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进!
骑兵与敌人交错在了一起。
在到处是火光的暗夜里,在积雪的草原上,拥塞着交战的士兵。
郭若弼的左右两翼骑兵以猛烈的攻击,迅速席卷追击溃逃的敌军,哈萨克汗国地后方全面崩溃。
对平虏军西征军而言,这是一次空前的成功,迂回奔袭。 连续作战十昼夜,一鼓作气将哈萨克汗国搅得天翻地覆。
在寒冷地北风中。 从遥远的黑海之畔回师突袭,全线突破,无疑是一次壮举。 为此,许多平虏军官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进军,进军!
再接再厉,目标是乌兹别柯的后方老巢,汗廷所在!
将士转战。 极为疲劳,但郭若弼坚持追击前进,行伍宿将的固执脾气也是有名的:“斩草除根,兵贵神速!不在这时候把钦察蒙古人彻底打残歼灭,以后的麻烦会更大!”
迂回
突袭
穿插
突击
这一路损失严重,伤亡极大。
郭若弼麾军直进,进展神速,迅速突破乌兹别柯汗廷仓促征召部署起来地三道防线。 衔尾穷追,不灭乌兹别柯汗廷大营誓不罢休——只有将首恶彻底清除,才能免除后患。
甘霖四年的初冬,西域战况急转直下,因为郭若弼率军从黑海之畔回师奔袭,趁敌后方空虚。 出其不意大破哈萨克汗廷,并穷追乌兹别柯汗廷大营,一路血腥,一路杀戮,兵锋横扫西域草原,西域族类为之震慑惊惧。 两国联军对亦力执政府的进攻不得不半途而废,转而各自谋求今后存身之计,自求多福。
从春夏到秋冬,几场大雪过后,席卷西域的战火一点点沉寂了下来。 进攻的两国联军收兵退却是因为根本动摇。 迫不得已退兵休战;而西北幕府,至少在亦力执政府这儿。 则是因为苦战数月,府库蓄积损耗太大,将士也非常疲惫,伤亡亦大,不经一番休整是没有办法再动刀兵的了。
时下,战场上便只剩下些小打小闹,大战一时半会不会再起了。
积功升至巡捕校尉的西门豹,很幸运的没有在甘霖四年秋天地清剿战事中伤亡,虽然他在最近的一场清剿战斗中因跌落山崖导致了骨折昏迷,且没有被后来打扫战场的标客和奴隶们发现,掉了队的西门豹清醒过来的时候,手脚倒还是囫囵完整,虽然有点骨折和皮肉外伤,但仍然能吃能喝,这就是种幸运——对西门豹来说,活着而且完整的活着,已经是一种莫大地幸福。 他巡捕营的同僚,好几个已经很不幸的战死于沙场,成为西北幕府给予抚恤的‘英烈士’。
但西门豹又是不幸运的,他跌落到山崖下不死却没有被打扫战场的人发现,现在要想顺利归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虽然西门豹身上自带了‘杏林大医院’售卖的几种灵验伤药,而且他自己也懂伤科金疮急救医术,料理他自己的骨折和外伤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失踪以后归队,光是赶路和吃喝就成问题。
西门豹忍饥挨饿,连爬带滚,靠着啃草根,吃甲虫、蚂蚁什么地果腹,终于得以在一个废弃地小土堡旁边的沙堆里,捡到一点敌方溃兵匆忙逃跑时随手丢弃地炒米,仔细除去沙子,还有一两斤的样子。
靠着这一点点捡到的炒米果腹充饥,已经弄得比乞丐还象乞丐的西门豹,终于在几天徒步跋涉之后,找到了他记忆当中的一个小驿站。
不是太幸运的西门豹又是幸运的,能够证明他身分的征发腰牌、巡捕校尉腰牌、从军牌和‘巡捕手牒’一样不缺——平虏军的军人,人手一份‘军人手牒’,在起役时启用,凡官、役、职、战、奖、惩等经历,均由所隶长官记载签押;军人转调派遣,则向新隶长官呈验手牒,请求续记;不得私自伪造或伪记;遗失、损坏以及未发者,可请求补发,其人以前经历,由现隶长官补记签押。 ‘军人手牒’须终身随身带备,以为军人个人身份之凭信,与档案军籍相互验证。 巡捕营虽然隶属长史府内务安全署管辖,但与军人类似,每人也领有一份名为‘巡捕手牒’的身份凭信。
西门豹的身分凭信既然齐全完备,因此很容易得到官方驿站的接济和救援,驿站不但给他洗浴、治伤,还在他启程上路的时候,提供了一头毛驴当坐骑——毛驴很耐粗饲、干渴,甚至能饮用沙洲上的盐碱水,几乎不需要西门豹操心坐骑的吃喝,对于伤还没好利索的西门豹来说,这种安排不算差,谁让西门豹不肯在驿站久等呢?
