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恼恨地瞪了他一眼:“那你还故意不告诉我你是谁,害我伤心半天!”
他撩了撩我垂落的发:“你不是失忆了吗?我要是贸贸然出现,还不把你给吓坏了?现在这样多好,你喜欢上我,再知道我是你的夫君,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红着脸道:“少胡说,谁喜欢你了?”
他抵住我的额,漆黑眸子含了笑:“那你为什么伤心?”
我垂了眼睫,慢慢偏头靠在他的胸口,突然又想起一事,起身犹疑着问道:“我记得你有一个很喜欢的心上人,可为什么又会娶我?”
他的眼神变了变,沉默了一瞬,缓缓道:“因为,你比她好。”
“真的吗?”看见他的眉眼渐渐攒出丝丝笑意,我欢喜地重新抱住他,轻轻道:“那你以后不要再想她了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手温柔地落在肩头,头顶传来恍惚的声音:“好。”
窗外,叶落如蝶,枝头渐空。
风莫醉好像很不愿意我问起以前的事,所以我了解大概之后就没再细细追问。正如他所说,回忆若是太伤,忘却未尝不是好事。
灯台上烛火摇曳,明灭的光沾上纱幔。我梳了梳微湿的发,嘴角轻轻牵动,铜镜里眼角眉梢有掩不住的笑意。
溶溶月色下,我不必再悄悄出门,换他推门进来。
一时间,有些慌乱,搁下梳子起身,视线堪堪掠过他,又急忙收回,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在几步之外临风玉树般默默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终于缓步过来拉起我的手,皱眉道:“手这么凉,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我稍稍抬眼,又垂下:“等、等你啊。”
眉头松开,他瞅着我,似笑非笑:“等我?等我干什么?”
“你!”我羞恼地甩开他,转身撩开帷帐,拉过鸳鸯戏水色泽鲜艳的锦被,径直躺了进去,不再理他,这个人总是喜欢半真半假地调笑,偏偏我还拿他没办法。
半晌,床褥往下陷了陷,熟悉的淡香轻轻浅浅地低回过来,我隐隐觉得会发生些什么,往里缩了缩,手紧紧拽住被子,脸上火烧火燎般的热,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
一只手搭上肩头,可许久都没见有别的动作,我终于忍不住慢慢回了头,却见他正以肘半支着身子,凝神望着我。顿时心一慌,急忙又要背过去,可他的胳膊已越过胸前,将我揽过侧身面对着他,他亦顺势倒下来:“还真生气了,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你你有什么好看的?”我下意识地抬手抵在他胸口,却也没有想要执拗地背过身去。
他握住我的手,眼中含了笑:“口是心非。”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
他笑道:“你才认识我几天,就敢这么说?”
我忽然觉得有些黯然,垂下眼,小声道:“你会不会、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矜持?才七天就就”
咬唇支吾了半晌,抬眼却见他似乎在发怔,不由更心虚了:“你——”解释的话未出口,他的唇就凑到了耳畔,带点魅惑的声音响起:“就什么?”
仿佛有把火噌地烧起,我想退后,身子却僵住了,半点不听使唤。他突然又退开,看向自己的胸膛,微微皱眉:“你再用点力,我就真被你抓伤了。”
我蓦然惊醒,慌忙缩回被他按住的手,心里已乱到不行,一边想赶紧躲到墙角去,一边又担心真的伤着了他。正纠结着,他却忽地放开我,手指搭上眉骨,像是实在隐忍不住一样开怀笑了:“阿萱,你这个样子,真的是太太”瞥过来一眼,抑住笑,装出郑重语气:“太让人喜欢了。”话一完,还是忍不住又笑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恼火地扑上去,在他身上乱拍乱挠着,口中不停道:“让你戏弄我让你戏弄我还笑还笑不许笑了”
他抱住我,忽然翻身,将我压在下面,仅着的丝帛衣中被扯得松散凌乱,隐隐露出一片肌肤和凸起的骨,这般模样让人有些窒息。俊逸的脸慢慢凑近,我停下了打闹的动作,紧张地望着他。
他的唇终究在落下的前一瞬避开了我的唇,温柔地从颊边滑过,轻声的呢喃传出:“睡吧。”
身上骤然一轻,他翻身下去,从背后搂住我,呼吸渐渐平稳。我却犹自没能回神,头微微一疼,脑中闪过一些类似的模糊画面,无意识地就开了口:“是不是失忆之前,你就这样抱过我?”
