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伽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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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伽蓝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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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浮道相通,虽外有四时,而内无寒暑。房檐之外,皆是山池,竹松兰芷,垂

列堦墀,含风团露,流香吐馥。至正光年中,太后始造七层浮图一所,去地百

仞,是以邢子才碑文云“俯闻激电,旁属奔星”是也。庄饰华丽,侔於永宁。金

盘宝铎,焕烂霞表。

寺有三池,萑蒲菱藕,水物生焉。或黄甲紫鳞,出没於繁藻,或青凫白雁,

浮沈於绿水。常ぃ杂盟Α

伽蓝之妙,最得称首。时世好崇福,四月七日,京师诸像皆来此寺。尚书祠

曹录像凡有一千馀躯。至八日,以次入宣阳门,向阊阖宫前受皇帝散花。于时金

花映日,宝盖浮云,幡幢若林,香烟似雾。梵乐法音,聒动天地。百戏腾骧,所

在骈比。名僧德众,负锡为群;信徒法侣,持花成薮。车骑填咽,繁衍相倾。时

有西域胡沙门见此,唱言佛国。至永熙年中,始诏国子祭酒邢子才为寺碑文。

子才河间人也。志性通敏,风情雅润,下帷覃思,温故知新,文宗学府,跨

班、马而孤上;英规胜范,凌许、郭而独高。是以衣冠之士,辐凑其门;怀道之

宾,去来满室。昇其堂者,若登孔氏之门;沾其赏者,犹听东吴之句。籍甚当时,

声驰遐迩。正光中,解褐为世宗挽郎、奉朝请,寻进中书侍郎黄门。子才洽闻博

见,无所不通,军国制度,罔不访及。自王室不靖,虎门业废,后迁国子祭酒,

谟训上庠。子才罚惰赏勤,专心劝诱,青领之生,竟怀雅术。洙、泗之风,兹焉

复盛。永熙年末,以母老辞,帝不许之。子才恪请恳至,辞泪俱下,帝乃许之,

诏以光禄大夫归养私庭,所在之处,给事力五人,岁一朝以备顾问。王侯祖道,

若汉朝之送二疏。暨皇居徙邺,民讼殷繁,前格后诏,自相与夺,法吏疑狱,簿

领成山。乃敕子才与散骑常侍温子昇撰《麟趾新制》十五篇,省府以之决疑,州

郡用为治本。武定中,除骠骑大将军西兖州刺史,为政清静,吏民安之。后徵为

中书令。时戎马在郊,朝廷多事,国礼朝仪,咸自子才出。所制诗赋诏策章表碑

颂赞记五百篇,皆传於世。邻国钦其模楷,朝野以为美谈也。

大统寺在景明寺西,即所谓利民里。寺南有三公令史高显洛宅。每夜见赤光

行於堂前,如此者非一。向光明所掘地丈馀得黄金百斤,铭云:“苏秦家金,得

者为吾造功德。”显洛遂造招福寺。人谓此地是苏秦旧宅,当时元义秉政,闻其

得金,就洛索之,以二十斤与之。衒之按:苏秦时未有佛法,功德者不必是寺,

应是碑铭之类,颂其声迹也。东有秦太上公二寺,在景明南一里。西寺,太后所

立;东寺,皇姨所建,并为父追福,因以名之。时人号为双女寺。并门邻洛水,

林木扶疏,布叶垂阴。各有五层浮图一所,高五十丈,素采布工,比於景明。至

於六斋,常有中黄门一人,监护僧舍,衬施供具,诸寺莫及焉。

寺东有灵台一所,基址虽颓,犹高五丈馀,即是汉光武帝所立者。灵台东辟

雍,是魏武所立者。至我正光中,造明堂於辟雍之西南,上圆下方,八窗四闼。

汝南王复造砖浮图於灵台之上。孝昌初,妖贼四侵,州郡失据。朝廷设募征格於

堂之北,从戎者拜旷掖将军、偏将军、裨将军。当时甲胄之士,号明堂队。时虎

贲骆子渊者,自云洛阳人。昔孝昌年,戍在彭城。其同营人樊元宝得假还京,子

渊附书一封,令达其家,云:“宅在灵台南,近洛河,卿但是至彼,家人自出相

看。”元宝如其言,至灵台南,了无人家可问,徙倚欲去。忽见一老翁来问:

