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反应过来后追了很久也没追上流萤,只得折回去。
出了棋盘山,走到天亮时分应该就到樊城了,从樊城走到潼关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就能到了,她出来十多天了,原本十天到达的计划,现在只能用十五天来完成,希望她还能来得及阻止宫变。
天亮时分,流萤果然顺利到达了樊城,看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流萤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就向人打听前方的战事如何,谁知连续问了几个人,人家看到脏得看不清真面目的流萤无不退避三舍,一副嫌弃的样子,流萤没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虽然没有再遇到追兵,可是过得却也并不太平。
流萤没有钱就住不了店,租不了车,吃不上热乎的新鲜食物,风餐露宿对她来说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可是偏偏老天爷也不做美,第二天就下了瓢泼大雨,可怜流萤连个蔽身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抱着身子冒雨前行,怀里老夫妻俩送的大饼流萤省着没舍得吃多少,结果被雨一淋全成糊了。
到了晚间,流萤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破烂的土地庙,便抱着身子蜷缩了一夜。谁知到了次日早上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全身发烫还异常怕冷。
即便知道自己病了,流萤也只能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外面,流萤抬头看了看天,只觉得阳光刺目得不行,眼前一阵阵发黑打转,但想到近在咫尺的潼关,流萤还是捡了根树棍杵着就上路了。
街道上两名追逐打闹的孩子不小心撞到流萤的身上,把她撞得跌进路边的泥泞中,沾了一身的泥水,她赶忙拿过树棍想要站起来,那孩子的母亲只道流萤要打她的孩子,二话不说又把流萤给推到了,这一跤流萤摔得更重,好半天才爬起来,抬眼见妇人早已牵着自己的孩子转身进了屋。
流萤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杵着树棍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地挣扎着往前走,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去潼关!就算潼关远在天边,她走一步少一步,总有走到的时候,只要她还没死,就算是爬她也要爬过去!
事实上,流萤的预见性还是很准的,最后到潼关的路,她是爬着过去的,守城的卫兵发现她时,她昏倒在地上几乎已经和地上的灰尘是一个颜色的了。
谁都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跑到潼关来,他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听她昏迷了还一直叫着要见慕容将军、天澜哥哥,他们还以为是慕容将军的女儿跑来寻父,慌忙把她带到军帐,喊来慕容锦和君天澜。
君天澜见到流萤时,已经完全认不出她是谁,她的头发上、衣服上、甚至嘴巴里到处都是尘土,若不是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一眨一眨的证明她还活着,他几乎以为她已经死去多时。
“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跑到这边关来?”慕容锦在流萤身旁蹲下,打量着她问。
流萤的嘴唇张了张,似乎在说什么,慕容锦没有听清,见她虚弱至此也不再问,只吩咐军医进来赶紧为她诊治,自己便走了出去。
军医为流萤诊治时,君天澜便一直陪在左右,因此她身上的伤痕他全都看清了,那简直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她的身体的状况他也很清楚,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了这里,找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着她那双眼睛时,他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熟悉感让他心口莫名地发颤发痛!因此他没有让士兵为她擦洗,而是自己亲自动手为她洗去满身的尘埃。
当她的小脸在拭去尘土渐渐显露出来之后,君天澜的手一抖,差点将木盆里的水打翻,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她是流萤,是他叫做小不点的丫头!
看着她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随刻就会断气的样子,他只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命人将熬好的药喂给她吃,自己则跑出去透气。
记得上一次见她,她以一篇削藩策震惊了整个皇城,那一日的她狡黠胆大,就连梅落尘也被她拿来利用,到最后就算是受罚也毫不退缩,那样的风姿让他震惊,也让他好奇欣赏,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竟瘦得跟枯木似的奄奄一息!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口口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难道她专程是来找他的么?他蓦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看着他口中也是喊着天澜哥哥,为什么她喊得那么顺口,好像她就应该这样叫,这个称谓就是她的专属一般?
流萤喝了几口药,勉强能开口了,就不再喝药,只是盯着那士兵不断地重复:“我要见慕容将军,我要见太子殿下。”
那士兵没法,只得出去请慕容锦与君天澜。
不一会儿,慕容锦与君天澜双双来到帐房,慕容锦脸色有些不善,显然是不觉得一个小孩子能说出什么重要的事,他还有很多的要事要处理,没耐心来跟她瞎耗。
流萤看着他们只用一句话,断断续续地概括了自己所要说的全部:“靖王要逼宫请速速回宫救驾!”
此话一出,帐中之人无一不吃惊,慕容锦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冷下一张刚正不阿的面孔道:“休要胡言祸乱军心!若是靖王真的造反,怎会让你一个孩子前来通风报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流萤一急,从床上跌倒下来,攥着慕容锦的衣角道:“或许他现在还没有逼宫但很快就有了或许,他现在已经逼宫了,我也不太清楚”
“一派胡言乱语!”慕容锦从流萤手中扯出衣角,不耐地怒斥道:“无根无据,无凭无实,就凭你的推断臆测,你就敢信口开河?!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日皇宫盛宴,就是你提出什么削藩策的是也不是?”
看到流萤点头,慕容锦更加不耐道:“是不是你父亲对靖王有诸多不满,所以才会令你如此!”
“不不是”流萤拼命摇头,再次攥住慕容锦的衣角,仰头望着他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我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慕容锦看着因为发烧,满脸赤红的流萤,半天才冷哼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倔强?!算了,念你年纪尚幼,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等你伤好之后,便随着押送粮草的官兵一起回京!”
