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乌与大道祖- 第43部分

　　　　到了池塘边，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了。不过幸好今夜有月光，映射着池塘的水面，倒也看得清这一方天地。

　　　　陆压忽然停下了脚步。

　　　　池塘的对面，有动静。陆压凝神听了片刻，似乎对面有几个人在水中嬉闹。会在这里出现的，不会是他的几位哥哥，那么就只有那个部落里的人类了。

　　　　这么晚了，人类在这里做什么？

　　　　陆压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但是现在闲来无事，他便掐了一个法决，准备便去瞧上一番。

　　　　池塘不宽，眨眼间他便看到了一帮人类。

　　　　那是一群小孩，光着身子在水中嬉闹。岸边有一个小木桶，里面蹦跶着几条鱼。大约这群孩子白日里在这里抓鱼，后来皮闹了起来，玩得一时忘了时间。连天黑都未察觉。

　　　　有些在互相泼水的，有些则在比赛游泳，热闹至极，童真的笑语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清亮。

　　　　陆压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心中倒十分羡慕孩子们的这份无忧无虑。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目光，叹息地摇了摇头。刚准备离开，目光忽然撇到岸边的一个人影。那是……陆压疑惑，那个小孩子身上竟穿着一件十分眼熟的衣服。嫩青色，披风，陆压细想了一番，便想到了这件小披风为何令他眼熟的原因了。

　　　　几十年前，陆压和老大初次去了人类部落时，陆压将一件小披风给了一个小男孩。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另一个孩子的身上见到了这件披风。

　　　　陆压不记得当初那个小男孩的模样了，可是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令他映像颇深，面前的这个小男孩有着和他一样的眼神。他一瞬也不顺地盯着池塘里正在玩闹的伙伴们，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陆压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兴味，不知道当初那个小孩怎么样了？

　　　　孩子们的池塘晚会很快就被迫结束了，因为大人们找来了。

　　　　小孩子一拥而上，个个垂着脑袋站成一排，乖乖地听训。

　　　　陆压见到那个小男孩跑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前，仰着脑袋说了些什么，那个男子忽然笑了起来，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眼神仿佛带着他。

　　　　不知怎么地，陆压就认出了他就是当初的那个小男孩。

　　　　男子将小男孩抱起，转身对其他大人说了些什么，大人们脸上的生气表情便淡了许多，而垂着脑袋的孩子们也放松了许多，笑了起来。一拥峰地跑到了盛鱼的木桶前，将木桶提了起来。

　　　　众人笑嘻嘻地往回走了。

　　　　池塘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陆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凄凉。人类生命虽然短暂，虽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类俗事，但却精彩异常，绚烂地令人夺目。

　　　　而他拥有漫长的生命，却不知生来所谓何事！

　　　　陆压一直在等一个征兆，但是当它终于来了，却有些令人猝不及防。

　　　　那日傍晚，陆压照常地在地面上休息，同他在一处的，还有二哥三哥六哥和九哥。

　　　　小六和小九正因为一件小事而吵得正欢，三哥和二哥则在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互相练习法术。

　　　　陆压则躺在他自制的躺椅上，闭目，悠闲得晒着太阳。

　　　　一切都很和谐。

　　　　忽然，天空暗了下来。

　　　　小六和小九停止了争吵，二哥和三哥停下了切磋，陆压睁开了眼。

　　　　他们能感觉到，原本散发着强烈光与热的太阳，在没有乌云遮挡的情况下却暗淡了许多。会发生这种事，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当值的小金乌离开了太阳。

　　　　可是，今日当值的是最靠谱的大哥，他不可能会擅离职守的！

　　　　陆压立即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疑惑地看着天空的那轮太阳。

　　　　“大哥怎么了？”

　　　　“不知。”二哥道：“小六小九小十，你们先回扶桑树，让其他人不要急。我和老三先上去瞧瞧。”

　　　　陆压看着二哥和三哥一脸严肃地离开了，也和小六小九回到了扶桑树。

　　　　其他人显然也见到了天空的异象，见到陆压他们回来，忙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陆压：“……二哥和三哥去查看情况了，我们等他们回来再说吧。”所以安静一些吧。

