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剥干净了送进了锅里,不过,说一句实话,虽然看起来是漂亮的颜色,可是吃起来味道并不是如何的鲜美呢
想到自己的亲人,苏谧脸上显出一种柔和的笑意,倪廷宣怔怔地看着苏谧,她在想些什么?虽然她的眼神是向着这一边,可是她的视线已经透过了自己,透过了黑沉沉的山壁,漂向遥远的地方。
刚才的梦真是难得的真实啊,连自己紧贴着师傅温暖的手掌的触觉都似乎一清二楚一样。苏谧神思飞扬起来,真是一个好梦啊,可惜还是太短暂了。
一阵冰冷的寒风吹进,空旷的山洞没有丝毫的遮掩挡避,寒气让两人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倪廷宣这才感觉到,胸口和后背都如同撕裂一般的剧痛,刚才他起身起的时候使力太猛,使得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
苏谧也清醒了过来,她竭力想要转头看一看四周,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倪廷宣看在眼里,想要上前帮忙,可是手伸到半截就止住了,苏谧柔弱的娇媚之中流落出一种懔然不可侵犯的冰雪之姿。如同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苏谧转动眼神打量了一下四周暗褐色岩石的四壁,这里只是一处寻常的山洞,她的眼神又穿过洞口,落在远处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自己还真是命大啊,她苦笑了起来。这样掉下悬崖都死不了。
可是,也许好运气不过是暂时的功夫,她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生命力的正在飞快流逝,脸上烫地惊人,自己正在发热吧,身上的衣服寒冷地像是塞满了冰雪,让自己滚烫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按照自己的体质,如果不出所料,最多一两天的功夫,不对,眼下连火焰和食物也没有,恐怕是连一天都支撑不住了。
听到苏谧的呼吸声逐渐地加重、急促,倪廷宣立刻意识到她的身体恐怕快要支撑不住了,应该怎么办?
前去寒山寺朝拜的事情早就已经通知到了寺庙,原本应该抵达的妃嫔车架却忽然失去了踪迹,相信立刻就会有人出来寻找搜索,在山道上发生的激战痕迹也是隐瞒不去的,可是要想寻找到这一处悬崖底部,至少也要有一两天的功夫,而且,就在进入山洞的同时,他扫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绝谷,四壁都是悬崖的,想要下来救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能再等了,看着苏谧,必须自己寻找出路,她撑不过一天了。
“我出去找些吃的来。”他一边说着拙劣的借口,一边逃一般地忽然就跑出了山洞。
苏谧的眼神落在满是血迹的身影上,他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了出来,他却恍惚未觉一般。血把大半的武士服都浸透了,上面还有激战之后的破损,使得原本精致英挺的衣服变得残破不堪,而且只有中衣在身,苏谧这才发现,他原本的披风和外衣此时正盖在自己的身上。上面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心头不自禁地出现一丝的温暖,随即负罪一般的自责笼罩了她,她忽然就有一种冲动,要将身上的衣服远远地扔出去,可是手臂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等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苏谧无神地看着洞顶。
第七十章 危情(三)
时光就在安静的等待之中流逝,山洞口出线了一个身影。是倪廷宣回来了。想到自己生命的最后的一刻竟然是在仇人之子的眼神之下渡过的,苏谧自嘲地笑了。
进来看见看苏谧灰败的脸色,倪廷宣大吃一惊,他连忙上前扶起她,刚想要提起真气,丹田就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他身形也忍不住晃了晃。
感受到身后温暖的气息,忽然,苏谧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甩。
“不要碰我!”她的声音凄厉而且绝望,“不许碰我!”这个人的恩情,她一丝一毫也不想要。
还没有触及到她身体,手掌就被狠狠地甩开。就算是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力道,可是其中的决绝和厌恶还是清晰无比地传达出来,让倪廷宣心里微微一紧,果然,她醒过来之后是不会容许寻常的男子这样的无礼的。
她试图把他推开,推得远远地,可是完全失去了力量的身体只是柔弱地挣扎了几下,如同小猫的磨蹭一般。
倪廷宣一阵黯然,自己就是那样的招人厌恶,让她这样的摒弃。他依言略微向外退了退,把苏谧身上的衣服盖好。
勉强呼吸了几口气,苏谧转过头,警惕地看着他,这时候她才发现,不过是出去了一趟,他的身上有多了一些擦伤的痕迹,刚才他是去寻找出路了?想要跳上悬崖吗?真是傻瓜,那不过是白白浪费体力而已,凭借他的功夫,等到救援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妃,虽然这一次的救护不力,依照齐泷的性子,恐怕他侍卫统领的职位是要不保了,不过有他那位战功卓绝的父亲,性命肯定无碍,在过上几年就可以再升回去的,何苦这样的费力呢,还有什么比起性命更加的重要呢?
