便败了兴头。
  早膳罢,子诚夫妇作画赋诗,两相笑语,相濡以沫,何其动容,何其深情。
  这个情景分外眼熟得很,兴许是娘爹?却不是,她的记忆里,爹娘比较羞涩,风月之事都背地里干,决计不叫她和大哥窥得。唯一的优点是,他们能趁着这个时候偷跑出园,将方圆几百里的仙界折腾个天翻地覆也没人管得着。
  那么追根究底,这画面是哪儿瞧见的?
  思考半天后,发觉自己果然不是当思想家的料,沉思这颇艺术范儿的玩意委实不适合她,她还是洗洗上床躺着罢。
  但还没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本在一旁煨茶的凤晞却表示想下山逛逛。玉袖怔了下,心想他这话是同她开玩笑罢,叫她恁般的残疾人士如何下山逛街。
  虽然她窝在被窝里头,也委实闲得慌。
  她乜斜了眼朝他觑了觑,难能他替自己考虑一考虑,败败她的托懒情怀,照理她也不好拂了他这片心意。但着实因这只肿成大包的脚不能下这趟子的山,逛这趟子的闲,也只好想个委婉的理由推了。
  显然凤晞不给她婉拒的机会。将她当成铺盖包袱,打迭一番扛着走了。擦过贝萝树时,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思愁。
  如一条扁担也似,前后摇着的玉袖蒙了大半日,半日后方回味过来自己这派姿势,乃是个惨不忍睹的姿势。她头里便立誓要做一枚无耻的神仙,因只有无耻到没心丢肺,方能天下无敌。不过,她却莫能推度得倘若有人同她一般无耻,该如何拿办。她一路顺风无耻至今,除却师父老人家,从未遇过甚么克星。可今日却教她遇上了他,她却想不出甚么好法子对付,心里略觉气闷。
  三万年里头见识不够深远,却也不粗浅。她见过瞎儿摸字,也见过聋儿比划,偏没见过断腿的还能逛街。她折了腿,理当躺在屋里调养,万没有折了腿还要狂街,将腿再折两分的道理。他却死活要拖她下水,累她受罪。
  玉袖心中积怨,嘴里哼三唧四。凤晞为人缺德,凤晞为人忒缺德。
  原本是两句蚊蝇般细小的音儿,不若纾缓纾缓心里头的不畅快,却不知何时被正主儿窃了去。她磨着牙,听顶头的人笑出声道:“为夫是心疼娘子的脚,想带娘子会会郎中。”
  娘、娘子?
  想起昨日在镇上的茶馆里,她似乎甚没脑子称了他一声夫君
  玉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愤恨地趴在他背上,愤恨地将牙咬得咯嘣响儿:“多谢”
  凤晞矫健地将打横她抱入怀,微扬着嘴角道:“夫人客气。”
  她将视线越过那张爽朗的笑容,蓝天白云宛若过隙白驹。她打心里觉得,他这声夫人其实叫得挺顺她的心。
  暖阳黄澄澄,街旁熙攘,吆喝声响。
  半途中,玉袖觉得躺在人家怀里的这个姿势不大舒服,便改成趴在人家背上的姿势。
  绣山离昨日黛瓦粉墙的城镇大约相隔了十几里路,山脚下的春日芳菲已然换了个镇梳妆。
  她远远瞥见一处医馆,额题神医。馆旁处有一道褂老者,持一白幡,面镌神仙算。两假神仙都傍一块去了,玉袖这个真神仙势必要去凑一凑热闹。
  馆内人头攒动,这神医的医术想来非常了得。
  玉袖侯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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