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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罗微笑,道:“想必是有那等善心人垂悯,见那外室小妾可怜见的,所以才想法让都督大人明断这桩案子。不知后来如何?”却是有点语气暧mei。
雷瑾自是心照不宣,这事情里头的一些弯弯绕,须瞒不过这人情练达的新任都判官。
“刑法曹原先拟判那正室大妇退还所有箱笼财物了事,不过这事情既然闹大了,就不能善了。依着律例抄家查封,正室大妇及当日动手之人从轻发落,一律充军发配,都允其家纳银赎罪。本爵正愁征战之费一时难筹,可好,这不就是给我送银子了吗?”
轻描淡写,雷瑾半开玩笑地说道,其实虽然这征战所需的粮饷筹措调运有些问题,却也还不至于就指望着抄家得来的银子。
杨罗摇摇头,抄家查封再来个纳银赎罪,不把那一家子弄成赤贫,再欠一屁股债才怪,也够狠的了。
不过强闯民宅再加上个入室抢夺之罪,确是足够杀头有余,如果不是这案子并没有先例,也实在轮不着雷瑾过问这个小案子,刑法曹早就给定案了。
雷瑾和杨罗在里头说得热闹,外间下棋的尼净渊空灵清秀恬淡清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低诵一声佛号。
对面坐的栖云凝清暗笑,这尼净渊操剑杀人没有丝毫迟疑,却最听不得别人的凄惨事儿,方才听到那外室小妾被大妇砸打抢的欺负,一脸的不忍,现在听到这大妇被治罪,被抄家,又是一脸的不忍。
“你啊,听人讲古白替古人操心了,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儿,不要分心。”
“是!多谢掌令提醒。”尼净渊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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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0。27发布
第六章 琴音澹绿痕 月儿膝上娇
帘外月胧明。
花枝竹影摇动,夜凉如水。
琴声丝丝入耳,如泣如诉、余音颤颤,穿越院墙,萦绕厅堂,渗透肌理,入心入耳,清肺沁脾,散入四肢百骸,闻之如饮醇酒。
琴音淡淡,淋漓尽致地演绎——
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的冲淡;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的纤秾;
泛彼浩劫,窅然空踪,太华夜碧,人闻清钟的高古;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的典雅;
空潭泻春,古镜照神,流水今日,明月前身的洗炼;
雾余水畔,红杏在林,月明华屋,画桥碧阴的绮丽;
俱道适往,著手成春,幽人空山,过雨采苹的自然;
不著一字,尽得风liu,浅深聚散,万取一收的含蓄;
走云连风的劲健,吞吐大荒的豪放,晴雪满竹的清奇,矫矫不群的飘逸
绿痕焚香静坐,淡然抚琴,纤纤玉指轻抚慢捻,一根一根的弦在拨弄间,自指间流泻出琴声清韵,如只只绿蝶儿,翩翩翻飞,直抵人心,或是空灵,或是高古,或是豪放,或是飘逸,变幻自如。
仿佛有绿烟如痕,袅袅萦绕,随琴音漫舞,层层裹缠,缥缈空灵,绝世的淡雅,绝世的倾城,无比的柔媚,如梦如幻。
琴声如水,点点滴滴,如落花瓣,如落荷池,如落心底,一滴一滴,溅起涟漪不断,暗暗的,柔柔的,夹着无尽的思恋,无尽的哀愁,无尽的欢情,无尽的幽怨,横塞六合,弥满此间。
雷瑾斜靠在矮榻之上,静静地看着绿痕端坐抚琴。
那一身绿意盎然的裙裾,似空灵的清风明月,淡淡的,却留下让人无法抹去的记忆。
淡淡的香氛,和着流淌的琴音飘荡萦绕。
抚琴的绿痕,眼神恬淡而温柔,嘴角不经意地挂了一丝微笑,若有若无,如琴声般柔润空灵。
琴声,如一抹淡绿的江南丝绸,轻轻的,缓缓的,柔柔的,软软的,滑滑的,亮亮的,萦绕着将心裹缠,温暖着心尖,抚慰着心房
此夜,有月光朦胧,人静无声。
黄昏时候新摘的鲜花,供养在精致清雅的花樽之中,鲜艳正当时,花儿摇曳,虽微动而亦觉其静,暗香幽幽浮动,一切都是静的,缓的,花儿动,香氛漾,琴音淌,仿佛都是为了衬托这难得的静谧幽欢。
月光,朦胧,如薄雾般的穿透窗棂,照地如薄霜,亦是淡淡的银辉平铺。
琴声渐歇,绿痕转眸凝视,雷瑾黑眸深邃,精光异彩,四目相交。
迷醉。
在那一双深邃无尽的眸子中,一片宁静,情深若海。
此时无声胜有声。
绿痕只愿如这样儿般,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世界里,迷失自己,迷失一切,千年万年唯有他。
琴台上的瑶琴,是雷瑾遣人在著名的制琴师处专门订作,等候一年才得到的极品。
如斯良琴,以心入弦,奏清韵如歌,亦只为他而作矣。
琴音虽歇,心弦不息,如水月色,空碧凝华,一如歌韵,婉转缠mian。
忽闻步履轻绵,打破了幽情寂静。
雷瑾朗笑一声,说道:
“绿痕,你的‘诗剑风liu’修为大进了,已恰与‘月舞苍穹’浑融一体,爷亦自愧不如啊。”
“爷谬奖奴婢了。”绿痕淡然回道。
步声在帘子外止步。
微微笑着,雷瑾道:“进来吧!”
