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瑛犹豫了片刻,但见那女子转过头,从腰间摸出一枚手牌,守夜太监便顺利放行。
原本她不打算再跟,但可巧,就在方才一低头,恰恰看到了那女子的面容。
蒋瑛登时来了兴致,今晚,总算没白走一趟呢。
眼前再走,就是常春宫,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唤尚寝局女官前来收拾了宫舍,所以并不算陌生。
看情形,绝不会是甚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蒋瑛藏在古柏后头,便被前头假山后发生的一切所震惊此地偏僻无人,巡查卫尉到不了。
低沉的喘息声,还有女子微微的呻/吟时不时传来,直听得蒋瑛面红耳赤,胸如擂鼓
谢家小世子竟然如此大胆放肆在禁宫行秽乱之事!
她双腿紧绷地贴在树后,正想着可要提醒皇后卖个人情来。
但脑中灵光一闪,赫然联想到那手牌是偷的姜娆的,这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却说那一对儿野鸳鸯终于事毕,谢韫甩甩袖子若无其事地回了常春宫。
不一会儿,那女子也捋着头发过来。
“如此良辰美景,怎不多温存片刻呢?”蒋瑛斜刺里出来,挡在身前,轻唤着她的名字,“芜桃。”
那芜桃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地央求,“蒋尚寝留情!千万不可告诉旁人,这都是都是谢家世子逼迫奴婢的啊!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芜桃胡言乱语说了好一通,这才被蒋瑛拖到树后头,“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不但不会有事,我还会向皇后求情,恩准了你们的好事,到时候抬进谢府做妾,该是多好的归宿呢。”
芜桃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眸,紧绞着手帕不语。
蒋瑛甩手作势要走,芜桃才猛地攥住她衣袖,下定决心道,“奴婢,愿意从命。”
陪国丈爷狩猎,安排在月中,金戈台地处皇城北部背阴,也是消暑的好去处。
在此之前,后宫要先行华昭容和安小仪的晋封之礼。
因为此事,皇后来了几趟含元殿,旁敲侧击想要问问皇上的意思,只怕是位份她已经定了。
但这回,皇上没将大权交给皇后,而是直接将拟定好名册交给六尚,准备吉服首饰。
姜娆一早就知道了消息,因为昨晚那名册她已经过目。
卫瑾沉思片刻,便在名册上添了几笔,将此次晋封大礼提升为敕封后宫,不光是华昭容和安小仪进位,还有柳嫔和陈常在也在晋封之列。
皇后虽面上应下,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儿。再看名册,那陈常在竟赫然在列,不由地愣住。
皇后离开没多久,姜娆回到书房,就见冯渊怀抱一摞厚厚的书册,正逐次往架子上放。
她不想与冯渊独处,遂轻手掩了门,才退出一步,冯渊已经转过头,“姜姑姑且慢,奴才倒想起来一件奇事要说与你听。”
姜娆只得又进来,端坐在案前,冯渊一手摆放书册,随意道,“昨晚奴才有事要找姑姑询问,奈何您正在内殿陪着陛下,所以只好去找芜桃。”
姜娆心不在焉,示意他说下去,冯渊放好最后一册,便长步行至身前,“时已经中夜,奴才却左右寻不到芜桃,宫人也都说没有见到,想来是姑姑有事吩咐她出去罢。”
说完,姜娆一愣,反射性地记起,芜桃近来出宫的频率的确高了些,总觉得哪里不对。
冯渊神色认真,缓缓又吐出一句,“奴才后来却又瞧见芜桃和蒋尚寝悄悄在后殿说话,一见奴才来了,便连忙散了。”
芜桃和蒋瑛?
冯渊的一席话无疑点醒了姜娆,她沉思良久,便嚯地起身,“谢冯公公相告。”
冯渊挠挠头,“奴才只是随口问问,姑姑别多心。”
姜娆停步,盯着冯渊真诚的脸,忽而一笑,妩媚生姿,“我也是随口说着,冯公公权作没听到就好。”
这个冯渊,到底是帮她,还是离间?
