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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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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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于陈云鹏,可惜马上就听说陈云鹏要往边关去磨练几年,显然是无意现在定亲,她也只得做罢了。

    因为有这许多事情,孟素兰在除夕家宴上,看见儿子女儿都是丰神俊秀的模样,心里便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就坐在韩老夫人旁边,韩老夫人怎能听不见她的叹气?待酒宴之后,便托有些累了,叫孟素兰扶她回房。

    到了韩老夫人房里,打发了丫鬟们,老夫人才淡淡道:“你今晚叹气,可是忧心几个孩子的亲事?”

    孟素兰知道这位婆婆厉害,平日里不过因着寡妇身份,不怎么过问家事,只管含饴弄孙罢了。此刻韩老夫人问起来,她怎么敢隐瞒,低头道:“绮儿过了年就十六了,她这亲事,儿媳实在发愁。”

    韩老夫人淡淡道:“我也知道绮儿不小了,到了二月二,你带了绮儿绢儿,跟我去大慈寺上香。”

    上香这事儿,是贵妇贵女们常有的活动,说是上香,其实至少有一半的时候是两家约好了去相看的,孟素兰当初第一次见着韩缜也是在寺庙里上香,如何不明白,顿时精神一振:“娘说哪一家?”

    “就是老太爷生前的好友郑家,他家大公子已经娶亲,小公子今年十七岁,已经中了秀才,两年后的秋闱,一个举人也稳稳的——”韩老夫人才说到一半,就见孟素兰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顿时冷笑道,“怎么,你敢是看不上郑家?”

    郑家,孟素兰是知道的。郑老太爷一辈子都是个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升到从五品之后就再也不动了。自来正五品是官员的一个坎儿,有许多官员终其一生都被这道坎卡着,郑老太爷也不例外。他只有一个儿子,倒是才华极高,三十几岁上就做到了一府的知府,谁知道偏偏命不好,回京述职的时候被山匪杀了,只留下妻子并两个儿子。

    郑大公子十九岁上中了进士,但却只是三榜的同进士,外放去做县令,在外头呆了六年,去年年中才回到京城,进了行人司。他娶的妻子是座师的堂侄女,家中也是清流门第,听说嫁妆并不丰厚的。

    这样一家子,孟素兰怎么肯?郑大公子好歹还有了官职,郑小公子却只是个秀才,委实也太委屈她的女儿了。

    韩老夫人看着她的神色,冷笑道:“绮儿是个什么性情,你比我清楚。若是叫她嫁到高门大户做长媳,她可支持得起来?”这个儿媳妇虽然还算能干,可是对女儿十分娇惯,韩绮到了这个年纪,管家理事还不怎么拿得起来呢。

    韩老夫人心里岂不想给孙女挑门好亲事?可是眼看如今韩绮高不成低不就,年纪再拖两年,更不好找了。皇帝虽然对韩晋有所青目,可更多的是看在过世的韩老太爷份上,并且极重要的一点,皇帝既没有给韩缜放个官职,也没有将韩晋放在什么要紧的位置上。韩老夫人最怕的是,皇帝留着韩晋在身边,不过是当成个能说说话儿开开玩笑,奉承得皇帝喜欢的优孟之臣,这也就是韩老夫人逼着孙子读书的缘故——万一哪日皇帝忽然有什么军国大事要垂询,韩晋也得答得出来才行啊。琴棋书画精通不是不好,可齐家治国平天下,哪有只靠琴棋书画的呢?

    就因着这个,韩老夫人才挑中郑家。韩绮这般应该算是下嫁,纵然将来韩家不大好,郑家也不会亏待了韩绮。且郑大公子夫妇能干,韩太太又心疼小儿子,韩绮嫁了郑小公子,将来家中之事一毫不必烦心。韩家给她准备的嫁妆必不会少了,这日子只有过得舒舒服服的。

    那郑小公子,韩老夫人也是多方打听过的,学问颇为扎实,等上几年,一个进士是有把握的。

    这中进士的事儿,跟考秀才考举人又有所不同。并不为说考进士要舞弊,而是与主考的喜好,颇有些关系。郑大公子官职不高,却长袖善舞,在京城里结识颇多,将来弟弟要考进士,他哪有不倾力相助的?郑小公子不必像哥哥一般辛苦,得的助力却比哥哥多,有哪里不好呢?

