搐?难道是它不甘被封印了许久,提醒着自己它仍存在?还是嫌自己这些日子过得太过平静,想要重新兴风作浪?
〃阿羽,你这是在干什么?〃谢三见只有隽遥出了楼,不免奇怪。而他一上楼就看见燕惜羽垂首跪在地上,连忙蹲下身子询问。
〃啊?你在和我说话吗?〃燕惜羽恍恍惚惚地抬起脸来,进入眼帘的是谢三瞪大的双眼和合不上的大嘴。
〃你,你的脸!怎么会这样?〃谢三在楼下的时候,似乎是听到了隽遥骂人的声音,但却没想到,竟会看见燕惜羽红肿不堪的左脸,〃这是隽遥公子打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事不能怪他!〃燕惜羽此时才算是真正缓过神来,身子往边上一斜,径自坐到了地板上,〃我打碎了他演奏时用的玉箫,害得他今天颜面尽失,也是该有此罚!而且,他原是为了我好,才会打我!〃
经燕惜羽这么一说,谢三才注意到地上的断箫,但也同时看见了箫上的血迹:〃天哪,你的手!该死!你等着,我到车里给你拿药去!〃
看着谢三〃噔噔噔〃地跑下楼去,燕惜羽觉得好像身上的气力又回流了。他慢慢站起身子,举目望向了窗外高悬的皎洁。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错了,错了!月既已非当时月,人又怎是当时人?只是似,只是似,但却全都不是了!
匆忙赶回来的谢三,竟看见燕惜羽不知为何慢慢扯出了一丝的笑意,接着便越笑越大声,直到在空旷的小楼里笑得回声四起,惊走了夜莺;笑得全身乱颤,不能自已;笑得抱着肚子弯下了腰身,笑得流出了眼泪,模糊了脸上的表情,笑得他以为燕惜羽疯了,吓得不敢靠近。。。。。。
秦府内的〃赏菊宴〃上,主人殷勤周到,客人欢语盈盈,就连平时难以亲近的隽遥也不时露出了笑颜。所以这一席可算是宾主尽兴,众人满意而归。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隽遥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燕惜羽也不愿多言,所以整个车厢里除了车轮滚过石板路的声响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他们回到〃纯情欢〃时,正是楼里歌舞升平,靡音绕耳之时。楼里所有的小倌,小厮和杂役都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就没几个人注意到从后门回来的隽遥一行。
回到小楼内,燕惜羽和隽遥仍都是沉默不语。隽遥半靠在竹塌上,看着燕惜羽为自己准备洗澡水,清理替换下来的衣衫,铺好床褥,然后转身对着自己行礼:〃隽遥公子,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好,你下去吧。〃平淡的语调一如既往,让人无法揣测心中的情绪。
燕惜羽低着头转身,慢慢走到了门口。当他的手已经搭上了门闩时,却又顿住了。犹豫片刻之后,燕惜羽又转了回来,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隽遥公子,我,今晚,小人。。。。。。〃
〃不要说!〃还没等燕惜羽一句话说完,就被隽遥急急地打断了,〃我不喜欢,被人欺骗。与其让你用那些个谎话来搪塞于我,我宁愿你什么也别说!〃
燕惜羽闻言,猛然一抬头,正对上了隽遥投射过来的灼热视线,刺得燕惜羽脑中忽地一乱,当下里竟忘了回避。直到燕惜羽发现,对面的双眸里似乎多了份摇曳不定的东西时,才惊觉过来,连忙又低下了头来:〃既然公子不愿听,那小人就告退了!〃
隽遥轻轻〃嗯〃了一下,那低声浅语中有着些许的失望,可惜今晚的燕惜羽心神不定,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随着燕惜羽的离去,小楼里回荡着微不可闻的叹息。。。。。。
06
〃什么,你要留在S市?这事你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过?〃