他身上的血迹因为被水浸泡而洇散开来。已经把几乎全身的衣服浸透了,从刚才他走出去的脚步声,苏谧可以清晰地听出没有了平时的轻灵自然,显得沉滞延缓,他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吧。单薄的衣服紧贴着年轻挺拔的身体,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一丝的痕迹,可是依他的伤势,恐怕每一步都会痛彻心腑。
心里忽然就柔软起来,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算了,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什么仇恨,什么傲气,都要跟着自己的生命一起烟消云散了。还说什么死也不能受敌人的恩惠。
她觉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在把自己残余不多的生命力呼出体外。她竭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可是无处不在的寒冷像是看不见的手团团包围住她,拉扯住她,让她无法挣脱,就要又一次沉沦了下去。
她想要摇一摇头来表示自己的清醒,可是挥之不去的疲惫感还是开始笼罩住她。
不行,自己不能死,不能这样死掉,她应该如何的去见底下的亲人啊。
感受到倪廷宣满是急切的眼神恍如实质般落在自己的身上,苏谧忽然笑了,“说一说你自己的事情吧,倪副统领。”她轻声说道。
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惊讶了一瞬间,紧接着那句倪副统领让他的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我”他呆呆地看着苏谧,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我的事情?”
“是啊,说一说我听听。”苏谧顺口说道。没有什么吸引自己注意力的话,自己就要这样晕过去,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你是倪源的长子吧?”苏谧问道。
没有意识到苏谧毫不客气地称呼着自己父亲的名字,倪廷宣点了点头:“我是父亲的第一个儿子,可是不是嫡出的,我的母亲是”倪廷宣迟疑了片刻。
“你的母亲不是靖昌郡主?”苏谧无意识地问道。
倪源的夫人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名门吴家的女儿。倪源本来是梁国有名的青年俊杰,出身豪门,二十多年前,梁国还没有灭亡的时候,他就尚了梁国公主为妻,新婚没有多久,齐国攻打梁国,势如破竹,驸马之尊的倪源竟然归降了大齐,而他刚刚娶过门的公主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死在了战乱之中。
当时情势紧张,为了笼络这位降臣,齐武帝专门赐婚。本来想要以公主下嫁的,可惜当时大齐的宫廷没有适龄的未婚公主,而第一名门贵阀的王家也没有待嫁的女儿,于是齐武帝就从势力仅次于王家的吴家选择了一位小姐,封为靖昌郡主,赐婚给倪源。这位郡主就是倪贵妃的亲生母亲,苏谧也是见过的,她时常前往后宫探望倪晔琳,是一个艳丽富贵而又趾高气扬的女子。
“我的母亲,不是那样高贵的女子,”倪廷宣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的母亲出身卑微”忽然之间,这种连自己的至交好友慕轻涵都没有说起过的内心的隐秘就这样被流畅地说了出来,他心里也忍不住一阵惊讶。
“继续说,不要停,”苏谧说道,近乎呻吟的声音之中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声。
“家母是个很柔和的女子,她”倪廷宣清亮略带沙哑的嗓音继续响起。一种气氛奇妙地蔓延开来,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没有了主子奴才,没有了宫妃侍卫,只有两个共同落难的人,轻声诉说着值得回忆的往昔。
