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连衣裤也没脱,女人只穿了件浴衣走到床前。
“安叔,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女人用手帕揩着张安额角的汗滴。
“阿兰,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到国外,去远走高飞,过我们两人日子。”张安一把死死抓住女人的手。
罗兰立即觉察到张安无法掩饰的内心变故,乘声问道:“安叔,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讲。”
张安越想心中越是惊恐,他深知张海波残忍的本性。
男人在脆弱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女人。
况且眼前这个女人的大额开销中,用的也是挪动“宏达”的款项。张安恐慌之余,一五一十告诉罗兰自己的困境。罗兰是不久前才勾搭上安叔的,她安慰着张安,并为他策划逃跑计划。
罗兰从张安的家中出来,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蓝调”时装公司。
因为张安要她立即随自己逃离香港,她只好以取东西为名义抽时间转告美惠子这一切。
美惠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机会来了。”她整整自己的衣衫,随即告诉罗兰如何行事。
张安的车如野马疾奔,如果现在不走,一旦张海波发现自己失踪,立即会令手下众多人追查搜索,那时他就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他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身旁的罗兰,罗兰答应他一块去。车驶过海岸公园,直奔机场。车入山洞隧道。突然前后同样疾驶的四辆轿车包抄围拢。
没想到张海波这么快就发现了,张安大惊失色。四辆轿车已围拢,车上的人放下车窗,掏出枪对准了张安的车。
“哼,我的车装了防弹玻璃窗。”
张安并非是初出黑道的青年,发觉情况不对,将钱箱丢给罗兰,从车座下取出只一只皮箱。
皮箱内装着他防备意外装备的强力75型苏制自动霰弹枪。
强力75型劲弹杀伤毁力最强,一枪可轰掉对方半截车。张安打开皮箱。
忽然,他感到身旁有人用枪顶住他的太阳穴,张安惊魄失魂。
张安望着持枪对准自己的罗兰,半天噎出半句话:“你——?”尽管他老谋深算,却一下子不知所措。
罗兰一挥枪柄,砸在张安颌下,张安当场几乎颈椎断折,昏厥过去。
轿车“嘎吱”发出刹车的磨擦声,一个急刹罗兰转上另一辆轿车,掉头疾驶。她心底只对张安感到可怜,可笑。
轿车很快驶入市区。
罗兰内心立即从轻松转为低落,因为她从那双年青警官的眼中,看到的是真诚与关切。
美惠子将她从色狼包围中救出来,只告诉她,无情,学人用无情和身体去报复,报复男人。
在没遇到阿文以前,她相信男人只会玩弄女人。
有人说:问世间,情为何物。
如果美惠子不要她去引诱,控制阿文,她许会永不知,情为何物,但现在,她说不清内心何以如此烦忧。
其实美惠子只不过要她稳住阿文,只是当阿文那晚离开自己时,那双眼中流露出的情,早已打乱了少女的心。
罗兰突然想起自己是多么渴望和对方在一起,但另一种拒绝的声音在心内涌起,她尽量不去想他,因为与他在一起,每分每秒,她只是在利用欺骗对方。
紊乱的内心,只令罗兰把握不住该怎样去做。她清楚是怎样向美惠子保证的。
当妓院老板率领一伙打手将她打得皮开肉绽,并要轮奸时,是美惠子救了她。所以她必须向美惠子保证。
当她内心迟疑,但又是身不由己地走向阿文的房间时,阿文房门半掩,她用手压住自己心口,想平静下来。
她跨入房间,猛觉一股劲力抓住自己手腕,随着手腕上的钢抓般的巨痛,自己一头冲撞在地上,一只冰冷的手枪口,抵住了自己的额头。
阿文不在,眼前的男人她根本不认识。老K没想到会有女人进这个房间,而且是个极性感的高挑女人。
他帮罗基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住在这房里的那名条子(警官)。
罗兰不敢动,尽管美惠子平素不训练手下如何对付意外,但眼前这男子极其强悍,自己不是对手。
“你是谁?”