    “都十七了才是个秀才”孟素兰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低头轻喃了一句。

    韩老夫人嗤笑道:“有几个年轻进士?”平常人家,若是三十岁上中个进士,已经要给祖宗烧高香了,也只有韩家这样,因着孙儿年纪这样轻就中了探花,才会看不上十七岁的秀才。

    “是绮儿嫁人,不是你嫁人。”韩老夫人不无讽刺地道,“绮儿日后过得顺心,不操心不烦恼,那才叫福气。郑家家风与你娘家相仿,你自己琢磨去罢。”

    孟素兰被噎了个半死,低了头走出来,在院子里就流下泪来。当初她自己挑中了韩缜,结果这身边娇妾美婢不断,饶是她有本事,也还生了韩磊和韩绢。若是将来韩绮也要过这种日子,她自是不肯,可难道她的女儿就嫁不得门第高又洁身自好的男儿?凭什么!

    韩老夫人这一番话,第二天晚上,就有个小丫鬟悄悄告诉了韩绢。韩绢从前会讨好韩绮,手头还算宽裕,对丫鬟们素来大方。且她只是打听点消息,并不做什么,故而丫鬟们透露个一丝半丝的,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

    韩绢听罢,叫心腹丫鬟打发了小丫鬟三百钱,便拿帕子捂了脸在床上独自笑起来。她的心腹丫鬟芙蓉忙关好了门,有些无可奈何道:“姑娘笑什么呢。”

    “我为何不笑?”韩绢挪开帕子,嗤嗤笑道,“我那好姐姐,一心想着攀高枝呢,眼睛只瞄着顾家表姐,如今——哈哈哈,我真是乐死了。”

    “大年下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芙蓉连忙呸了两口,又拉了小杌子在韩绢面前坐下,小声道,“姑娘别怪我多嘴,大姑娘怎样都不关姑娘事,姑娘今年也十四了,该想想自己才是。”

    一句话戳中了韩绢的痛处,冷笑道:“我想有什么用?不打发了姐姐,我如何出得了门子?你瞧着吧,这门亲事,姐姐会答应才有鬼了!”

    芙蓉伺候她好几年了,平日里也悄悄为自己将来谋划过,这时候看着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不愿意,姑娘何不——”

    韩绢顿时立起了眼睛:“你叫我捡她不要的?”

    “姑娘——”芙蓉长叹一声,“奴婢若不为姑娘好,再不敢说这话的。姑娘只想,这亲事是老夫人亲自挑的,老夫人会害自己孙女不成?”

    一句话倒叫韩绢低头沉思去了。芙蓉趁热打铁道:“姑娘再想,姑娘虽好,总有个出身放在这里,老太太年纪一年大似一年,精神怕也不如了。若是日后老太太还愿意管姑娘的事,那难道会比大姑娘的亲事更好?若是老太太短了精神管不得,太太看大姑娘嫁了这样的人家,会给姑娘挑什么样的人家?”

    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韩绢从前年纪小的时候,常想着日后自己用个什么手段,替自己谋一门好亲事。等到她进了京城,才晓得自己那时候太异想天开了。京城里规矩更大,小姑娘们没有长辈带着根本不能出门,就是出门做客,身边也有丫鬟婆子寸步不离陪着。她若是有生母在世,又得宠,或许还能帮着她;再不然有几个心腹丫鬟肯拼死帮着,说不准也有希望,只可惜,她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姐姐这个空子可以钻。

    芙蓉看韩绢不说话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已经十九了,也盼着姑娘快些定了亲事,或放自己出去,或嫁了人给姑娘做陪房去,再拖下去,她自己也要拖过年纪了,因此才得了信,心里就打了这个主意。横竖大姑娘的脾气谁不知道,这桩亲事她绝不肯要的,何不就给了二姑娘,也省得得罪了郑家,还对自己有好处。

    芙蓉退了出去,留下韩绢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芙蓉说的是对的,若是让嫡母给自己挑亲事,绝不会比这一桩更好。但是若让她就这样收手,她又不甘心。看看几位表姐,顾家表姐不说了,如今是正经的一品诰命侯夫人;就是孟家表姐,如今也是正四品的侧妃,更妙的是正妃不能生,如今将她的儿子记在名下!自己是庶出,顾家表姐的福气没有,难道孟家表姐的福气也不能有?无论如何,她总要试试,若是不成,那就死了心,照芙蓉说的,谋了郑家那门亲事就是。

    韩绢在床上想到天色朦胧之时才睡了过去,只觉得睡了没多久就被唤了起来,芙蓉脸色有些慌张,一边伺候她穿衣洗漱一边道:“平南侯的庶长子没了。”

