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敌兵的下半shen拖着长长盘拖的肚肠在地上滑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道,直滑到墙根才骤然翻了个个,直挺挺的立了起来,停止了滑动,那情形说有多碜人就有多碜人;
而那敌兵的上半身则斜飞上半空,血雨纷纷,破空飞去,向远处落下,每个人都听到那敌兵的濒死惨叫:“好枪法!”
王金刚奴这时的右侧已然凶猛地冲来四个敌兵,不过还没等他们近身,已经被王金刚奴的几个亲卫一顿火铳轰击打趴下了。短兵相接之时,五眼火铳只要有机会连发,绝对有将人轰击成肉筛子的威力,距离太近了。何况王金刚奴手下这群杀红了眼的杀戮野兽绝对还会再补上一脚,确保毙敌无误。
在迷宫般的街巷中杀进杀出,终于在一处还没有出现敌兵踪迹的破败院落暂时停留,王金刚奴知道自己的这群亲卫也该稍事休息,吃点干粮,喝几口水了。
就着水囊中所剩不多兑了烧酒的浓浓肉汤,吃着干粮袋里所剩不多的炒米,虽然酒肉汤送炒米,滋味是有点怪异,不过特别能保持体力,还特别耐饿。
这也是王金刚奴的无奈之举,城中的牛羊猪都是不可能带走的。而激烈的巷战,要部下安安静静的吃一顿肉也不可能,因为到处都可能是战场。王金刚奴拥有得自门沧海匆忙撤走时未及运走的不少军需物资,而有相当部分军需在平虏军刚进云南府城的时候就陆续运走了不少,但剩下的军需中,诸如军用的皮水囊、铜扁壶、锡扁壶、葫芦之类仍然多到用不完,于是王金刚奴干脆命令将所有牲畜全部宰杀,全部剁成肉糜,加盐熬成浓浓肉汤,又怕装在水囊扁壶等器皿中的浓肉汤放久了可能变馊,又干脆兑进去一些烧酒。然后每个没有从云南府城撤离的平虏军士兵都下发了三个水囊或扁壶(两个装肉汤,一个装凉开水),还有一个装满炒米的干粮袋,在王金刚奴想来,两天三夜巷战,这些水粮应该是足够支持的了。
而把这一切的完成,都是在正月二十三晚到正月二十四晨的那一夜之中,可以说王金刚奴在无意中创造了一个奇迹,一边与敌巷战,一边在一夜之间完成了近两万士兵(这时的云南府城只有王金刚奴的本部人马,孟、蓝二人所部人马都已经撤离到滇池上)的水粮准备和分发。
而王金刚奴能创造这个奇迹,说起来还得感谢门沧海。门沧海在镇南军攻入云南府城之夜,以为胜券在握,略有放松,结果给了王金刚奴一夜的时间完善各种巷战准备,虽然是一边巷战一边准备,但毕竟是门沧海给了王金刚奴这个机会,而王金刚奴也牢牢地抓住了,没有让机会从自己手里溜走。
王金刚奴很快就用酒肉汤和炒米填了个七分饱,又灌下水囊里仅剩的两口干净凉开水,这就算吃好了。炒米这玩意就不能紧着吃,它就是个干粮,吃到七八分恰好,还不影响拼杀战斗,吃太饱没有好处。
看看还有好些部下在嚼吃炒米,王金刚奴侧耳听了听远处的声息,云南府城西南角这边呐喊拼杀的声息依旧,顺风甚至还不时的送来兵刃交击的声息,仍然不时有地雷发出巨大的轰鸣,显然巷战仍在继续,但明显有些声势单薄了。
王金刚奴脸色铁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一手带出的这支精锐之旅,已经在巷战中折损了大半之数,虽然在滇池上还有自己中厢的几千部下,但是东川行营中厢人员折损可能已达两万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
“今儿是二十几了?”王金刚奴问一个亲卫。
那亲卫显然也忘记了日子,再问几人,居然没人说清楚的,有说是二十五,有说才二十四,也有不太肯定的说:“二十六了吧?”
王金刚奴摇头苦笑,这都已经杀得天昏地暗,完全忘掉是什么日子了。
一个刚劲的声音传来:“现在已经是正月二十六日丑初二刻!恭喜你了,王都指挥使大人!”