“是!”
帘外一声娇糯媚惑的清音应是。
帘子掀处,面目如花,月眉细长,眼波如狐般媚丽的胖小月盈盈入来。
“小月给爷请安。”
雷瑾一摆手,笑道:
“好了,坐到爷跟前来吧。”
胖小月清脆的应了一声,袅袅如风摆柳,便在榻前的锦墩上坐了。
当初青涩灵秀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云鬟高盘的小妇人,居移体,养移气,灵秀媚惑依旧,却多了不少妇人的丰腴秀润,沁髓的风情,入骨的成熟,如带露的玫瑰迎风绽放,风华炫目。
“我家老丈人一切可安好?”
胖小月低眉回道:“都好,劳爷挂念了。现在主事管着几百家铺行作坊呢,在徐扬总理下面也是最得力的人了。”
胖甫即作了雷瑾的便宜老丈人,到现在是这古浪驿驿丞的九品官也辞了,专门替雷瑾看顾各处商铺作坊。
雷瑾现在也是家大业大,公私产业多多,公产那是属于西北幕府,用于支应粮饷俸禄,打造军器,采买马匹等,这包括收取的赋税、扑买竟投收入、借贷债务等,虽然其中名义上还是帝国皇家所有的官田、庄田、军屯、牧场,实际上都已经在西北幕府控制之下;
而私产,雷瑾除了在河陇雷氏的族产中zhan有相当的份额之外(雷氏族产包括田地、牧场、商铺等,完税后的收入用以支应宗族内部事务所需的开支,如祭祀、办学、抚恤族内孤寡残疾病患、急难救助、防疫等,每需动用开支时,都得要所有雷氏支系多数同意,严格来讲,也不算是雷瑾个人的私产,而是家族的公产,每年都要按份额向族产中增加一些银款),譬如印书馆、譬如夜未央,譬如各处盐铁工场,譬如农庄牧场,各种商铺店号,属于雷瑾名下或者占着银股的产业相当的多,这些属于雷瑾个人的私产,自然需要人来管理经营,象胖甫、胖小月父女都是管理经营雷瑾私产的主事之一,而原来掌理印书馆的大管事徐扬(详见第一部第五卷)、雷坤文现在都是仅有的几个总理之一,替雷瑾管理经营着庞大的私人产业。
本来就出身于权贵官商家族的雷瑾,并不象那些以清流自诩的儒生者流、书香世家那样鄙薄财利商贾,一味的只讲耕读礼义传家;再者雷瑾自己生活奢靡,内宅妾婢花费用度极其庞大,想不讲财货营利都不行。
现如今,这都督大人府上各项吃穿用度的采买事项,全部以公开的‘扑买竟投’之法压价,但因不曾仗着官势强买强卖,只要货品够好,商贾们仍然大有赚头,现在已经是河陇商贾们趋之若骛的大好发财机会。
胖小月青春少艾,目下却主事掌握着府内采买的两成,虽然不在内记室任事,一则她人本灵秀妩媚,雷瑾又对她稍存歉疚之意,不免特别青睐一二;二则她掌握采买实权,在雷瑾内宅中地位自也颇是不低,何况胖甫这老丈人也是主事,现掌理着几百家商铺店号,据说按考绩还很有可能升到大管事的位置。在外人眼里,能让都督大人托付如斯之重,父女两个自然都不容他人小视,巴结还来不及呢。
“唔,那就好。”雷瑾颔首,“这次到宁夏是巡视商铺吗?”
