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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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守则-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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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低语了几句,听不清内容,她遂又往前凑了凑。
  “明日就是我探视亲眷的时辰,可吴公公您是知道的,我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就是想看也没有着落倒枉费您一片好意”
  吴公公声音低沉,她听不清,姜娆又开了口,“这机会浪费了委实可惜,不如就分给别的姐妹们用罢,看谁有亲眷在京,就顶替我的名额去”
  方菱菱原本一腔气恼的心思,都教这席话一扫而空,就好似漆黑的夜路里突然就亮起了灯火。
  她恨不得现下就冲出去,自告奋勇,但理智仍是让她立着不动。
  吴忠似是应允了,就听姜娆细声一笑,“吴公公您可别贪了我送的这份人情呐!”
  方菱菱连忙背过身,慌忙间,做出一副恰巧路过的架势,姜娆正与她对面而来,自言自语,“我若是还有亲人在世,就一定趁着机会把值钱的东西都送出去,总好过以后落入旁人手里”
  夜风卷着寒意,姜娆散发素面,腰如拂柳地进了寝殿,细碎的脚步踏在落叶上,显得格外单薄。
  就在吴忠将回身进屋时,见方菱菱急忙跑过来,“吴公公,求您行个方便,明儿教我顶替惠妃去罢。”
  
  姜娆夜里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一睁眼,竟瞧见自己正悬于丈余高的白绫尺素之上,四周寂寂,郑秋、方菱菱俱已双脚悬空,同她一样,在行殉葬之礼!
  忽然一声尖叫,挣扎着,但无法逃离,呼吸愈来愈紧,殿门外,是一袭赤玄二色龙袍加身的新皇帝。
  他只是远远立着,看不清面孔。
  就在气息抽空的一瞬间,白绫却被人从中斩断,姜娆重重跌在地上。
  “这就是你背叛本王的下场!”她还没喘过气来,紧接着,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刺进胸膛,姜娆往上看,竟然对上卫璃怨毒的目光。
  永乐宫不知哪一殿的木门打开,那沉闷的声音,在清净的黎明,格外刺耳。
  姜娆猛然惊醒,目光正对着窗外,此时星辰陨落,万籁俱寂。
  她抚了抚胸口,一切安然无恙。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听到床榻翻动的声音,郑秋本就浅眠,这会子也醒了,“娆儿你没睡么?”
  姜娆端了杯冷水,细口吞咽着,摇摇头。
  自幼有府中嬷嬷教导,常年养成了习惯,身为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要从容温软,气韵悠然。
  郑秋撩开帷幔,一脸倦容,瞧着晨曦中的人儿,微微愣神,“今日午后,该你接见亲眷,不知道鄢秦侯夫人会派谁过来。”
  姜娆一顿,她们不是鄢秦侯收养的孤女么?本以为无人会来探视的,昨晚便将机会让给方菱菱了。
  见姜娆若有所思,郑秋进一步提醒,“你不会这些也忘记了罢,上回夫人遣了孙姑姑来见我,还特意提醒我,有要事寻你的。用完午膳,你仔细收拾一下就去,别耽搁呢。”
  “郑秋,”姜娆双手捧杯,眉目轻寒,“我今日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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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

  一个晌午,姜娆都是在郑秋的叹气声中度过的,鄢秦侯夫人如何善待她们,如何关怀照拂,又如何是同自己女儿一样的栽培。
  见郑秋此般反应,想来定是情谊深厚,毕竟十多年养育之恩,恩重如山。
  但是,事已至此,左右是要辜负一头,索性就成全方菱菱好了,亦是将欠下的人情还清。
  殿外苑中似有人来,打破了原有的静默。
  小林子本在回廊下守着,就见打殿外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女官赤线冠顶,束腰及胸,胸前亦是朱色配饰。
  此乃六尚掌事官服,小林子认得,大周尚红,二十四司女官中,臧红色四品,赤朱色五品,明黄色六品,水银色七品,低等宫女无配饰冠顶,皆为蓝色布衣。
  “这位请姑姑留步,不知有何贵干?”他连忙上前招呼,既不敢轻易放她进来,亦不敢开罪。
  “我们薛司衣有要事在身,要见吴公公。”从旁的蓝色宫服的采薇嘴巴利索,上前就自报了家门。
  小林子瞧着那薛司衣一脸傲气,心下暗啐,不过是个五品女官,就傲成这幅样子,连皇上身边的正四品王尚仪,也不若她架子大。
  “回姑姑,真是不巧,咱们吴公公事务繁忙,不在宫里,您还是下次再来罢。”小林子堆出笑意,心想来此地耍威风,倒要为难你们一番。
  谁知那薛司衣却道,“不必等吴公公回来,我要找的人,是司衣司姜掌衣。”
  小林子一听,就皮笑肉不笑地回,“那姑姑可就找错地儿了,我们永乐宫只有八位娘娘,没有甚么姜掌衣。”
  “你这分明是为难我们!”采薇伸手一指,小林子仍是不予回应,几人就被堵在殿门外头。
  “内务府和六尚同在后宫为官,何苦刁难?你们吴公公是个聪明人,我们就在这等着。”薛司衣一派从容。
  小林子见她执意,便料定许是真有要事,气焰倒软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见吴公公果然从东面而来,一眼见到薛司衣,遂客气地招呼,“薛姑姑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有甚么需要帮忙的?”
