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捏着纸包出神片刻,有那么瞬,竟是对在狗血盆里泡得烂透却又依然杳不可知“天命”二字产生了无可抑止敬畏之情,开口刚想说话,却听长卿师兄笑道:“不知怎么,虽说虽说是前辈,每次见面却总想塞给些零食吃。真是”略沉吟似乎不好措辞,笑着摇了摇头,便抬手替叫门。
老子“嘿”笑,随口道:“那有什么,老子从前是师弟。”抬头见他满脸诧异,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说漏了嘴,却也无心纠正,索性道:“天青以前也是师弟来着,可别‘前辈、前辈’瞎叫,让那老小子听了去,指不定得意成什么样子——那是好久之前事情,都不记得了。”
长卿师兄叫门手呆呆悬在半途,也不知是震惊还是努力消化,半晌笑,忽然问:“那紫萱呢?”
老子撕开纸包咬着圆子,时间起了个念头,不由摇头摆尾贱笑:“猜啊猜啊——听说蜀山道士打卦起课本事不错,不行起课求个姻缘啊~”
咳,老子承认老子恶趣味了,多少年秋后算账以及八卦情怀纷至沓来涌上心头,这句纯粹就是逗他——然而出乎意料是眼前长卿师兄居然当真就窘了,丝毫不见琼华大师兄曾经狡猾淡定腹黑风范:“又如何猜得到?胡闹!”脸偏,估计习惯性想去盯紫萱妹妹低垂竹帘,蓦地醒悟过来,脸色不由更红。
老子涮人得逞笑得打跌,正想着果然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小心行岔了气,几乎让嘴里半个圆子噎死,扶着房前松木栏杆咳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猛记起俗话说举头三尺有娘娘,小心肝凉,不敢调戏他了:“——猜不着。其实紫萱妹妹是仙女,真。”
长卿师兄怔了怔,仿佛不太适应老子从禽兽到衣冠禽兽系列转变,又等了会儿,眼色渐渐便郑重起来,回眸轻轻扫过紫萱窗前,低声笑:“是,是仙女。”
进门时紫萱妹妹正坐在窗前,洒花苗式长裙铺了地,裙上排布细致金色绣线被格格透过湘竹卷帘秋光映射得明灭不定,紫衣乌发,益发耀人眼目:“己庚哥哥,其实挺坏。”
老子心知门外那点流氓行径八成字不落全教妹妹听了去,硬着头皮干咳两声,道貌岸然拉过张矮脚竹凳坐下,开门见山:“水灵珠还在那儿么?”
紫萱妹妹倒不意外:“己庚哥哥看出来了?”
老子应了声:“看出来才来找。”揉揉脑袋本想思量下接下来说辞,可惜为人实在大智若愚惯了,说什么也没有二姐雪见或者家长虫那种能把句话婉约成九曲黄河外加山路十八弯口才,尴尬笑笑,继续开门见山:“那啥,蜀山派锁妖塔其实是连接人间与里蜀山妖界个交点,如今让人破坏了,不小心怕是要乱了六界秩序。昨天见了蜀山派几个长老,他们意思是借用五灵珠力量将塔重新封印,确这也是个稳妥办法”抬眼见紫萱妹妹轻轻叹,自己也不觉叹了口气,心知这小姑娘如今修炼内丹正到要紧时刻,贸然脱离水灵珠后发生什么谁都难说,但毕竟怀抱丝侥幸,问道:“为长卿师兄修炼内丹还差多少火候?眼下能脱离水灵珠么——啊,没事儿、没事儿,脱离不开也没关系,这山上神神魔魔票人呢,怎么说都有别法子”
紫萱妹妹缓缓苦笑,道:“原来己庚哥哥什么都知道——女娲族宿命,那也是没办法事情。”
“宿命”二字出口极轻,老子却眉心腾地跳,顷刻间炸了毛:“宿命个屁!!!”——靠,宿命,去他妈神经病宿命,女娲族宿命是弱质女流代代为了无数自称英雄好汉大老爷们前赴后继死而后已,凤鸟族长宿命是情缘连着死劫不到死处永世不得脱,那是正常人正常逻辑能编排出来么?去他(哔——)个蛋!!!!!!
紫萱妹妹吓了跳,全然想不到老子竟有这么大反应,呆了半晌,才试探着轻轻唤道:“己庚哥哥?”口唇微动像是想要反过来劝,后山方向却陡然“轰”声巨响,刹那之际,地动山摇。
老子屁股蹾在地下,呲牙咧嘴没等骂,便听外面景小天咣咣凿门,边凿边叫:“小庚!小庚!紫萱姐小庚在不在?他们、他们又打起来了!小庚快去布结界、去拉架!”