瞬息之间,王金刚奴和手下的亲卫组成了多个攻击阵形,巷战中不便展开,一般多用小队鸳鸯阵形,甚至是两个人的最小鸳鸯阵。
四张强弓拉满,四枝狼牙在幽明不定的火光下闪烁着暗芒,只要一个不对,这四支狼牙就会听声辨位,射杀这来路不明的人。
“不要紧张,我们都是平虏军的同袍兄弟!”在街巷的一端,无声无息鱼贯行来两队军伍,如同鬼魅一般。
来人并不多,四十人而已,一式的帝国边军士兵的通常装束,红缨毡帽、红胖袄、宽大的护腰、革带、皮扎翁,还扎了绑腿,这与门沧海的镇南军装束是有一些不同。
说起来平虏军与镇南军同出帝国一脉,士兵装束是相似的,如果平虏军中不是严格规定有各种区分标识的话,这敌我都不太好区分呢,象镇南军就只能在士兵脖子上围上条红巾,以利在战场上区分敌我。
但是王金刚奴毕竟已经是西北幕府的高级将领,他看到了这些突然而至的军人虽然没有穿戴任何甲胄,但胸前不是佩着牡丹徽章,就是佩着蔷薇徽章,心里也是一惊。
牡丹和蔷薇在西北幕府代表着什么,那是很清楚的——牡丹徽章是护卫亲军的标识,蔷薇徽章是近卫军团的标识。
这些军人尽皆佩着这两种徽章,不言而喻他们分别来自这两个特殊军团。
王金刚奴示意自己的亲卫收起武器,暗忖:这些特别人物在这个时候来,有何用意?
王金刚奴看这些人行动宛如鬼魅,很是疑心这些人是不是传说中那由侯爷亲自掌握的‘鬼魔’猎袭队中的人物。
“卑职护卫亲军第一军团第七部第五曲曲副邹元标参见王都指挥使大人!”
这邹元标正是刚才说话之人,其声音刚劲,主修的应是阳刚之功,照理来说修阳刚之功未臻化境的人很难做到行如鬼魅,但他就做到了。王金刚奴对自己的眼力还是自信的,这邹元标的修为还绝没有修到‘阳极阴生’的化境,那么要合理解释的话,那就是邹元标还可能兼修了阴柔之功,而且阴阳相济,别有法门,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王金刚奴有点不习惯邹元标以极其正式的官称称呼自己,但也只能说:“不用多礼。”
“王大人,”邹元标很干脆,“该下令撤退了。西南水道已经重新打通,可以下令城中尚在巷战的各部突围出城了。夜间,正是突围的好时候。
侯爷派我等南来,任务之一就是确保王大人等安然无恙。”
王金刚奴道:“现在真是正月二十六了?”
“没错。王大人和所部将士已经是立下大功一件。下令吧!”
“还是不成。”王金刚奴道,“需本官验过你等信符之后,才能下令突围。”
邹元标点点头,“这是自然。”
夜色苍茫,烟波浩缈。
船队滑行在滇池碧波之上,茫茫五百里滇池在夜里望去,水天无极,这是云南一省的精华之区。沿岸河流汇入滇池,水网交错,沿岸田亩肥沃,河湖中鱼虾极多,正是云南的鱼米之乡,云南赋税多出于此。
突围出城的王金刚奴残部与接应的船队会合,扬帆滇池,轻松摆脱了追兵。
然而王金刚奴却是心绪极坏,突围出城的残部人数已经点算出来,只剩下三千多轻重伤患,有一万多士兵在巷战中战死或失踪了,加上之前在守城战中战死的,他的中厢几乎算是瓦解了。
“王大人,何必多想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儿?古人吟诗,就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醉可解千愁,不若小酌一番,不醉不休,如何?有什么事,明天可以慢慢谋划着。”
邹元标右手拎着一个食盒,左手抓着一个大酒坛子,两腋之下还夹了两个泥封小酒坛,就这么夸张的进了舱房。
转眼之间,邹元标已经碗筷铺排了一桌,“呵呵,下酒全是这滇池里的新鲜鱼虾,泥鳅、黄鳝、鲫鱼、银白鱼这些都平常,这烤金线鱼、还有这金线鱼做的生鱼丝你一定得尝尝,保你吃了,什么忧愁都抛到后脑勺去了。”
王金刚奴哈哈一笑,“好,不醉不休!”
