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滞,呼吸添了凌乱。
“是为了他,”小谢依旧侧脸对我,光线衬得她的容颜有些恍惚,“他觉得有愧于我,才会接纳我,对我百般呵护。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我还是有了这个孩子,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我,让我平安生下孩子,这些就够了。”又是短暂的停顿,透过薄纱的嘶哑声音微微颤抖:“还有,你别以为,你会一直在他心里,男人的心,最经不住时间的消磨和名利的诱惑,他守你五年,却被你伤成那样,再深的情都该淡了。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会将你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那夜又为什么会抛下你,抱我回房?今时不同往日,你与他,已再无可能。”
手指并拢,死死按在冰凉的石桌上,我终于忍痛开口:“既然你这么笃定,他心里已经没有我,又何必费尽口舌说这些?”
小谢低低道:“因为我怕,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会让他改变初衷,甚至心绪不宁,险些坏了大局。”
“大局?”我疑惑地望向她。
“我不妨告诉你,他现在正和他的四哥争夺风家家主之位,半点差错都不能出,你若是真心为他好,就别再纠缠不放。你帮不了他的,不能为他做的,我都能给他都能为他做到。”小谢忽然掠了一眼院门口,“当然,你也可以将我说的这些都告诉他,借此离间我们的感情。但是,你给我记住,为了他,我已经抛弃了所有,只剩下这个孩子,若这个孩子保不住,我一定会让你陪葬!”
这样凌厉的话语,带着深深的敌意,着实不像出自向她的口中,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愣了愣。须臾,刚想开口,就闻到一阵淡淡的异香,脑中渐起迷糊之意,我大惊,急忙捂住口鼻,提醒道:“香味不对!”
☆、刀光剑影局中局(一)
小谢反应很快,神色有变却并未惊慌,她取了一颗药丸咽下,顺手又递给我一颗。与此同时,两个人影凌空扑来,我下意识地避开,躲过了两把弯刀,刀风凌厉,半空飘漾的花盏被一分为二,小谢也护着肚子,退到梨花树下。
那两个人影错开,想分别袭击我和小谢,小谢那个样子,根本就没有半点招架之力,我只得闪身过去,快速摸出两枚银针,想止住他们的攻势。千钧一发之际,两柄长剑忽然出现,挡住了横劈的弯刀,刀剑相击,响声铮铮。使剑的两人显然是来保护我们的,奋力抵挡着使刀人的攻势,并将打斗转移开,似是怕误伤到我们。
没过两招,风莫醉也突然降至院中,一落地,就急急朝我和小谢这边走来:“你们没事吧?”小谢摇摇晃晃地攀住他的胳膊,虚弱得仿佛连一个字都无力吐出,风莫醉扶着她,又掠了我一眼,才看向一旁打斗的四个人。
许是看见风莫醉,使刀的两人迅疾退出院中,转瞬没了踪影,使剑的两人刚要追,风莫醉就道:“不必追了!”
使剑的那两人弯腰拱手,甚是恭敬:“见过六公子。”
风莫醉望着他们,淡淡道:“四哥也到了长安?”
其中一人利落道:“六公子误会了,公子不在长安,他担心六公子的安危,所以命我二人前来相助。”
风莫醉轻轻动了动眉毛:“回去转告你们公子,这里没什么大事,让他不必挂心。”
那两人对望一眼,面露为难之色。
风莫醉忽然抬眼看向院外,高声道:“你不是嚷着要去找四哥,再也不理我了吗?怎么还没走?”
“哼!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清脆的声音珠玉落地般响起,“我要跟四哥哥说,说你不但欺负我,还一点都不领他的情!”顿了顿,声音远了一些:“喂,你们两个还不快跟上来?人家根本就不欢迎你们,你们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六公子保重。”那两人齐声道一句,随后飞离院中。
“是他的人怎么办?他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了,怎么办?”小谢则变得十分紧张,眼神慌乱无措。
风莫醉揽住她,小心呵护着:“你先别乱,我们做这么多事,不就是想引他出来吗?”