〃小声点,我的耳朵都快震聋了!我这不正在告诉你嘛。上个月我面试了一家合资企业,对方对我很满意,已经答应和我签约了。等七月份一毕业,我就能去上班了。〃
〃可是刚入学的时候,你不是说毕业后要回来的吗?合资企业的话,我们这里也有啊,何必一定要留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哈,什么叫‘人生地不熟'?你我都是孤儿,在哪里不都是独自一人吗?S市的公司多,机会多,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但是你回来的话,起码还有我,不是吗?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
〃这事儿,电话里跟你说不清楚,我现在赶着要去交论文,我们回头再说吧,挂了!〃
〃喂,喂。。。。。。〃
或许,在十八岁那年,两人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
燕惜羽睡得很不好,那个曾经徘徊在脑海中长达半年之久的梦魇终于又一次造访了他。
自己有多久没做这个梦了?看着灰白的房顶,燕惜羽禁不住暗自唾骂自己。为何又想起了他?他不是他,绝对不是!所以,不要再自寻烦恼了。与其痛苦着那些往事,不如想想〃大柳村〃里二婶给的烙饼,小豆子送的活鱼,福嫂塞的鸡蛋,还有那一张张质朴善良的笑脸。。。。。。
第二天起床后,燕惜羽小心翼翼地来到前楼,比平时更加勤奋地干活。没办法,谁叫自己那么不小心,打碎了那根价值八百两的玉箫呐!
八百两!这事若是让玉娘知道了,她的脸色会变成什么样子,燕惜羽连想象的勇气也没有。
八百两!自己在这里干一年能得五十两,头两年的工钱早在刚进楼的时候就已经支走了。那也就是说,自己还至少要在这里干上十六年,才能还清这笔债!唉!不知道玉娘会不会同意让自己出去找份兼差?不然他就很可能会老死在这〃春情欢〃里。
或许。。。。。。,燕惜羽低头,看着自己那十根着薄茧的手指。亦或许可以干回老本行,只是,不知道这双手行不行?
但是出乎燕惜羽意料的是,他从旭日东升等到玉兔照顶,也没见玉娘跟他提这事儿。当然,他也不会〃正直〃到自己个儿去玉娘跟前说些不该说的。所以这一天,算是过得有惊无险。不过倒是在次日的中午,燕惜羽在路过花园的时候,听见有两个年轻的小倌提到了那根玉箫。
〃。。。。。。上等的玉箫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而且还给直接扔了,唉!玉娘连个屁也没敢放,要不我说,还是隽遥得势呐!〃
〃是啊是啊,真是可惜,那么好的东西,他隽遥就是不要,也可以给别人啊!犯不着这么糟践银子吧。。。。。。〃
〃你不懂,那就是头牌的谱。自己不用的,也断不能让别人使。再说了,在他眼里,银子算什么?你没看那么多的大爷,每天巴巴地往那小楼里送礼物吗?有哪件哪样是你我看过摸过的?〃
。。。。。。
难怪!燕惜羽没敢打扰别人的〃雅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可是为什么,隽遥他要帮自己呢?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算长,和他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是自己以前曾帮过他,所以投桃报李?还是因为自己和津儿住一屋,使得隽遥令眼相看?。。。。。。
燕惜羽好笑地摇摇头,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是别人对自己好,又不是要害自己,何必考虑那么多呐!反正左看右看,浑身不过百来斤的肉,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利用的地方,就当是隽遥他是个好人吧!