揽在腰间的手一紧,耳后的声音很低:“嗯。”
我怔怔地想,失忆之前自己肯定也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在重见的短短几天里毫无缘由地倾了心,才会这样贪恋在他怀里的安稳感觉。
“夫君。”恍惚中,喃喃唤了一声。
背后的身子却微微一僵,适才调笑戏谑的嗓音中满是震惊,似乎还有一丝颤抖:“你叫我什么?”
我慢慢道:“夫君,你把那个姑娘忘了好不好?她太傻,不知道珍惜。我们重新开始,我答应你,不再追问以前的事,可你也答应我,千万不能丢下我,就算有一天她后悔了,你也不要丢下我。”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乎细不可闻:“你不在身边,我会很害怕很害怕”
“傻女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我在他轻暖的语声里缓缓合了眼,沉沉睡去,终于不再像前几夜那般辗转难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三)
秋月盈盈离去,冬雪迟迟未至。
失忆后的两个月里,日子过得十分安平快乐,风莫醉除了偶尔出下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陪我,他会带我去药圃里辩认各种药草,会握了书帛半躺在院子里同我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会耐心地跟我讲解许多我好奇的东西。
“九针?九针又是什么?”暖暖冬阳泽洒苍生,我坐在美人靠上,托着腮帮问道。
他亦斜靠在一旁,含笑道:“九针之解,虚实之道,应天地阴阳四时。具体而言,就是一针皮,二针肉,三针脉,四针筋,五针骨,六针调阴阳,七针益精,八针除风,九针通九窍——”
“停!”我打断他,皱眉道,“太复杂了,我要先学最简单的。”
他看着我,嘴角噙笑:“哦?在你眼里,什么是最简单的?”
我嘿嘿笑道:“不如先教我扎穴位吧?”
“扎穴位?”他动了动好看的眉,若有所思,很快又笑了:“那就先来认识一下各个穴位,总的来说,人身上的穴位,包括藏俞五十穴,府俞七十二穴,热俞五十九穴,水俞五十七穴”
我听得两眼发直,颤巍巍止住他的滔滔不绝,揉了揉额角,道:“我记得你上次提过一个‘肩井穴’,在哪儿来着?”
他在我肩头一处点了点:“这儿。”
“嗯——”我思忖着又问:“那‘关冲穴’呢?”
他笑着拉起我的手,按着无名指外侧:“这儿?”顿了顿,露出颇觉意外的神情:“你都是什么时候听见的?”
我眯眼嘻嘻一笑:“才不告诉你!”
他闻言微勾了嘴角,眸光带着狡黠意味往我身上扫了个遍,仿佛是在考虑要从哪里动手。
“等等!”我抢在他动手之前按住他,趴在他肩头,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指着他耳后一处问道:“这是什么穴?”
“手指再往下一点点,是‘翳风穴’。”
“那,如果用针扎这里,会有什么后果?”我继续问道,绯红衣袖滑落,露出手中银针。
“后果?”他抬手扶上我的腰,慢慢道:“这就要看下针的力度和准度了。难道你想试一试?”
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我捏针的手一颤,他轻巧地偏过头,堪堪避过针尖,我保持着准备偷袭他的动作僵在那里。他噙笑取过我指间的银针,眼角眉梢微微上挑:“夫人,你这是想干什么?谋杀亲夫吗?”