老K手下用力、用枪顶起跌在地上的女人的颌,这才发觉这女人很美,女人沉默,盯着自己。
反正这女人和该杀的警官有某种关系,老K想自己问得真是多余。“卡嚓”,他将子弹顶上膛,枪口在女人的脸鼻间游移。
女人急促起伏的胸部今老K持枪的手抖动,枪管划开女人的衣领。
但老K现在不能干,因为目标有可能随时回来。
老K的枪抵住女人隆起的乳房,一手“哧”地撕下窗布,然后对准女人小腹,“蓬”地一拳打在腹部,阿兰顿然倒地。
老K麻利地用布将女人捆在旁边的座椅上,然后将女人的嘴堵住。
罗兰的小腹疼痛难忍,但手脚却被布条死死捆在椅脚,无法挣扎。
门被掩死,时间缓慢地移动。老K凭窗远望,还没有目标的踪行。
他掏出烟一只接一只地抽,再把烟头狠狠掐灭。一方面等目标,一方面压制内心的强欲。
罗兰躺在地上,望着眼前持枪站着的男人,内心祈祷着不要有人敲响房门。“咚咚咚”敲门声这时却从门外传来。
老K端好抢,蹑手蹑脚地向房门摸去。
女人奋力气动身体,发出挣扎的扭动声。
老K大怒,挥起枪柄,将女人一下打昏,用床被罩住阿兰,然后迅捷地走到门外,拉开把手。
不是目标,他见过目标的照片。
“先生,你要的杂志。”
原来是邮递员,老K松了口气,重新关上门,将接过的杂志扔在地上。
已经很晚,目标不会回来了,但今天也没白等。
老K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用手抬起女人的下巴,将酒从女人头上淋下。
罗兰睁开眼,迎面是禽兽虎视的邪光。
酒液淋湿女人的裙裤,使得优雅修长的体态在裙衫下毕露无遗。
“呜呜!”罗兰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一切,拚命挣扎着。
“嬉嬉,好马子。”老K浪笑着,将满是烟味的嘴嗅到女人脸上,脖子上。
这女人太美妙,他要好好地享受。
挣扎无济无事,罗兰痛苦不堪地忍受对方的折磨。
一片寂静,世界象死去一般。
阿琪已醉,他疯狂地将小巷里卖淫的女人抵在墙角,粗暴地撕开对方的衣服。
“你变态啊!”女人大骂着跑开,阿琪贴着冰凉的墙,嘴里劳叨着:“惠子,惠子。”离开美惠子,孤独重新弥满心房,和做杀手失败的屈辱。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感情上强烈的创痛。
一了看见救自己的女人是梦中的女人,一切,就是一场梦,他对自己讲。因为自己是杀手。
杀手对仇恨极敏感,所以尽管他不了解美惠子的经历,但他也能意识到美惠子属于一个充满仇恨的世界。其实在船上那短暂的经历中,他已感到美惠子与别的女人不同。
杀手无情,动情,就是对自己所作一切的背叛。而背叛,令阿琪不再有功力和目标,他突然间憎恶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我算什么,算什么?不过是被人操纵的,杀人的机器。
而自己倾心的女人,却也充满着杀气。他绝望,找不到理由。美惠子便令他绝望。即使真切地进入和拥有的每一幕,此刻却变得虚伪和丑陋。
他眼中只有血。四名手持砍刀和棍棒的家伙,已封死小巷两端,向烂醉的阿琪逼近。
但他们找错了人,他们只是受命来逼账,因为阿琪找了女人又没给钱。
这烂醉的已不是人,是兽。阿琪双眼血红,心中的狂闷灌注在拳脚上。他上去,动若闪电,劈断对方打来的棍棒,猛烈还击。四个家伙哪是对手,一个家伙被夺过去的刀在身上划了七八刀,惨死当场。一个家伙的胯下被半根锋利的棍棒戳得稀烂,吐白沫翻倒在地。
另外两名早已发疯似的拔腿狂逃。
出租汽车司机早吓得不敢收钱,只等阿琪一身血迹,一下车,马上开车飞逃。
阿琪摇摇晃晃地走到旅馆订好的住房门前,好容易打开门,一头栽进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用没有指头的手掌撑住自己,恍惚中,是柏叔。柏叔将阿琪放倒床头。
自己手下培养的三个年轻人,死去的不再问,但眼前这醉倒的年轻人——
柏叔的断手忍不住颤抖,他将亲自己杀死阿琪,否则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将性命难保。
尽管她们离开了他,但柏叔深深爱着妻子和女儿。
但柏叔不会趁阿琪醉倒的时候下手。
他无法放过这年轻人,他想在阿琪醒来睁开的第一眼,开枪打死阿琪。
柏叔伸出另一只手,这只手十指健全,除了用来扣动扳机的手指,其余的是金属手指。望着阿琪不醒人事的脸,柏叔面部木然。
他缓缓地抬起枪,看清装满膛的六发子弹,手在抖。
柏叔希望醉倒的是自己。枪已顶上子弹,枪头在阿琪的眉眼间晃动。
阿琪醒了。他醉得很凶,但杀人后出了许多汗,坐车吹了风,车上没少吐,所以他昏沉得并不久。
阿琪睁眼,看着黑齐齐的枪管,看着拍叔颤抖的握枪的手,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只是笑。
“你真的要杀我?”