——不用问“他们”是谁:感受着排山倒海滚滚而来龙息魔气老子面色铁青,直想冲出去把后山明显已经全武行上手两条王八蛋系个死结、甩胳膊溜狼烟抡向遥远天边:TMD祸害完蓬莱祸害蜀山、俩到底还懂不懂“低调”俩字怎么写!?
蜀山后山比往常更加仙云(不必说,拆房子积灰扬尘)缭绕,老子曾经耀武扬威无极阁荡然无存,残砖碎瓦中好歹全胳膊全腿儿爬出来蜀山五老个比个灰头土脸,纷纷哑着嗓子指挥闻声陆续赶来探查支援看热闹众蜀山弟子:
“——危险、危险!后撤,全部后撤!”
“好强杀气!长卿,率‘常’字辈弟子布剑阵——嘶,老腰”
“和阳师弟!没事吧?”
“苍古师兄,”
“商风道兄,怎么也出来了?旧伤未愈,快回去修养,此处有蜀山,绝不致伤了道兄半根毫发!”
“温玉儿、胡蔚菲,们几个女弟子过来做什么?快回去,小心受伤——这等危机时刻,们笑什么?!”
无穷无尽人声嘈杂狼奔豕突之中,自然也有回忆惨痛蓬莱剑派弟子在掌门商风子领导下尖叫泪奔,形如惊弓之鸟:
“大事不好啦啊啊啊啊——拆掉咱们蓬莱两个魔头又来拆蜀山了啊啊啊啊啊——”
“师弟麦要拉劣者(?),劣者要去自杀5555555555~~~~~~~~~”
“高价出售昆仑琼华地图,两起价、非诚勿扰,蜀山倾塌之后又避难场所,有幸者据说可以邂逅昆仑山巅怀抱箜篌紫衣仙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老子板着张无比蛋腚兼蛋疼神兽脸腾身跃到半空,甩手狠狠扣下道锅盖状雷障,将切切切似魔似幻风中凌乱统统统统消音在结界里。
一百一十一、土魔兽的威力 。。。
锁妖塔,这一仙剑世界豆腐渣工程的标志性建筑物,在烛氏兄弟拆迁队的狂轰滥炸之下,果真符合了“豆腐渣”三个字所蕴含的一切特征——那塔从上到下一共十层,第十层房架上盖的四片攒尖顶早在重楼替景天抢夺魔剑时就已经打散了一半,如今残余的两片禁不住龙息魔气全方位多角度无死角的联手摧残,一声巨响中整个掀起,一路气壮山河的翻着筋斗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八卦男倍老二带着雪见红葵已经在锁妖塔九层斜飞的檐角上欣然就坐,占据最佳观赏位置,放眼望去视野宽阔。他身后锁妖塔第十层无数重见天日的妖妖怪怪纷纷扒着光秃秃的墙头热泪盈眶,充分利用各种大的小的圆的扁的亮晶晶的泡泡眼表达出“上苍啊快让这几位祖宗消失吧我们愿意在锁妖塔关押到2012年”的坚定情怀。
老子蛋腚的磨了磨牙,反手一把揪过随后御剑乘风来的拆迁队队长夫人景小天:“怎么回事儿这都?!”
景小天十分无辜的眨眨眼,摊手:“我、我也不知道啊,下午龙神来找红毛说是有要事商量,商量不到两句就打起来了龙神干嘛总是这样”话没说完红光擦身而过,猛又是“轰”的一声,清微老头的尖叫冲破结界、痛彻心扉:“贫道的山门恩恩恩恩——”
另一方向,拆迁队队长重楼青筋暴起,扑过去用老子蹂躏景小天的手法一把揪住拆迁队副队长烛龙领口,怒喝:“你、敢再说一遍!”
烛龙蛋蛋一笑,被重楼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盯着,却像并不怎么着慌,掸了掸风里揉乱的长衣,十分无辜的眨眨眼,摊手:“急什么?本尊这个方法不好么?封印锁妖塔最稳妥的便是五灵并用,用五灵珠哈,水灵珠眼下如何,魔尊应当心中有数——现如今本尊是水灵,小混蛋是雷灵,魔尊是火灵,你家那个是风灵,便只缺一个土灵,你我倘若以四灵占四象之位压阵,单单调用中央那人的土灵之力,封印区区一个锁妖塔有什么打紧?依本尊说,但凡魔尊去把麾下土魔兽捉来,望锁妖塔门上这么一贴”白牙一呲,很是阴险的笑将起来。
重楼脸色难看至极,怒道:“凭什么本座去抓?!”
烛龙“啧啧”两声,好整以暇道:“哈,这是什么话,锁妖塔是谁毁坏的?难道还是本尊?”