“父亲对我很严格,小时候,我就跟随父亲学习武艺,他的要求一向很严格,”倪廷宣的话语有一丝的沉滞,其实倪源总共有两个儿子,对于嫡出的小儿子来说,还是溺爱居多,很少斥责喝骂,只有自己,从小被近乎苛刻的要求着,无论是武功还是兵法以及各方面的知识,如果有一丝的倦怠,轻则喝骂斥责,重则挨打罚跪。对于他的那个比他小不了几个月弟弟和后来同样嫡出的妹妹倪晔琳,倪源从来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态度上也总是和颜悦色。
记得严寒的冬天的时候,弟弟妹妹一起在温暖的房间里享受夫人的安慰和茶点。可是他却一直是在寒冷的雪地里坚持练功求学。只有极少的时候,倪源才会对他的表现满意。
“嗯,”苏谧微微发出一声轻呼,她第一次地意识到,也许自己深深痛恨敌人,自己一直恨不得赶尽杀绝的倪源也是一个人,一个有着喜怒哀乐,有着亲人家世的人,而不是仅仅是一个抽象的符号。
“后来,安排我入宫坐了侍卫,一直就呆在宫里头。”倪廷宣神色平淡地说着。
其实,他被安排进宫成为侍卫,相比起自己的弟弟跟随父亲在军中征战杀伐,立功晋封来说,前途当然是黯淡了不少。慕轻涵甚至都经常抱怨他不知道争取,有着大好的家世和机会却偏偏进宫里头当了这个闷死人的侍卫,整天对着一群阉人烦不胜烦。
如今齐国正是上升的时期,这个时候是最重军功的,富贵险中求,一旦立下了出色的军功,就算是出身稍逊一些,封侯晋爵不再话下,王家吴家这些历史看似悠久的大齐名门,如果追根究底,富贵和爵位不也都是这样起来的吗。
慕轻涵的梦想就是上战场杀敌立功,振兴家门,对于自己朋友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时常愤愤不平。反而是倪廷宣本人对此也没有什么怨气,他原本就厌恶那些战场杀伐和那些无谓的鲜血厮杀,对于他这一点也是倪源最为不满的,经常说他霸气不足。
可是上了战场没有多久,他被一家人疼爱的宝贝弟弟倪廷威就战死在了沙场上,虽然事后也被皇帝亲自下旨,追封为武胜候,并且风光大葬,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倪源最近对他的要求越发地严格起来了。让自己甚至连去侍奉母亲的时间也没有了。他禁不住想起自己柔和的母亲,虽然不是倪源的正室,而且总是在家里处处受气,可是
“我的母亲”倪廷宣的语调带着几分缥缈而又温暖,“对我很好,虽然她的出身很卑微,”倪廷宣的语气有一丝的颤抖。
小时候他不记得事情,长大了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人人唾弃的妓女,据说她是在父亲那场轰动齐京的迎娶大齐的名门贵女的隆重婚礼正在进行的时候找上门来的,还带着自己这样一个未满月的孩子。让人颇为议论了一番。
至于为什么倪源连鉴别疑惑都没有,立刻就将一个卑贱的妓女的儿子认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让很多的下人都窃窃私语,也让新过门的夫人很是不满。
可是倪源什么都没有分辩说明,从自己记事起,他和母亲一起就住在倪府后花园的一处小小的院子里,倪源有时会派人将他叫去,仔细地传授指点他武功,教授他兵法知识,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进过自己居住的院子,也从来没有再见过母亲一面。
他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也许真的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可是到底为什么,父亲什么都没有说明,甚至没有派人前去调查,仅凭着一个卑微的妓女的一面之辞,就相信自己的身份和血统呢?
对于下人的私语疑惑,对于自己身上血统的轻蔑,都让他在童年的时候吃尽了苦头,尤其是嫡母又连接地生出了弟弟和妹妹之后。
但是随着岁月的轮回,对于他是不是倪源亲生儿子的议论逐渐地自然而然地平息了,同样深邃出众的五官和俊逸酷似的相貌已经明确地告诉了众人他的血统。
陷入到回忆之中的他迟疑了片刻,说道:“母亲她曾经是一个倚门卖笑的欢场女子。”他不敢看苏谧的神思,深深地恐惧那明亮的双眼之中会被轻蔑和厌恶所充斥。
嗯,苏谧轻微地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