每天,出入〃春情欢〃的客人还是那么多,每天,燕惜羽的日子还是那么过,但在风平浪静了四五天后,〃春情欢〃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来闹场子。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胖〃,又有古训说〃树大招风〃,这些话恰如其分地诠释了这天〃春情欢〃里的局面。
燕惜羽把绸缎庄的孙大爷带到了雅间,接过了赏银后,便转回到了前楼。却不料看见大厅里面,大多数的人都围堵到了一处,连原本坐在二楼隔间的那些客人和小倌们也都走了出来,探头向下面张望。
〃本大爷不屑和你们这些个龟公、下人罗嗦。玉娘呢?让她出来,今天非让她赔偿不可。〃
〃对,对,对。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怎么还不见老板?难不成是‘春情欢'想要推卸责任?〃
。。。。。。
此起彼伏的叫骂夹带着细微的哭泣声传入了燕惜羽的耳朵,还没等他来得及询问围观者,就听有人小声鼓噪了起来:〃来了,来了,玉娘来了!〃接着,叮咚环配之音就从燕惜羽背后的入口处传来。
随着众人闪开了一条路,丰姿绰约的楼金玉经过燕惜羽的身边进了大厅。她看了看当下的场面,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然后带着几十年未变的笑容问道:〃不知几位大爷找玉娘来有何事?〃
这时,燕惜羽才看清楚大家关注的焦点。一张圆桌的边上坐了六个人,三个是客人。其中的一人手里正拿着一幅裱好的画卷。画卷上画的是一只娇小可人的夜莺站在枝叶之间,引吭高歌的姿态。不过画卷的下方好像是被水打湿了,晕化了上面的墨迹,硬生生毁了这幅丹青。
在桌边有个青衣小厮正在垂泪,单薄的肩膀随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上下耸动,白细的手指紧紧绞着衣摆,叫人看了好不怜惜。燕惜羽认得,这人是进楼才两个月的竹心。因为其父病重,急需银两就医,年仅十三岁的他便自卖自身,成了楼里一个尚未挂牌接客的小倌。这些小倌们白天要接受各种的训练,每当晚上客人多的时候,便充当随侍,忙前忙后。看来今天这事是出在这孩子的身上。
那位客人见了玉娘,立刻扯着嗓门道:〃玉娘,你可算是露脸了!亏人们常念叨,你这‘春情欢'是京城第一的青楼,怎么教出来的人竟如此毛手毛脚的?你看看,你看看,一幅价值连城的丹青就毁在了这么个小贱货的手里,你倒是说说,这事儿,怎么解决?〃
楼金玉笑咪咪地听完那人的抱怨,又打量了一番那幅模糊掉的画卷,然后柔声道:〃这位大爷,请先少安毋躁!能否让我先问问我家小厮整件事的经过,再给大爷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行!你问,我不信他还能颠倒黑白来着!〃
〃谢大爷!〃
楼金玉欠了欠身子,转身走到竹心面前,一看见他哭得梨花带雨,双眼通红,就不由蹙起了秀眉:〃别哭了!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竹心见老板冷下了脸来,心中害怕,倒是收住了眼泪,哽咽道:〃我,我也不清楚。。。。。。,我给那桌的客人。。。。。。送酒,经过。。。。。。经过这里的时候,好像有人在背后。。。。。。撞了我一下,跟着就身子一斜,一壶酒撒到。。。。。。了桌子上。〃
〃撞你?是谁?〃
〃我,我,没看见!〃竹心越说头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轻。
楼金玉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狠狠地瞪了瞪竹心,然后立刻扭过头来,冲着那几位客人一莞尔:〃几位大爷,这来龙去脉嘛,我也算是清楚了,看来的确是我们‘春情欢'的过失。既如此,不知几位大爷希望玉娘如何补偿?〃
〃好,玉娘你果然是爽快!〃那人扯出了一个算是笑容的弧度,〃这事要解决也简单,只要你们‘春情欢'赔偿这画给我就行。〃
〃噢?但不知大爷这画值多少银子?〃楼金玉见对方如此好说话,不由心中起疑。
〃呵呵,不多!十万两!〃
〃什么!〃听到那个数字,不光是楼金玉惊呼出声,周围的人也大都倒抽了口冷气。
〃哼哼!〃楼金玉算是明白了,这几人分明就是来捣乱的,恐怕竹心那个〃无心之过〃也是他们设计好的,〃我说这位大爷,别以为我这里是风月场所,所以就都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