但等姜娆回侧殿寻找芜桃时,她正在矮榻上发呆,就连香炉里燃尽了,也没有察觉。
芜桃是个藏不住事的,很显然,她有极重的心事。
姜娆并没揭穿,只是悄悄地将手牌“遗落”在显眼的地方,然后无声地离开。
午后往内务府去了一趟,皇后以天气酷热为由,特地向皇上请赏,说是各宫都要添一份消暑例。
皇上应允,又特地加赏了每位小主两套蝉纱制的薄裳。
姜娆少不得两头传旨,却无心之中,在内务府的份例上,瞧见了柳嫔宫中不久前讨要过一种名叫花棠的香料。
但上面又被勾去了。
这种香料既不名贵又香气极淡,宫中很少有妃嫔领取。
而柳嫔此人,姜娆记得很是素雅,从涵嫣帝姬处听过,说她不喜香料,多年来只用惯例的兰花香。
这还不算奇怪,听内务府新上任的周明说,这柳嫔的婢子领回去,没多一会就又送了回来,说是领错了,最后仍是要了兰花香料。
姜娆隐约觉得,以柳嫔谨慎的做派,她的婢子也是极小心的,为何会出如此大意的错来?
周明似是回忆,接着又说,因为柳嫔素日对他们内务府的宫人很客气,从没为难过,所以这花棠香料在路上散了一半,他们也没多追究,仍是按寻常将账目勾销了。
回来的路上,芜桃心直口快,便道,“这柳嫔也是能忍的,白婕妤上回又看上了陛下赏柳嫔的胭脂,姑姑您猜怎地?”
姜娆心里思来想去,便随口说,“许是又送了白婕妤罢。”
芜桃撇撇嘴,“陛下明明就赏过白婕妤胭脂了,还是进贡的荷香蜜!她偏要去抢柳嫔的东西。”
这白婕妤知道不用皇后赏的东西,倒还不算太笨。只不过,柳嫔的确太纵了她去
姜娆一回头,扫了一眼,“说起胭脂,芜桃你近来的妆容比以往俏丽了许多呢。”
芜桃脸色一红,啜濡道,“姑姑您折煞奴婢了。”
话题没再继续,她的神色进一步说明了问题。
前方不远处就是御花园,而御花园素来就是是非之地。
而此次闹剧的主角依然是安小仪和陈常在,一旁还站着个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大家提的意见某繁都仔细看过了,会慢慢改进的~但是这个故事也是我想写的,所以肯定不能尽如人意~~希望大家能喜欢~~
写完这章连我自己都觉得尼玛人心隔肚皮啊!
还好我没有穿越到宫斗文中,摊手【小姜姜翻白眼】
☆、入局
说来皇上冷了安小仪许久,但晋封的事宜并未改变,吉服也按时送到她的灵犀宫,这让她多少有些得意。
忍气吞声了许久,不敢找硬茬,就只能挑着陈常在这只软柿子捏。
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那便是皇上终于在前几日,临幸了华音阁。
这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陈常在,竟然也会有出头之日,这让自负美貌又有龙嗣在身的安小仪如何咽的下气?
就在方才,陈常在的婢子方敏因为无心,冲撞了安小仪。
说是冲撞,仍是因为安小仪斜刺里突然从花丛中穿了过来,原本在陪陈常在赏花的方敏根本就没走两步,便撞在一处。
安小仪一见到陈常在这张脸,就想起曾经所受的屈辱,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流言蜚语。她直接将陛下不来灵犀宫的怨愤归咎于这陈常在夺了恩宠,便以此大做文章,先要陈常在认错,那陈常在虽然性子软,但也不是白给人欺负的。
劝了几回,不知怎地,那安小仪就狠狠地给了方敏两巴掌,后来又教训了一番,这才长出了一口恶气。
庄美人暗叫不好,竟一时也没拦住,这下许多宫人自然都看见了。
安小仪却自以为占了理,便丝毫未觉得不妥。
姜娆只是路过,没有心情看这些女人做戏,陈常在幽怨可怜的目光投来,对她对上。
姜娆却当做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不做理会。
入夜,芜桃果然又以去内务府取东西为由,出了含元殿。
而一同带走的,自然还有姜娆落下的手牌。此次,姜娆特地托付璇玑帮忙照看,自己一路尾随了芜桃出去。
一直到了榆阳门,姜娆没有再跟下去,因为一切都已经明了。
芜桃过去只有一个目的,常春宫,而常春宫里唯有一人相干,那便是谢韫!
殊不知在此良夜,紫微城的北面正也有一道黑影隐秘地穿过夜色,往永寿宫的后殿密林中而去。
借着暗淡的月色,卫璃缓缓从林间踱步而出,语气极冷,“当初费尽心思将你送入宫中,你可是将本王吩咐的任务都忘了,郑秋?”