“可可是,我怕他会伤到孩子”小谢依旧很恐慌。
风莫醉轻声安抚道:“不会的,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其实我一直没有走远,早就发现他们了,只不过看疯丫头也在,所以才没抢着出手。”
小谢终于冷静了些,攀着风莫醉,就像抓住唯一的倚靠:“你不要留我一个人,我——”话未说完,便俯身干呕起来,那副难受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于心不忍。
我作为一个局外人,迷惘地呆立着,已不知该做些什么。
半晌,小谢缓过劲来,止了干呕,风莫醉将她扶回短榻上,神色异样地看向我:“你帮忙照看一下。”
我只得上前替他扶住人,他转身便朝厨房走去。
“这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你如今只是个局外人”风莫醉刚走,小谢就冲着我断断续续地道,呼吸极不平稳,语声沙哑而虚弱,“你已经没资格陪在他身边。”
心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我将视线慢慢移至她腹部,邪恶地微微一笑:“你说这些话,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让你胎死腹中、一无所有?”抬眼,满意地看到她眼中浮起惶恐神色:“你应该明白,我绝对有这个能力。”
那双眼中的惶恐神色却渐渐褪去,她看着我,蓦地笑了:“是吗?那你觉得,如果你害死我腹中的胎儿,他会不会恨你入骨,甚至亲手杀了你呢?”声音依旧沙哑虚弱,每吐一个字都十分勉强吃力,语气却很笃定:“所以,你不是不能,你是不敢。”她撑着短榻,眸中盛满得意的笑,身子却微微向后挪了挪:“听说你曾经小产过,那种滋味应该很难受吧?真可惜,要是有个孩子,说不定你们还能再续前缘。”
笑意僵在嘴角,我底气全无,半晌,才无奈地重新弯了弯嘴:“怪不得你能留在他身边。”顿了顿,看着她:“以前喜欢他的那些女子,都没有你厉害。”
正说着,风莫醉就端了碗药出来,许是一早就煎着的。
“不过,如果你愿意做妾,”小谢喘息了一下,“我也不会反对。”说完,偏头看向风莫醉,咳嗽两声。
风莫醉坐到另一侧,解下她的面纱,喂她喝药。我识趣地起身,刚退了一步,风莫醉的目光就移了过来,漆黑的眸子有些深沉,面上神色不太自在:“你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小谢咽下一口药,抢在我前面艰难地开口:“没、没什么”
风莫醉闻言低头看她,她漾开温柔的笑:“我在说,阿萱姑娘孤身一人,到底有很多不便,应该早些找个归宿才好。”淡眉疏目间笑意婉约,“只是,不知道咳咳谁有这个福气呢?咳咳”
我冷眼看着她,没有辩驳,因为心知辩驳也无用。谁会相信,这样温柔似水的虚弱女子,前一刻还说着那么多如刀的话,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割在我身上?视线不由自主地挪至风莫醉身上,忽然有种冲动,很想问他一句,我和他怀里那个女子,他更相信谁。
“好了,少废些气力,喝完药回房去歇会儿。”温柔的语声打断了所有幻想,风莫醉看了我一眼,又很快躲开。
一时间,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旋身收拾了石桌上的东西,淡淡丢下一句:“你们慢聊。”匆匆回了屋。
纱帐高高撩起,掌心横躺两支木簪,我怔然凝视着,思绪如一团浆糊。良久,听到叩门声,急忙将簪子塞回枕边,转过头,只见风莫醉立在半开的房门前,神色模糊,手中端了一只白瓷碗。
尴尬地对望了片刻,他端着碗进来,行至桌边,我亦起身:“有有事吗?”
“我炖了些调血滋补的汤,你好歹喝一点,身体是自己的,别总那么不爱惜。”他将碗搁在桌上,却没有抬头。
我望着他的侧脸,一阵恍神。
“你放心,这汤里没下别的药。”见我半天都没反应,他忽然抬头,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语气十分不好。
我这才醒过神:“我”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赶紧坐下,挪过碗,很听话地一勺一勺把汤喝下。
喝到一半,突然停下,鬼使神差地问道:“如果我害死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杀了我?”