“你不信?”
“不,信,那你为何还不开枪?”
“我等你醒,给你同样的机会。”柏叔将手中枪放下,从怀陶出另一只枪。
“你从不厌倦杀人?”阿琪问。
“别问,枪就在你旁边,是你自己的枪,我数三下,然后我会开枪。”柏叔注视着阿琪。
“这就是机会?”阿琪还在笑,似乎越笑越开心。
“一……”柏叔开始数数。
“从一开始,你就教我们学会去死,学会把握等死的机会。”
“二……”柏叔继续数着。
两支枪并列在他和阿琪中间的桌上。
“小林和小庄如果活着,最后也是这样,对吗?”阿琪的笑容徒然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杀人?为了钱,还是为了用杀人来活命?”
阿琪发出一连串暴声吼问。
“三!……”
两人同时出手如电。
“嚓、嚓、嚓……”阿琪的枪根本没子弹,他自己很清楚。
一柄纤薄锋利的小刀插在自己肩头上。
血,细细地,缓缓从肩上往下滴。
“我知道你不会用枪,但不知道你会用刀。”阿琪面无表情,伸手将肩上的小柄飞刀拔出,握在手中,如同赏玩一件小古玩般看着。
“扑通。”柏叔整个人乏力地倒在身后的沙发上,双后紧捂着脸。
“小琪,我没办法,他们会对我妻子下手,我…我没办法。”
“你走,我不想再见你。”阿琪痛苦地转过脸。
柏叔茫然起身,无力地走出房间。旅馆外,下起朦朦细雨。
雨冲着地上的腐叶,汇成涓涓细流,漩涡,向街沿的水沟流。扭曲的灯影在水地上反光。
柏叔从衣袋里陶出烟,但很快点燃的烟头被水打灭。
“柏叔。”还是年轻的声音,阿琪的声音。
还是那么熟悉,醇厚。柏叔无语,回头才发觉,阿琪在笑,很自然的笑。
“如果你不杀我,你的老婆、孩子。”
阿琪笑问。
“你——?”
柏叔不知所措,阿琪手中的枪,枪口正对着自己心窝。
枪口离柏叔很近,枪柄递到柏叔手上。
“反正我不想留在香港?”
“你准备去哪里?”
“去日本,你的老婆、孩子可以放心了吧。”阿琪微知讲到:“也许还是杀人,但是为了摆脱杀人的生活方式。”
柏叔也笑了,他仿佛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张海波没想到哪里也找不到张安。
没有张安,提不到足够的现金生意更难做,他咬咬牙,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两支美洲虎牌自动连发手枪,打开两包子弹,倒出二十四发分别装上膛,将枪塞人衣袋。还有三十分钟,就到预定时间。
张海波吩咐手下出发。十余名保镖登上三辆奔驰车,打开车灯,开出宏达公司。
一辆守候在拐口的和奔驰一样黑色小车紧紧跟上张海波的车队。
是阿文,他一直紧守在“宏达”公司门口,足足一天一夜。
四辆车保持着一定距离,井然有序地穿过小雨中的大街小巷。十分钟后,铜罗湾快车道已尽现车前。
很快,车驶入鼓仔街七幢B座,驶向停车场。
阿文放慢了跟踪速度,将车停在七幢B座附近,下了车,检查随身携带的传呼机和枪,然后独自隐没在黑暗中。
鲨鱼,张海波大惊失色。那是头正在寻找猎物的鲨鱼,张海波恐惧地抓死胶垫,奋力扑击水面,无奈海水的无情地缩短他和鲨鱼之间的距离。张海波再度绝望挣扎,头发阵阵发麻,就象突然碰上一辆误入隧道急驰而来的汽车,猛冲地向他冲来。
第08章 暴血车库
停车场里一片寂静,除了车道上稀疏的灯光。
张海波及手下的豪华型奔驰车滑进环形停车场的顶层停下。
约下的时间到了,但车场内并无动静,一分钟,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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