西门豹骑着毛驴,一站一站往回走,到了他任职的喀什噶尔一看,伤兵那叫一个人山人海,这还是重伤员都转送内地了,否则伤兵更多。
伤兵营那个地方,到处血腥气和药味,伤兵互相照顾、安慰,互相帮着换药。 很少听到伤兵嚎天抢地,疼得实在受不了的伤兵,也只哼哼几声,医师医生也不太愿意用鸦片、**之类药物给伤兵止痛,大概是西域战事已经暂时停歇的缘故。
也有来不及送往内地的重伤员悄没声息的走了,只好席子一裹,抬走埋了,坟头立块木牌,连棺材都没有,死人实在太多,一时顾不过来,只能等以后消停些再来移坟归葬那些英烈尸骨了!
战争并不是伤亡就可以概括的,有不少伤员,他们或者是伤兵,或者是奴隶,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一个个变得疯疯颠颠,目光呆滞,胡言乱语,‘射啊’,‘打*’,‘杀啊’,‘冲啊’,‘砍死你’,那疯颠的样子,没有人见了不心酸不发怵的,这有的是在战场上就疯掉了,还有的是休整的时候疯掉的,连‘定心丸’都不管用。 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被什么逼成这样。
西门豹在喀什噶尔碰到不少大难不死的同僚和朋友,一说起谁谁大腿上让铁弹啃掉一大块肉,走不了路被人送到后方,津津乐道;一说起某次临阵,谁谁又用自己的身躯掩护袍泽兄弟,杀敌若干,立功若干等等。 这些战场余生,幸运归来的人们,就总是忍不住的唏嘘不已。
但是,他们也知道,亦力执政府经此一番恶战、苦战,已经是大势已定,今后应该不会再有敌军攻入腹地的事情重演了。
未来,战火只会在远离亦力军民执政府,远离西北千万里的异国他乡燃烧!
第六十四卷 北疆
第一章 背包商、神秘人和狼群
凛冽的寒风,穿过绵延不知几千里的大森林,林涛阵阵,哗哗作响。
在一棵大树下,雪层喀嘞作响,突然露出一个雪坑。
第五竹从雪下钻出,深吸了一口气,清新而冷冽的感觉直沁肺腑。
一点也不耽误,第五竹从雪坑底下抽出为野外露宿准备的卧龙袋,同时将卧龙袋下方衬垫御寒的狼皮褥子和背囊也顺带从雪坑中抓了出来。
在天寒地冻的野外露宿,避风防寒是最要紧的。 雪坑很容易辨认,行进途中短期停留,可以利用雪坑作为临时的露宿庇身所。 虽然大雪掩盖之下,针叶林中、树木枝条下是否有足够大的坑洞,并不那么容易辨别,但较大的树干四周可能会有空隙,折断倾倒的大树如果倾折的上半部分与下半部分的树干连接足够牢靠,浓密的枝丫也可以利用雪团压实作为避风的短期庇身所。
寻找可以露宿的雪坑,这是赏金会馆的教头们所教授的技巧之一;卧龙袋、狼皮褥子、背囊这些行装也是赏金会馆特别订做,必须是在会馆中挂名的赏金客才能从会馆买到其中的上品货色。
还有十五天,就可以到达‘雄狮城’,这一单悬红可以了结了。
第五竹暗自思忖着,手下却一点不慢,迅速将所有的行李和零碎物件整理完毕,抓了一把雪在脸上猛搓几下,就算洗漱完毕。
岭北蛮荒。 苦寒荒芜,就是蒙古人崛起于北方,武功鼎盛的年代,‘岭北行省’也是少有人烟。 但是,自打甘霖三年以来,赏金会馆派出地悬红排单中,深入岭北蛮荒的任务却渐渐的多了起来。 有的单子要的是人头,外喀尔喀万户的王、台吉、千户那颜等蒙古贵族。 巴图鲁勇士,带弓箭的‘箭筒士’,带刀地‘云都赤’,做斥候的‘远箭士’、‘近箭士’,厨师‘博儿赤’, 驭马地‘阿黑塔赤’,此等人的人头。 各有丰厚赏格价码开出;也有的是绘制地图,标注军情,这活一般人接不了,价码也高;也有单纯的探听岭北消息,悬红的价码就相对低些;而有的单子只是寻找珍贵皮毛、稀有药材,价格虽然也很高,但是比起其他那些同样需要深入岭北蛮荒之地的悬红单子来说,又算不得什么了;而探察矿脉或者实地勘测矿脉价值几何地悬红价码。 以及寻找适宜畜牧的草场、宜于农耕的肥沃土地,勘测通商捷径并绘制图册等等悬红单子,除了丰厚赏金以外,还有西北幕府承认的爵秩和委任状等等,对于某些一世人都梦想着做大地主的赏金客来说,无疑是极有诱惑力的。 即使是对那些人多势众的标行、商社,也很有吸引力。