重楼咬牙切齿把烛龙往死里瞪,一直瞪到老子几乎以为他老人家即将咆哮马上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自杀了,丫却抽搐着一张脸恨恨松了手,别过身子一甩臂刀:“——不去!太恶心了!要去你去!”
烛龙冷笑:“你嫌恶心本尊便不嫌?将功补过原是正理,那土魔兽形相如此如此不堪,魔尊不去捉,莫非竟要本尊屈尊纡贵亲自动手不成?”
老子默默跟景天对视一眼,松手。
咳咳,那啥,难怪打起来鸟。
现在想想,当年土魔兽的光辉事迹,最早还是飞蓬讲给我听的——那阵子这家伙还没落凡,冰块脸素来话少,有一回在神魔之井让重楼灌得酩酊大醉扶不住墙,被老子拖回神树时居然反常的絮絮叨叨罗嗦了一路:他说魔界那帮家伙一个个奇怪得很,整日无所事事净知道拖着别人打架;打架就打架吧,偏偏打架的时候穿得跟红包套一样,生怕晃不瞎旁人的眼睛;穿得像红包套就像红包套吧,偏偏打完架还非让人陪着喝酒不可;喝酒就喝酒吧,偏偏喝多了就耍酒疯,死命把手往人衣服里扒,不信?不信你看我的卷云袍,两个袖子都是那红毛喝多了拽下去的咳,扯远了扯远了。
他话题后来渐渐就拐到对魔界居民行为模式的经验主义探讨上,靠着老子肩膀缓了会儿酒劲,又说其实魔界的怪习惯都是上行下效。比如魔帝神农陛下,最大的爱好就是孜孜不倦培育各色六界珍稀动植物,其中有个叫土魔兽的,长相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感人至深,当年神魔大战一露面,连女娲娘娘都掩面泪奔了,要不是我主羲皇定力强大,神界天兵天将难逃团灭的下场——不单神界,后来魔界也实在容不下土魔兽漫山遍野的污染视听,当年尚存的几大魔尊忍无可忍直接逼宫,终于动用行政力量将土魔兽关起来彻底河蟹鸟
半空之中,烛龙袍袖轻展,依旧侃侃而谈:“好罢,若是魔尊不愿出手擒下土魔兽,那便只得动用五灵珠之力——魔尊也知,水灵珠的下落与女娲后人牵扯甚大,贸然动用,非死即伤。此刻女娲娘娘已然脱离东海,若是他老人家追究起来,哼哼哼哼”
重楼一张苍白的脸由绿转青由青而黑,只可惜鉴于脸皮厚度的差距,打嘴架从来不是我家长虫的对手,这会儿也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插不上话,被长虫一串儿摇曳生姿的“哼哼哼哼”哼到最后,干脆连嘴里的“滚“字都省了。老子正觉得该魔尊的缄默很有些深不可测非同寻常,却见重楼陡然抬眼,两颊刻纹顷刻暴涨至发际,眉心灵印骤然生出一角,发丝眼眸已成金红!
这一下纵使老子安然若素处变不惊比当年伏羲定力还强大,骇然失色之下也不由得一爪子掐上景小天脖子暗叫一声完了完了——TMD叫你嘴贱叫你嘴贱叫你个死不要脸的嘴贱,人家重楼平时跟你打得灰头土脸那是兄友弟恭没事儿让着你,动真格的你丫打得过他么?甭说重楼有一阵天天跟飞蓬千锤百炼你丫就一宅龙,哪怕按设定你一仙剑四的阶段小BOSS拿什么跟人家仙三总BOSS比啊啊啊怎么就不长记性你!!!???
忽听倍伐“嘿”的笑了一声,拖长声音道:“果然是兄友弟恭,好得很,好得很,难得一见。”
他声音清清朗朗,老子结界隔断出的一片安静中一字一句听得异常分明。有道是长留山白帝家的倍老二从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添油加醋挑拨离间没火点火有火扇风这种缺德事一向纯属无比,当然效果也不是一般的立竿见影——一瞬间只听重楼暴喝一声,金光一闪,冲着因为他老人家超级赛亚人变身而愈发显得单薄羸弱(?)的我家长虫就冲鸟上去。
就在这个至关紧要的危急时刻,老子八百年不爆发一次的小宇宙终于厚积而薄发,往重楼方向抡出景小天的同时,扑上去一脚把倍老二也踹进了战场:“——想啥呢!拉架啊!在不拉架待会儿神魔大战了!小天MT二哥输出,老子给你们加盾刷血——MT拉住!!!”
然而,阻止这场战争的,并不是老子。
事后景小天总结,尽管他十分希望他家红毛魔尊能把某条长虫胖揍一顿,但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宁可和老子分工协力一人一只打包扛走,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进度条跳回蜀山之巅那场血肉横飞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