风莫醉愣住,脸上表情慢慢僵硬,连眼神也渐渐冰冷,像堆砌了冰雪。
我不由打了个寒噤,讪讪地笑了笑:“我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别当真”硬着头皮埋头继续喝汤,却似乎尝不出有什么味道。
“那个孩子是你自己?”半晌,头顶传来微颤的嗓音,“你就那么恨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留下?”
我懵了,着实不明白自己的话怎么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他不觉得,我是在暗示他小谢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吗?
没等我想通,一只胳膊就猛地挥来,汤碗飞落在地,汤汁四溅,碎瓷片散开好远。风莫醉一把拎起我,将我死死箍在怀里,仿佛恨不得让我就这样窒息而死,咬牙切齿的痛苦声音响在耳边:“你到底要做多少傻事才肯罢休?为什么总要这样逼我?难道只有报复我,你才会开心?”
我一时喘息不过来,脸涨得通红,也无法开口解释。
须臾,他终于松了手,颓然退后几步,笑得自嘲而冰冷:“呵呵不对,怎么能怪你呢?是我错了,是我一直在强求,强求你接受,而你根本就不需要,没有我你也能活得很好我那样对你,你恨我报复我,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咳咳”我扶住桌案,剧烈咳嗽着,“不不是”
见他转身便要走,我急了,顾不得许多,踉跄着扑上去,却只抓住了他的衣袖,被带得差点摔倒在地:“不、不是那样的,我没有不想要那个孩子,更没有想报复你,你误会了”
他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脸色慢慢缓和。
我抱着他的胳膊站稳,又立马松开,扯出一个笑容:“真的,我又怕痛又不爱喝药,怎么会自讨苦吃,做那样的蠢事?”有小谢的那些话在,我本不该作这些解释的,可我实在不想让他以为我恨他,更不想让他因此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新坑,一个比较简单轻松的故事,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李代桃僵
☆、刀光剑影局中局(二)
“阿萱阿萱”正解释着,一阵殷切夸张的呼唤突然由远及近不停歇地传来,很快,萧遥就吊儿郎当地摇着折扇,风流不羁地晃入了视线中。
“咦?阿萱,疯子醉,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呢?”萧遥顿在门口,伸长脖子,表情丰富地瞅着我们。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有事吗?”
“确实是有事,”萧遥兴奋地合起扇子,笑得神秘兮兮,“你猜我把谁给你带过来了?”
我微微一愣,随后激动道:“是不是挽幽姐来了?”
他摆摆折扇,挪开身子,示意我往院子里看。
我缓缓朝外走去,春日暖阳融融,熠熠光彩中,那人的身姿、容颜由恍惚渐变为清晰——青丝成云,眸含秋水,裙裳似山中轻岫,一身优雅若诗书画卷。
“小笺。”嫣唇轻启,温柔如春风的唤声,带着丝丝颤抖,扯出无数旧日画面,从初见开始,始终娴雅温柔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动人心旌。
“依依柔姐姐?”眼角漫出湿意,整个人怔在那里。
“小笺”依柔姐姐上前抱住我,语声哽咽,“你真的还好好活着”
良久,我哽咽着笑道:“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她点点头,放开我:“我一听说别苑失火的消息,就匆忙赶了回来,却只见到一片废墟,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真的”
我摇摇头:“我没事,你们都走了,别苑里冷清得很,谢卓又想把那里据为己有,所以我才放了把火,逃了出来,一个人在这里住着。”
春阳穿过花枝斑驳洒落,我们携手坐下,几乎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
“依柔姐姐,你过得好不好?”虽然亲眼看见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身畔跟的两个婢女也极乖巧妥当,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
她浅浅一笑:“很好。”顿了顿,略略垂头:“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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