而作为一个老资格的赏金客,第五竹经验可谓非常丰富。 面对这种情形,第五竹与很多赏金客一样,知道这其中至少一半以上地排单,其实是西北幕府官方的悬红委托,赏金客们普遍在暗地里猜测,西北幕府是不是对岭北蛮荒之地又有想法了,这种猜测令人浮想联翩,引得更多人前往岭北穷荒冒险探寻。 抢占先机。
在目前来说。 岭北苦寒荒芜,并不适合任何柔弱胆怯者生存。 只有冷酷强横的暴徒、强者,坚忍顽强的勇猛壮士才能在这块蛮荒之地安身立命。
第五竹敢于孤身深入这极北穷荒,除了自恃一身武艺高强之外,也是因为他除了从赏金会馆学到了一手高明的地图绘制手艺之外,还师从西北‘探矿士’,花大价钱学到了一身勘探矿脉的本领——这年头,如果能成功找到一条矿藏丰富地矿脉,获利将极为可观,名利双收根本不算什么,子子孙孙几辈子都吃着不尽了。
第五竹这次深入岭北穷荒,探矿和绘制地图只是顺带,主要的目的是猎取头颅,外喀尔喀万户的鞑靼人与西北幕府北疆边城的军民近年屡有小的冲突,自然结下仇怨无数,赏金会馆亦有不少悬红寻仇的委托。 第五竹便是接了两单委托,代人寻仇,其中转折也不消多说,总之是猎颅南归,委托已经完成大半。
最后再检查了一遍行装,身上的一应零碎应用物件都已收拾妥当,第五竹放出了从赏金会馆弄到的鹞鹰,这种经过调教的鹞鹰,可在白昼或明月之夜作为空中哨兵和斥候使用,监视数十里方圆地动静。 第五竹本来还有坐骑和十几条探矿地狗,可惜半路都陆续死了,现在只剩下这一只鹞鹰。
第五竹猎头南归,外喀尔喀各部不肯善罢干休的鞑靼人,衔尾追杀多日,他地坐骑、猛犬、弓箭等行装、兵器都已然在途中损失,现在若是马虎大意,送命于此也不是不可能,小心谨慎才能避免葬身北疆的结局,所以每日启程之前,他都要放出鹞鹰在前探路,以策安全。 就是这样,他也仍然不敢大意,打醒十二分的精神谨防意外。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说的就是他这类人。
等了些时,前出探路的鹞鹰飞回,在天空不断盘旋。
第五竹仰望天空的鹞鹰,皱起了眉头。
鹞鹰只能发现可疑动静,很多时候并不能分辨并且清楚表达所看到的东西,只能起到大概的警示作用,比如说发现了很多或者一个活物,是人还是动物,在哪个方位等,当然,第五竹还能通过一些细微的症候,猜测可疑目标的距离远近。
鹞鹰的盘旋,表明在正东偏东南方向有‘很多’动物,还有人,大概的距离可能在三十里以上,否则他不可能听不到地面的震动,毕竟‘很多’动物奔驰雪原地话。 贴地听声可以了解到一些端倪。 现下既然没有察觉到地面的震动,说明距离还比较远。
“很多吗?难道是鞑靼骑兵追赶到前面去了?”
第五竹皱着眉头寻思,要不要耽搁点时间,稍微改变行进方向,绕行过去瞧瞧?
犹疑了片刻,第五竹握紧手中的木棍,呜的一声。 耍出一个漂亮的棍花,再摸了摸护臂中的甩手箭。 正了正腰间的两口匕首,背起行囊,套上毛雪板,一声呼哨,向着正东偏东南方向如飞滑行而去。
南行十余里,落满积雪地树丛中哗然声响,两道影子猝然间如迅雷疾电一般急扑而出。 饿狼也似,弯刀铁矛如同幻影乍现,目标却是在雪地中飞速滑行的第五竹。
第五竹突然遭袭,却是不避不让,‘少林狮子吼’冲喉而出,先声夺人,怒叱如雷,林海震动。 势作少林虎形,整个人如猛虎出柙,硬攻直进,威猛慑人。
扑来地两道影子被第五竹的‘狮子吼’一冲,耳鼓嗡嗡,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