“不是啦。你忘啦?养马社我们也入了银股,这河陇各家牧场马匹的选育、放牧、调教、市易等等,还有贩运商队从西域等处长途贩运来的马匹,好多与马匹有关的事都要各家集会协商,而且今年各家牧场分配的向幕府供马的数额也要开始商量啦,我这就是先到宁夏给各位总理、大管事打前站来了。”
“哦,那你就假公济私了?”
“谁假公济私啦?奴婢是顺道来看爷的嘛。再说,不光是养马社的事儿,还有义学的事呢,宁夏镇城这儿的第二家平虏义学不就是以爷的名义捐建的嘛?已经落成了一个多月了,按常例也是要派人督查,据实回报了。还有,第十座平虏藏书馆也在宁夏落成,也要巡查督责一二。”
如今的河陇,自从西北幕府颁行〈会社条例〉以来,除了那些赛马会,风月行会,儒学会社,黄老会社,工商行会,西家行,弈棋社,书画社,马球社,箭术社之类,还有养马社,养牛会,养羊会,农庄同业盟之类五花八门的会社,譬如养马社就是西北最大的一个与马匹养牧市易有关的会社。
至于义学,则是以雷瑾个人名义免费提供给贫寒人家子弟识字求学之所,从一般的识字、算筹,到诗词歌赋、诸子百家、律例法令、西洋和西域的学问都有传授。现在除了西北的喇嘛寺院、佛寺、道观、清真寺院捐建了不少义学,在西北幕府中供职的西洋传教士捐建的耶酥义学、天主义学之外,受都督大人个人捐资办学的带动,幕府、州县官吏,各地士绅工商也都有很多人捐资办义学,加上原有的主要传授儒学的官办府学、县学以及各宗族各自的族学和一些不第秀才饱学儒生开办的私塾,能够提供出比较多的识字求学机会。
至于藏书馆,则是除了长史府和府县衙门督办的官办藏书馆、博物馆之外,雷瑾还听从西洋传教士的建议,秉承儒家先贤有教无类的教导,以个人名义捐建,开放给所有士庶良贱黎民借阅书籍的私人藏书馆,这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
这些个事,由于不是西北幕府的名义,便是由徐扬、雷坤文等总理、大管事出面安排,只代表着雷瑾个人。
“嗯?好吧,算你理由充分。”
“本来就理由充分,怎么说‘算是充分’?”胖小月娇嗲道。
“哈哈!”雷瑾大笑。
“哎嗯,四川那边还没有进展吗?合州还没有拿下来啊?下面人采买商货都有点为难,放不开手脚呢。”
因应战事的爆发,往往有些商货会涨价,而有的商货则会造成滞销,战事迁延越久,影响越大,胖小月故有此问。
屋里胖小月问者无心,屋外厢房中护卫的峨眉门人却听者有意,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倾听,毕竟四川与峨眉息息相关。
“眼下战局还是胶着不下。弥勒教经营合州、泸州下足了本钱,合州、泸州的战情并不让爷感觉有什么意外,呵呵,如果狄黑、公孙龙他们很容易就取得进展那才是意外。
弥勒香军都是由虔信的弥勒教徒组成,非常狂热,战斗力强悍,虽然狄黑、公孙龙统带的亦是精兵锐卒,目前为止,在历次交锋战斗中仍然讨不到多少便宜。
弥勒香军目下采依托坚城堡寨顽强固守之势,进攻这样斗志如磐的固守之敌,攻方若无数倍于敌之兵力和精良之攻坚器械,断无取胜之机,战机未至,只能僵持。”
雷瑾也是经历过一些实战的,自然知道两个势力之争,绝不在小战之胜负,而在大势之胜负;即便大势已成,在沙场之上,若无最佳的战机,上策仍然是宁可对峙抗衡,徐谋大势,沉着待机,却不可轻易出战。
绿痕一旁笑道:“小月妹妹,爷还专门有批示狄爵爷,‘兵符在君,兵马调遣唯君以情势定之,临机处置,无须请命耽延也!’”
“哦。”胖小月对这等军争之事并不太懂,听了也还是半懂不懂。
“是这样,”雷瑾继续解说,“依托城池防守的一方,处于弱势,在没有外围增援的情况下很难长期坚守。反之,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