这算是完完全全地不信任她了,流萤跌坐在地,眼底陷入一片绝望。
君天澜见她如此,心中不由一痛,挽起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扶到床上去,她却忽然跪向他,抬起瘦削的下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离家十五日失去了自己最亲的哥哥一路风餐露宿风雨无阻地赶来潼关只为见你我没有无根无据无凭无实唯有自己的推断臆测我只想告诉你靖王要谋反你信是不信?”
------题外话------
希望看文的亲能沉下心来慢慢读,不要再逼我剧透了,真心没意思!
第一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第044回 我相信你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君天澜一个人的身上。
君天澜望着流萤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一直望到她的心里去。看着看着,他的心就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的眼睛里承载了太多的感情,重得让人能喘不过气来。
理智上,他是不信任她的话,可是内心深处,他却有一种直觉,直觉告诉他,要相信她,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你相信我吗?”流萤举目看着他,湖泊一样澄澈透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那样得小心翼翼,那样得害怕被拒绝,他已经不是他的天澜哥哥了,他会不会不相信她的话?他会不会也像慕容将军一样,要把她送走?
那样的目光,是多么得纯粹,多么得沉重,君天澜清楚地感受到,流萤把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孤注一掷地放在他身上了,若是他拒绝相信,她会怎么样?
君天澜扶起流萤在床上躺好,背对着众人道:“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和她说会儿话,好吗?”
“殿下!”慕容锦凝着两道剑眉,沉沉叹了口气道:“一个孩子的话,殿下一定要慎重听取,那些莫须有的事切不可当真!”
“我自有分寸。”君天澜点了点头,众人见此都纷纷退了出去。
君天澜搬来一张凳子在流萤身边坐下,并没有问她什么,而是端起一旁流萤喝剩下的半盏药喂她。
“太子殿下”流萤并没有喝,只是怔怔望着他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
君天澜淡淡一笑,道:“你喝完这碗药,我就告诉你。”
流萤垂下眼眸,就着他手上的汤匙,一口一口地将剩下的药喝尽。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喝完,流萤再次抬眸看向他,似乎他的信任对她而言,就意味着一切。
君天澜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流萤起皮的嘴巴,看着她熠熠闪光的眼眸,清晰地告诉她:“我相信你!”
流萤垂下眸子,眼睛有点酸涩疼痛,泪却没有流下来,够了,足够了,往昔她受的那些苦,有他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看到流萤的反应,君天澜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没有人会为了一句玩笑话徒步千里来到边关,没有人会在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后依旧不改自己的目标,更何况她还只是那样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
这一路的艰辛,他没有陪同她亲历,但是他完全可以想见她经历什么样的磨难。当这样的她爬到潼关,告诉他,她只是为了见他,只是为了告诉他靖王要谋反,他还有什么立场不相信?
他只是心疼,也为自己感到幸运,何德何能,他能得她如此对待?难道仅仅是那日的相救吗?她的回报已经过了,太过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君天澜摸了摸流萤的小脑袋,站了起来。
“天澜太子殿下”流萤急忙喊住他,一张口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差点又喊错了。
“嗯?”君天澜转身回望着她:“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问问我从何而知靖王会谋反的吗?”她以为就算是他选择相信她,至少也会问问具体情况的,或者他是想等她好些的时候再问?
“既然选择了相信你,为什么还要问这些呢?”君天澜灿然一笑,将流萤扶躺好道:“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来的就交给我,不要再担心任何事,好好睡一觉,明天的太阳就是新的了!”
流萤怔怔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心头遽然一痛,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又回到了前世,而眼前站着的,是她的夫君,是唯一怜她、护她、信任她的人。
“小不点,要开心一点哦!”看到流萤脸上的落寞,他走上前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以后,没人的时候,本太子允许你叫我天澜哥哥啦!”
流萤心口又是一痛,想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只能死死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在他眼前露出一丝难受。
当流萤再次醒来时,君天澜已经不在了,他连夜挑选了两千名精兵飞奔去了京城,一如他对流萤所说的,剩下来的就全交给他。
他的决定,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慕容锦的不满,现在大沥与楚国的战事正吃紧,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大沥出现了奸细,楚国现在对他们大沥的作战布局了如指掌,致使有大沥战神之称的慕容锦一次也没有讨到好,而今前线又得到最新消息称北辰轩已经逃回到楚国,致使楚国与他们打起战来更加无所顾忌,现在君天澜仅仅因为一个小女孩的一番话,就调走大沥最精锐的两千兵马,他怎能不气恼?!
然而,他就是再气恼也没有用,君天澜毕竟是太子,别说他是为了回京救驾,就算是他无缘无故要带两千兵马回京,他又能怎么样?只好随他去了!只是这个孩子一贯持重绝非如此草率之人,何以与那女娃谈了一番之后,竟然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魔一般呢?
因为君天澜已然不在,流萤就成了承受慕容锦发泄怒气的对象,流萤在潼关养了两天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到了第三天就被慕容锦以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适宜养伤为由,打发人将流萤送往京城去了。
送流萤走的人是君天澜一早就安排下的,当领头的那个像女孩子一样秀气的少年侍卫走进来后,流萤就已经猜到定是天澜哥哥担心他走后,慕容锦会把她随便丢给押送粮草的官兵带着一起赶路,因此这才把自己身边最信赖的侍卫留下来负责送她回府。
这护卫名叫百里奚,因为名字同了古代的某位名人,自以为是得不得了,那谱摆得比君天澜还要大,平日里除了君天澜没几个人能看得上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多大的人物,知道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侍卫。
前世里,流萤从来就没有入过他的眼,要不是看在君天澜对她好的份上,估计他能别人一样,直接一脚把她踹水里去。
今世再次遇到流萤,他依旧没给她好脸色,把流萤往马车上一丢,自己在她对面坐下,翘着个二郎腿就抖开了:“喂,对面的,你叫什么名字?”
流萤懒得看他那德行,直接一记白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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