  蓝衣女官瞥了一眼小林子,“吴公公手下可教了些厉害的人呢。”
  吴忠作势往小林子身上一锤,“没眼见的东西,还不快给各位姑姑赔不是!”
  薛司衣一摆手,“不必了,我今日来,是向吴公公要个人。”
  吴忠仍是客气地笑着,薛司衣继续道,“司衣司正为各宫娘娘赶制祭服,但皇后娘娘的那一件,需用特殊针法纹绣,而不巧,我们司衣司唯有姜掌衣一人会这门针法。她突然被调走,各宫禁严,司衣司来不及寻替代人选,只得过来求吴公公赏个脸面。”
  “永乐宫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这恐怕不妥”吴忠一副心有余力不足的样子,薛掌衣上前一步,将那包沉甸甸的银锭子塞到他手里,“司衣司姜掌衣,只用一个时辰,宵禁之前完璧归赵。”
  吴忠叹道,“既是为皇后娘娘制衣,便是替陛下办事,老奴也只好法外容情,姑姑可要算好时辰。”
  吴忠领着姜娆,交到薛司衣身边,“惠妃娘娘可要尽心为皇后做事。”
  眼观这位女官的服饰佩戴,加之已逾中年,又听吴忠言中之意,遂明白了大概。
  她始终沉默着,稳步前行,此种情况下,言多必失。
  去往六尚华章宫的路上,蓝衣女官见姜娆珠钗粉面,遂拉了她叹气,“咱们这些人里头,独独挑了你过去,真不知道是你的福分还是”
  薛司衣打断她,“采薇,说话注意分寸,今日请惠妃娘娘过来,已是僭越。”
  因着六尚二十四司皆在华章宫内,是以占地极大,顶的上四座永乐宫。
  姜娆停步不前,“不知姑姑所谓何事?”
  薛司衣看她如此谨慎,便和颜悦色道,“替皇后娘娘的祭服纹绣。”
  姜娆亦是弯眉浅笑,“要多久?”
  “一个时辰以内,惠妃娘娘先请罢。”
  入了司衣司,随处可见不同服色的女官往来,各色绸缎布料摆放有序,针线绣器一应俱全,不同服色的女官们正在埋头做活,井井有条。
  瞧见姜娆来了,皆是面带惋惜,只略微站起,表示见过,再无其他。
  姜娆一路缓缓而行,虽没来过,但本能地有种熟悉之感,仿佛已在其中生活了许久,这里和永乐宫相比,添了许多生气。
  一进内室,薛司衣亲自阖上木门,姜娆犹自镇定地坐在绣榻前,“薛司衣,此地无人,有话尽可直说。”
  那脸上严厉的神色登时消散,她躬身近前,“夫人有事吩咐,宫禁森严,不得以才出此策,请小姐过来。”
  薛司衣,是鄢秦侯夫人的人。姜娆立即就想明白了这一层。
  “我只会穿针引线,别的可做不来。”她委婉地推辞,显然不想陷入任何纷争。
  薛司衣将祭服端过来,铺开在眼前,“这祭服穿在皇后娘娘身上的那一天,就是小姐你殉葬之日。”
  姜娆仍是笑,“不劳薛司衣提醒。”
  薛司衣便引上针线,“若小姐按照夫人指示,待新帝登基,自会放您生路。”
  难怪郑秋当日说起鄢秦侯夫人时,自己总觉得何处不对。
  原来,她这是放长线,只怕姜娆能被选中,也少不了她在背后运作。
  先予生,后予死,再以生为诱饵,这鄢秦侯夫人,盘算的真是天衣无缝。
  姜娆稳下心思,若鄢秦侯夫人有远见,恰和景安王为一派,那自己便可顺水推舟,即保了命,也不负夫人托付。
  “陛下这几日,若无差错,应会召见列位皇子,小姐您侍疾喂药时,若景安王在场,就”薛司衣近身将一包锡箔塞到她手里,微微点头。
  陷害景安王
  那么鄢秦侯夫人想要保的,另有其人。
  将锡箔攥在手里,姜娆试探性地问道,“夫人认为,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一丝了然的笑,爬上薛司衣的脸,“小姐明知故问,您和二殿下的好事已成,想必他日后自会给您一个名分。”
  姜娆晃了晃神,又是凌平王!