“从何而来,徬徨於此?”元宝具向道之。老翁云:“是吾儿也。”取书,引元

宝入。遂见馆阁崇宽,屋宇佳丽。坐,命婢取酒。须臾,见婢抱一死小儿而过,

元宝初甚怪之。俄而酒至,色甚红,香美异常。兼设珍羞,海陆具备。饮讫辞还,

老翁送元宝出,云:“后会难期。”以为凄恨,别甚殷勤。老翁还入,元宝不复

见其门巷。但见高岸对水,渌波东倾。唯见一童子可年十五,新溺死,鼻中出血。

方知所饮酒,是其血也。及还彭城,子渊已失矣。元宝与子渊同戍三年,不知是

洛水之神也。

报德寺,高祖孝文皇帝所立也,为冯太后追福,在开阳门外三里。

开阳门御道东有汉国子学堂。堂前有《三种字石经》二十五碑,表里刻之。

写《春秋》、《尚书》二部,作篆、科斗、隶三种字,汉右中郎将蔡邕笔之遗

迹也。犹有十八碑,馀皆残毁。复有石碑四十八枚,亦表里隶书,写《周易》、

《尚书》、《公羊》、《礼记》四部。又《赞学》碑一所,并在堂前。魏文帝作

《典论》六碑,至太和十七年,犹有四存,高祖题为劝学里。里有文觉、三宝、

宁远三寺。武定四年,大将军迁《石经》於邺。周回有园,珍果出焉。有大谷含

消梨,重十斤,从树着地,尽化为水。世人云:“报德之梨,承光之柰。”承光

寺亦多果木,柰味甚美,冠於京师。

劝学里东有延贤里,里内有正觉寺,尚书令王肃所立也。肃字公懿,琅琊人

也。伪齐雍州刺史奂之子也。赡学多通,才辞美茂,为齐秘书丞。太和十八年,

背逆归顺。时高祖新营洛邑,多所造制,肃博识旧事,大有裨益。高祖甚重之,

常呼王生。延贤之名,因肃立之。肃在江南之日,聘谢氏女为妻。及至京师,复

尚公主。其后谢氏入道为尼,亦来奔肃。见肃尚主,谢作五言诗以赠之。其诗曰:

“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公主代肃答谢云:

“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肃甚有愧谢之色,遂

造正觉寺以憩之。肃忆父非理受祸,常有子胥报楚之意。卑身素服,不听乐,时

人以此称之。肃初入国,不食羊肉及酪浆等物,常饭鲫鱼羹,渴饮茗汁。京师士

子,道肃一饮一斗,号为“漏卮”。经数年已后,肃与高祖殿会,食羊肉酪粥甚

多。高祖怪之,谓肃曰:“卿中国之味也。羊肉何如鱼羹?茗饮何如酪浆?”肃

对曰:“羊者是陆产之最,鱼者乃水族之长。所好不同,并各称珍。以味言之,

甚是优劣。羊比齐、鲁大邦,鱼比邾、莒小国。唯茗不中,与酪作奴。”高祖大

笑,因举酒曰:“三三横,两两纵,谁能辨之赐金锺。”御史中尉李彪曰:“沽

酒老妪瓮注瓨,屠儿割肉与秤同。”尚书右丞甄琛曰:“吴人浮水自云工,妓儿

掷绳在虚空。”彭城王勰曰:“臣始解此字是习字。”高祖即以金锺赐彪。朝廷

服彪聪明有智,甄琛和之亦速。彭城王谓肃曰:“卿不重齐鲁大邦,而爱邾莒小

国。”肃对曰:“乡曲所美,不得不好。”彭城王重谓曰:“卿明日顾我,为卿

设邾莒之食,亦有酪奴。”因此复号茗饮为酪奴。时给事中刘缟慕肃之风,专习

茗饮,彭城王谓缟曰:“卿不慕王侯八珍,好苍头水厄。海上有逐臭之夫,里内

有学颦之妇,以卿言之,即是也。”其彭城王家有吴奴,以此言戏之。自是朝贵

宴会,虽设茗饮,皆耻不复食,唯江表残民远来降者好之。后萧衍子西丰侯萧正

德归降时,元义欲为之设茗,先问:“卿於水厄多少?”正德不晓义意,答曰:

“下官生於水乡,而立身以来,未遭阳侯之难。“元义与举坐之客皆笑焉。

龙华寺,广陵王所立也;追圣寺,北海王所立也。并在报德寺之东。法事僧

房,比秦太上公。京师寺皆种杂果,而此三寺,园林茂盛,莫之与争。

宣阳门外四里至洛水上作浮桥,所谓永桥也。神龟中,常景为《汭颂》。其

辞曰:“浩浩大川,泱泱清洛,导源熊耳,控流巨壑。纳穀吐伊,贯周淹亳,近

达河宗,远朝海若。兆维洛食,实曰土中。上应张、柳,下据河、嵩,寒暑攸叶,

日月载融。帝世光宅,函夏同风。前临少室,却负太行,制岩东邑,峭崱

疆。四险之地,六达之庄,恃德则固,失道则亡。详观古昔,考见邱、坟,乃禅

乃革,或质或文。周馀九列,汉季三分,魏风衰晚,晋景雕曛。天地发挥,图书

受命,皇建有极,神功无竞。魏箓仰天,玄符握镜,玺运会昌,龙图受命。乃

睠书轨,永怀宝定。敷兹景迹,流美洪谟。袭我冠冕,正我神枢。水陆兼会,

周、郑交衢。爰勒洛汭,敢告中区。”南北两岸有华表,举高二十丈。华表上作

凤凰,似欲冲天势。永桥以南,圜丘以北,伊、洛之间,夹御道有四夷馆。道东

有四馆。一名金陵,二名燕然,三名扶桑,四名崦嵫。道西有四里:一曰归正,

二曰归德,三曰慕化,四曰慕义。吴人投国者处金陵馆,三年已后,赐宅归正里。

景明初,伪齐建安王萧宝寅来降,封会稽公,为筑宅於归正里。后进爵为齐王,

尚南阳长公主。宝寅耻与夷人同列令公主启世宗,求入城内。世宗从之,赐宅

於永安里。正光四年中,萧衍子西丰侯萧正德来降,处金陵馆,为筑宅归正里,

正德舍宅为归正寺。北夷来附者处燕然馆,三年已后,赐宅归德里。正光元年,

蠕蠕主郁久闾阿郍来朝,执事者莫知所处。中书舍人常景议云:“咸宁

中,单于来朝,晋世处之王公特进之下,可班郍蕃王、仪同之间。”朝

廷从其议,又处之燕然馆,赐宅归德里。北夷酋长遣子入侍者,常秋来春去,避

中国之热,时人谓之雁臣。东夷来附者处扶桑馆,赐宅慕化里。西夷来附者处崦

嵫馆,赐宅慕义里。自葱岭已西,至於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欢附,商胡贩客,

日奔塞下,所谓尽天地之区已。乐中国土风,因而宅者,不可胜数。是以附化之

民,万有馀家。门巷修整,阊阖填列,青槐荫陌,绿树垂庭,天下难得之货,咸

悉在焉。别立市於洛水南,号曰四通市,民间谓永桥市。伊、洛之鱼,多於此卖,

士庶须脍,皆诣取之。鱼味甚美,京师语曰:“洛鲤伊鲂,贵於牛羊。”

永桥南道东有白象、狮子二坊。白象者,永平二年,乾罗国胡王所献,背施

五采屏风,七宝坐床,容数人,真是异物。常养象於乘黄曹,象常坏屋败墙,走

出於外,逢树即拔,遇墙亦倒。百姓惊怖,奔走交驰。太后遂徙象於此坊。狮子

者,波斯国胡王所献也,为逆贼万俟丑奴所获,留於寇中。永安末,丑奴破,

始达京师。庄帝谓侍中李或曰:“朕闻虎见狮子必伏,可觅试之。”於是诏近山

郡县捕虎以送。巩县、山阳并送二虎一豹,帝在华林园观之,於是虎豹见狮子,

悉皆瞑目,不敢仰视。园中素有一盲熊,性甚驯,帝令取试之。虞人牵盲熊至,

闻狮子气,惊怖跳踉,曳锁而走,帝大笑。普泰元年,广陵王即位,诏曰:“禽

兽囚之,则违其性,宜放还山林。”狮子亦令送归本国。送狮子胡以波斯道远,

不可送达,遂在路杀狮子而返。有司纠劾,罪以违旨论,广陵王曰:“岂以狮子

而罪人也?”遂赦之。

菩提寺,西域胡人所立也,在慕义里。沙门达多发冢取砖,得一人以进。

时太后与明帝在华林都堂,以为妖异,谓黄门侍郎徐纥曰:“上古以来,颇有此

事否?”纥曰:“昔魏时发冢,得霍光女婿范明友家奴,说汉朝废立,与史书相

符。此不足为异也。”后令纥问其姓名,死来几年,何所饮食?死者曰:“臣姓

崔名涵,字子洪,博陵安平人也。父名畅,母姓魏,家在城西准财里。死时年十

五,今满二十七,在地下十有二年,常似醉卧,无所食也。时复游行,或遇饭食,

如似梦中,不甚辨了。”后即遣门下录事张秀携诣准财里,访涵父母,果得崔畅,

其妻魏氏。秀携问畅曰:“卿有儿死否?”畅曰:“有息子涵,年十五而死。”

秀携曰:“为人所发,今日苏活,在华林园中,主上故遣我来相问。”畅闻惊怖

曰:“实无此儿,向者谬言。”秀携还,具以实陈闻,后遣携送涵回家。畅闻涵

至,门前起火,手持刀,魏氏把桃枝,谓曰:“汝不须来!吾非汝父,汝非吾子,

急手速去,可得无殃!”涵遂舍去,游於京师,常宿寺门下,汝南王赐黄衣一具。

涵性畏日,不敢仰视,又畏水火及刀兵之属。常走於逵路,遇疲则止,不徐行也,

时人犹谓是鬼。洛阳大市北奉终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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