    韩绢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说的是周鸿家的大哥儿,不由吓了一跳:“怎么就没了?”年前去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什么。

    芙蓉叹道:“听说是大年三十晚上就有些发热,因是节里,丫鬟们也不敢惊动着说要请太医。初一大早,侯爷和夫人又要入宫朝贺,直拖到天色近晚才回府,硬生生的就把哥儿的病拖得重了。昨儿晚上请了太医,折腾了一夜,到天亮还是没了。”

    韩绢怔了一会儿,忽地嗤笑了一声:“我还当嫣表姐真是个宽宏大量的,没想到城府极深呢。”硬生生的忍了半年多,拿着朝贺不在府中做机会,把个孩子给磨死了。

    芙蓉也叹道:“可怜那姨娘,听说是眼睁睁看着孩子没气了,如今已经哭死过去。侯爷也大怒,已经将乳娘杖毙,一个伺候的丫鬟也卖了出去。”

    韩绢不由得道:“虽说两个主子都不在家里,难道就连个郎中也请不来?”

    “听说是有丫鬟想开了角门出去请,可是管事的大丫鬟不许,说大年下的,请了郎中来不吉利”

    这样的说法是有的,一般若是年下节间得了点小病,都是不请郎中的,可孩子年小体弱,哪里经得住这样拖,居然就去了。

    “这姨娘也是无用”

    芙蓉摇了摇头:“姑娘你经的事少,做姨娘的,有几个不被正室太太辖制的?别说这是大年下了,就是平日里,也轮不着她做主请郎中。”

    韩绢脸上讽刺的笑容渐渐散了,只觉得一颗心直往冷水里沉似的。原来做姨娘,做侍妾,做侧室,竟是这样的不自由?就连自己的孩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去死?

    “那孟表姐若是——”

    芙蓉看看左右无人,才低声道:“所以孟侧妃才要把孩子给王妃呢。那王侧妃那般的不开眼,将来纵然孩子能给她留着,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韩绢抿紧了嘴唇,昨天晚上那点野心被芙蓉几句话打了个粉碎。她只想着诰命,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却没想到万一这凤凰做不成该怎么办?若是她的手段使出来却没成事,嫡母会饶过她吗?祖母会怎么做?即使成了,若是她斗不倒正妻,又该是什么下场?便是顾家表姐那样看起来不声不响的“贤良人”,都能悄没声地弄死姨娘生的庶长子,她若是遇上个更狠的,可怎么办!

    芙蓉并不知道平南侯府的事儿已经帮着她也逃过一劫——若是韩绢做出什么不名誉的事儿来,她这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也少不了要倒霉——只替韩绢换了身素净衣裳,道:“今儿还是要去平南侯府瞧瞧的,姑娘穿素净些,也是个意思。”

    平南侯府庶长子夭折的消息,说是风一样传遍帝都,也并不为过。二房那边沈青芸一听这消息,顿时跳了起来:“死了?”

    “是。”冷妈妈拧着眉头,“已经在举哀了。听说谢姨娘一头碰在棺材上,险些当场就死过去,侯爷也发了好大的脾气,就连夫人身边得宠的丫鬟丹青,也被拖下去打了十板子。”

    沈青芸皱起了眉头:“给我更衣,过去瞧瞧。”听说大哥儿死了,她第一反应是疑心周鸿夫妇做假,便听说谢姨娘险些碰死,周鸿又跟顾嫣然发了脾气,才有些相信,不过总要自己过去瞧瞧才算数。

    还不满周岁的孩子,按礼数不能埋进周家的祖坟,就连丧事也没有大做的,故而沈青芸赶过去的时候,只见顾嫣然神色如常地迎出来:“二婶和妹妹来了。”

    她若是做些悲戚之容,沈青芸还要疑心她做戏,但此时见她从容镇定,只眼圈微微有些红色,还用淡淡的脂粉遮住了,心里倒更信这大哥儿是被她悄没声儿整死的,便叹道:“听说大哥儿没了,少不得过来看看,你可节哀。鸿哥儿呢?”

    顾嫣然脸上就微微闪过一丝恼怒:“侯爷出去了,说是想买口好一点的棺木。大哥儿不能进祖坟已经委屈了,棺木买得好些,再点个差不多的坟地,也算他不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沈青芸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道:“谢姨娘只怕是伤心了吧?”

    “她倒也算个好的,知道自己照顾哥儿不力,本是要跟着哥儿去的,被侯爷拦了下来——”说到最后一句,顾嫣然眼中闪过阴霾之色,简单地一句话做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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