我干笑两声,一把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朝一旁跑去,他紧跟着追上来。我边回头边左折右绕,却仍是在院门口附近被他抓住:“你还想跑到哪儿去?”
我笑着挣了两下,忽然听见门口处传来娇脆的女子声:“你让开!我明明听到小醉哥哥的声音了——”
“哎!莫姑娘!”柳儿追着一个穿橙色衣衫的小姑娘进来,似是想拦住她。
我偏头和那小姑娘打了个照面,双双愣住。此刻我正被风莫醉箍在怀里,捉着手腕,一副十分亲密的嬉闹模样。
风莫醉也僵了僵,手下一松,我这才惊醒,红了脸急急挣开去,站到一旁尴尬地理了理衣衫。
柳儿一脸惊慌地过来,垂头道:“公子,奴婢告诉莫姑娘您不在,可莫姑娘她硬要、硬要进来看看。”
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终于满脸惊愕地颤声开口:“小、小醉哥哥,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疑惑地望向风莫醉,只见他微微皱眉,神色变得十分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慌乱。
“你真的把她带回来了?”小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忽然又看向我,眼中溢出深深的嫉恨:“你不是说不喜欢小醉哥哥吗?为什么还要跟他回来?”
我内心茫然,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
小姑娘更为震惊,瞪大眼望着我,似是没听清我的话。
我试着又问了一遍:“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顺手扯了扯风莫醉的袖子,小声道:“夫君,她是谁?”
小姑娘终于醒过神,转眼看向风莫醉,脸上震惊表情仍未褪去:“小醉哥哥,她、她怎么会这样?”
风莫醉忽然沉声吩咐:“柳儿,送夫人回房休息。”
柳儿战战兢兢地过来扶我,我只得一头雾水一步三回头地随她进了屋。
支颐坐在案前,心里万般不安,那个眉眼明丽的小姑娘叫“小醉哥哥”的时候,话语神情里满是不同寻常的亲昵,而风莫醉面对她时的反应也十分地不正常,他们之间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风莫醉对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急躁地站起来,正想走出去探个究竟,却被柳儿拦住:“夫人,公子让您先歇息会儿,您别为难柳儿。”
我见她这样惶恐,只得又退了回去,半晌,还是按捺不住,问道:“柳儿,你告诉我,夫君和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柳儿紧张道:“她她莫家的小姐,莫家与秋家是世交。”
我的心沉了沉,绞着衣袖,言语不清:“那夫君和她有没有”
柳儿道:“夫人,奴婢知道您担心什么,您放心,莫姑娘对公子是一直存着心思,可公子心里始终只有夫人一个,绝对不会辜负夫人的。”
我还是无法安心,颤着嗓音道:“如果、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又要支开我,不让我守在跟前?”
“这”柳儿面色焦急,双眉紧皱,似是在想应答之辞:“公子公子是怕莫姑娘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让夫人伤心生气,公子不想夫人受半点儿委屈,所以才”
我抬眼望着她,神思有些恍惚:“可是,柳儿,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另一个人,一个他很在意的人,那人不是我。”
柳儿脸上现出一丝震惊的神色,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夫人,您是不是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柳儿忽地跪下来,眼圈通红:“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公子,无论公子做过什么,也都是因为太喜欢太在意夫人。柳儿愿以性命起誓,公子对夫人绝无半分虚情假意。”
我急忙扶起她:“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不相信,只是担心而已——”话未落音,就见一个颀长身影出现在门口。
“让你送夫人回房休息,怎么休息成这样了?”风莫醉边过来边责问道,柳儿刚要开口说话,他又淡淡吩咐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柳儿行礼退下,风莫醉看着我,抬手拢了拢我耳边的发,微微一笑:“怎么了?一副被谁欺负了的伤心样?”
我眼睛一涩,转过身赌气不理他。
“生气了?”双手环过腰间,熟悉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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