  自己这副身子,究竟是否清白?
  而之前的姜娆,到底和凌平王发展到何种地步了?
  所有的疑惑呼之欲出,却没人能解。
  皇后的祭服,并不差姜娆这一针一线。那包锡箔攥在手中,如烫手山芋。
  自己知道历史的结局,但鄢秦侯夫人不知,所有人皆不知!
  眼看明争暗夺,到底该不该插入一脚,告诉鄢秦侯夫人,凌平王不是未来的君主?
  回到永乐宫,她找了个借口到厨房上去,迅速捏了一把面粉。
  将锡箔中的毒药一股脑丢进鼎炉中焚掉,再将面粉放入,仔细包好,装入袖袋。
  就目前局势来看,两方鼎立,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不如见风使舵来的安全。
  
  侍疾的妃嫔要格外早起。
  紫微城的天幕还未亮起,寂静默然,东方那一颗启明星挂在天边,似有淡白的天光隐隐将要升起。
  有宫人打着木更,从嘉和宫道上悄然走过。
  小林子引着已然梳洗完毕的惠妃,往含元殿而去。
  殿门高阔,干云蔽日,需要攀上二十九层玉阶才能看到全貌。
  七座龙纹抱柱直耸入云,候在含元殿外,姜娆回头望去,便能一览皇城锦绣。
  漆黑的金丝楠木殿门打开,而后一条腿踏了出来。
  姜娆没敢抬头,但凭着藏青色衣摆下端纹路,和如此明显的特征,能判定此人就是李非。
  然后有三名宫女将她领入偏殿,一层一层,仔细将浑身搜了一遍,细至钗环配饰,都查了个底儿朝天。
  见惠妃手上的玉镯精巧,玉质上呈,像是御赐的物件儿,宫女遂没教她取下。
  姜娆定了定神,款步走出。
  一切,沉闷而有序地进行。
  李非布满深刻眼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抬手示意姜娆可以入内。
  殿中烛火通明,案上两具青瓷卧羊八角烛台燃着明蜡,雕梁画栋,龙凤图腾。
  九鼎铜炉中焚了宁神香,也遮不去身体颓败的气息。
  姜娆按照郑秋的指点,先将寝榻周围收拾妥当,又轻手轻脚地替躺在榻上、纹丝不动的卫齐掖好锦被。
  有宫婢端来热水,因着自己曾多年病榻,是以知晓如何服侍瘫痪之人,待她梳洗完毕,已经到了喂药的时辰。
  姜娆规规矩矩地坐在龙榻旁的矮凳上,望着卫齐枯瘦的容颜。
  太祖殡天那年,不过五十四岁,许是常年征战,身体消耗亏空,加之建国初期,政务繁重,是以早衰。
  她径自出神间,榻上安静无声的皇帝突然张开了双眼,目光移来,凝住她。
  姜娆有一瞬的怔忡,竟然忘记了身份,与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对视了片刻。
  待反应过来,她才起身一福,“陛下该服药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卫齐抬手摆了摆,示意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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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

  姜娆缓缓探身,脸容越发清晰地映入卫齐眼中,他突然伸手将她细腕握住,“你是谁?”
  她欲往回撤,却不料卫齐虽病着,但力道并不小,且她不敢怠慢,也就拉开一些距离,字句清楚,“奴婢原是尚服局女官,乃陛下新选的惠妃。”
  “为何朕从前没见过你。”他神色十分复杂,姜娆读不懂他的心思,只得端着笑意不放,心下盼着宫人快些送药来。
  “你家中还有,何人?”
  姜娆细细摇头,“蒙陛下垂怜,家中已无族亲。”
  皇上问的,似乎超出了该有的范围。
  李非的脚步声如同天籁般传来,见到姜娆如此,眉间微微一动,“回陛下,老奴带惠妃娘娘去端药。”
  卫齐这才松手,闭目道,“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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