邹元标又道:“侯爷已下令十万驰援云南的弥勒信徒留守曲靖,卑职看王大人可以优先从这十万人中补充人员损失嘛,不出数月,又是一支劲旅。哈哈,不说了,还是喝酒吧。”
王金刚奴心中一凛,难怪先前任由大天师的人折腾,甚至放纵十万弥勒信徒不申领行军口粮就向云南急行军,原来在曲靖还有这一手等着呢,不知道大天师知不知道这些事,也许都是大天师身边的人自作主张吧。
“喝!这金线鱼很好,人间美味。其实这泥鳅也炸得酥香可口,下酒极好。你船上的厨子厨艺是真的没的说,好。”
“呵呵,多谢夸奖。船上没有厨子,这都是卑职自己烹调的。卑职没别的喜好,就喜欢没事了,喝上一口,吃上一口,这下酒都是自己做才最合心意,喝起酒来才痛快。”
“哎呀,孟浪,孟浪,竟不知邹指挥厨艺赛过易牙,实在不该。”
“王大人,何必说这些?今晚,就是喝酒,喝醉为止。这几坛烧酒可是卑职在滇池沿岸费了点工夫才找来的,一个外地酒商的窖藏之物,卑职挖地三尺才挖出来的。”
“那酒商就任得你挖他的酒?”
“那酒商一看打仗,早就弃业回乡了,他那酒铺子早成了废墟。卑职是听人说那里原来是个酒铺,想着可能还有窖藏的酒,找人要了把锄头,硬是把酒窖给挖了出来,还真别说,有大小二十几坛子的好烧酒呢,卑职一船全给拉走了。”
“看来是老天让邹指挥有口福啊,兄弟有缘沾了邹指挥的福气,也是口福不浅了。”
“王大人别这么说,除正事之外,自然是有福同享,见者有份的,你听听,几条船上都在喝酒聚餐呢,累了半日了,这下半夜也得好吃好喝一顿,才好入睡。”
“都喝酒,这警戒怎么办?”
“放心,警戒的兄弟只准吃菜,不准喝酒,这是船上的规矩,大家心里有数。”
“喝酒,干了!”
“哈哈!”
同一时间,怒火刚消停些的门沧海与阎处士、谷应泰也在喝闷酒。
这弥勒妖匪不但坚持了两天三夜的巷战,而且予镇南军方面相当可观的杀伤,同时其残部数千人居然还趁夜突围遁逃了。
虽然得到了整个云南府城,但这事就象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门沧海不再觉得拿下云南府城是件完美的事了。
“喝酒,喝酒!”
“公爷,你已经喝不少了,慢点喝,急酒伤身!”
“你说,怎么就让弥勒妖匪给跑了呢?”
“遁逃出去的只是一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公爷。”谷应泰道,“如今可虑者,是沙定洲。此僚狼子野心,奸诈无信,此来府城不见其出甚力,倒是频频要这要那,居心叵测。公爷,不可不防啦。”
门沧海不甚相信,道:“其父对公府甚为忠心,屡屡为公府披坚执锐,克定祸乱,建功至巨,吾家也甚厚其家,今其父虽死多年,沙定洲未必就有甚叵测之心吧。此番沙定洲来,想来不过是贪求些财货,志望不大。蛮夷终是蛮夷,能有什么雄心壮志?不要说了。”
阎处士低叹一声,“防人之心不可无。公爷不听谷兄今日之言,他日后悔也迟了。”
“不要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了,”门沧海有些烦躁,“就是要说,也等明日我们好生理论罢。现在,本公就是想喝酒,两位先生一定要陪本公。”
“好吧,明日再说。”阎处士、谷应泰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门沧海都听不进去了,无奈的互视一眼,端起酒杯。
正喝酒间,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放肆!”门沧海将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喝道:“没看见在喝酒吗?”
“公爷,不好了。那—那—沙知州的土兵鼓噪着要粮饷,大群大群地向城内涌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反正见人就杀,逢人就砍,现在一路向着五华山杀来了。”那太监带着点哭腔,尖着嗓子禀道。
“不好。”谷应泰腾的站起身来,“想不到沙定洲觑准了我军巷战疲惫的机会,竟然提前发动了逆谋。终是小看了他的野心。”
镇南军虽然是轮番投入巷战,但疲惫是不可避免的,何况因为平虏军半夜突围,又让镇南军忙活了好一阵,这下半夜正是疲累欲睡,人人松懈的时候。
现在这些养精蓄锐的侬人土兵冲进城,疲惫而且无备的镇南军如何可以抵敌得了?
谷应泰长叹一声,“公爷,准备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门沧海也知道形势险峻了。
阎处士沉声道:“公爷,先集结家将、庄兵,尽快走吧,那些屯兵暂时顾不上了,下令让他们西行,到永昌,能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