话虽然清淡,但卫璃阴柔的面孔已经板了下来。
“奴婢正在寻找契机!王爷请放心。”黑衣女子站在卫璃身前,形体纤细,不是新入宫的陈常在又是谁?!
卫璃目光锐利地扫过去,“本王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的,如今他身边两位妃子次第有孕,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儿子。”
既然当初逼宫失败,卫璃是能屈能伸之人,兵变这一步棋走到了死局,那么便从另一层下手。
如果,他的皇帝弟弟生不出儿子,无后继之人,那么他殡天之日,自己就是储君之位,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衣女子往前一步,“后宫里夭折的孩子不在少数,怀上是一回事,但生不生下来就另说了。白婕妤已经有人对付,想来撑不了多久,至于安小仪”她微微一笑,“还不足以畏惧。”
她声音清丽,如夜莺的啼叫,但偏偏说出的话,教人不寒而栗。
卫璃终于笑了,伸手抚上她柔白的脸颊,“你是鄢秦候府中精心栽培出来的,这样的容貌姿色和胆识,怎么还没俘获他的心呢?”
沉浸在这温柔的触碰中,郑秋缓缓覆上手,神色缱绻留恋,“王爷您是知道的,鄢秦候府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女人,此时正在皇上身边侍候,姜娆如今当真是占尽恩宠,皇上为了她几乎不入后宫呢,奴婢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留住皇上一夜。”
郑秋话音刚落,原本温柔触碰的手突然收紧,毫不怜惜地捏疼了,“她的事,我不想听到从你口中听到,还有你记住,本王不管你用甚么手段让他后继无人,但都不要将姜娆牵扯进去,她和你们不一样。”
郑秋咯咯一笑,笑的不可抑制,而后抬眸锁住卫璃,“原来王爷是如此长情之人呢那,若是姜娆怀上了龙嗣,奴婢该不该下手呢?”
卫璃身子一顿,见郑秋黑如墨色的眼瞳紧紧凝来,“到时候本王自有吩咐。”
郑秋的眸子暗淡下去,深深一福,“只要是王爷所愿,郑秋定会竭尽全力,死,也无怨。”
卫璃撇开目光,却不知面前女子冷静的话语中包含了多少情绪。
郑秋盯着黄泥地面,思绪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鄢秦候府第一眼见到他时,那样的风姿无双,对任何人都冷冷的,遗世独立。
许是当时懵懂,豆蔻之年,就已然芳心暗许,入宫后,她和姜娆暗地里执行任务,每个月和凌平王密会的日子,就成了她所有的期盼。
即便是再难再累,都不觉得。
可是,凌平王的所有注意,都集中在姜娆身上。
殉葬之事,早有安排,可郑秋至今都不知道,为何姜娆会做出投井这般傻事。
但如今,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姜娆成功登位,风风光光地站在皇上身边最显贵的位置。
她才终于佩服起这个女子,周旋在两个男人中间,如鱼得水。
她才终于肯承认,姜娆的确技高一筹,不单单是容貌。
卫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月中金戈台狩猎,你要跟着去拖住皇上,本王有事要办。”
郑秋不再问,顺从地点头。
四周寂静,就在两人准备散去时,身后的树丛却突然一动。
郑秋敏锐地回头,冷不防瞧见方敏呆立在不远处,双手紧紧揪着树枝,满面惊恐和难以置信。
卫璃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郑秋望着他摇摇头,但卫璃笃定地道,“不能留活口。”
方敏双腿发软,哆嗦道,“小主奴婢见您夜晚出来,便送了披帛过来奴婢不是故意的!什么也没看见!”
方敏对她服侍尽心,郑秋那一瞬间的确心软了。
就在方敏转身欲跑的刹那,郑秋已经迅速逼至身前,她眉目如水,温和地说,“别害怕,很快就好了,我会厚待你的家人。”
姜娆从榆阳门折返回来,榆阳门毗邻永寿宫,再往南,就是华音阁外的千芳湖。
远远地,就听见有女子的哭声传来,她分开花枝,探头一瞧,便看见一抹淡青色的人影坐在湖边。
就在姜娆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时,那身影豁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走,一抬眼就看见了姜娆。
陈常在紧捂着嘴,脸色发白,颤抖不止,一把抓住姜娆,“姜姑姑,方敏她她竟然投水自尽了”
湖里淹死了人,不消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