　　　　只可惜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中，无人在意。

　　　　陆压：“……”

　　　　陆压安静地走到一旁，盯着头顶的那轮太阳看，心中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哥，他会不会出事了？

　　　　可是十只金乌未临洪荒，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对大哥下手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哥和三哥回来的速度很快，他们没有让其他金乌失望，带回了大哥。言下之意，大哥受伤了。

　　　　大哥的胸前插着一跟箭矢，箭头特殊的三角构造，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一根巫族人的箭矢。

　　　　金乌们立即停止了议论，陆压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老二和老三的表情俱是一脸凝重，他们绕过沉默的弟弟们，将老大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他的鸟窝内。老二回过头来，道：“你们放心，大哥他只是受伤了，生命并无大碍。小九，我记得你似乎懂些岐黄之术，可先给大哥做些疗伤。我去将母后叫来。”

　　　　陆压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你放心吧，二哥。”

　　　　老二点点头，便飞速离开了。

　　　　陆压蹲下了身，查看了一番大哥的伤势。箭矢插得很深，可见射箭之人是铁了心要大哥的命的，幸好偏了些，未射中心脏。

　　　　但是伤口处出血很多，陆压有些担心是不是脏器破裂了。

　　　　陆压只处理过一些简单的伤口，未处理过箭伤，他也不敢拔箭，万一误伤到心脏就不妙了。

　　　　老大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满头的冷汗显示着他的痛苦。

　　　　一旁的老三握紧了拳头，恨声道：“巫族！”

　　　　其他人也显然认出了箭矢乃是出自巫族人之手，个个的神情都充满了愤怒。

　　　　“巫族！他们竟无缘无故对大哥出手，我一定要帮大哥报仇！”

　　　　“对！管他什么万年之约，既然巫族首先破了条约，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

　　　　陆压有些焦急，生怕这些金乌们一个冲动，集体降临洪荒大地。

　　　　可是，看着平日里对他们这帮兄弟那么好的大哥，却被巫族人伤至如此模样，陆压又忍不住心生恨意——洪荒大地干他们何事，就算毁了又怎么样？！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念头，陆压忙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当务之急，还是先治好大哥的伤要紧！

　　　　二哥很快回来了，可是却只身一人，不见羲和的踪影。

　　　　“母后人呢？”

　　　　老二摇头，面色凝重，“母后不在下方的山上。”

　　　　陆压的眉头皱了起来，对了，他想起来，昨日羲和对他说过要回天宫一趟，怎么偏偏这么巧？

　　　　“那我去天宫找母后！”小九提议道。

　　　　这次，一向和小九不对盘的小六也附和道：“我跟着小九一起去！”

　　　　“来不及了。”陆压沉声道：“大哥已陷入昏迷，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必须马上拔箭治疗！”

　　　　“可母后不在，怎么办？”

　　　　“我来。”陆压已做好了决定，“帮我准备清水和干净的布条，二哥你留下来帮我，其他人都先出去。”

　　　　“小十，你能行吗？”小九忧心地问。

　　　　陆压点点头，“没问题。”

　　　　其他人都看向了老二。

　　　　老二看着最小的弟弟沉稳的态度，终于道：“好，就听小十的，你们都出去。小五，你脚程快，去天宫将母后带回，以防万一。”

　　　　小五道：“好。我这就去。”　　　　之后，虽气氛缓和了许多，但是陆压和老大走进部落的时候，大多还是以沉默为主。理由是，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十分困难。

　　　　陆压细听了一番这些人类的话音，发现他们是有语言系统的，他琢磨着，估计这些人的祖先原本也是说通用语言的，只是由于迁徙，在此处生活许多，便形成了此地的一种的语言，简直，方言。

　　　　小孩领着他们，而又有许多人在陆压和老大的身后，进行着部落的游览。一路上听着各种各样完成听不懂的词汇语言从他们的嘴巴里蹦出，陆压的表情始终是这个样子的：—……—

　　　　老大倒是心宽，一路兴致勃勃地用目光将部落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五谷暂时还未被人类发现，他们的饮食依旧以纯天然的肉类和草类为主。一路上，陆压倒是见到许多土屋子前新鲜还沾着泥土的小草，哦不，蔬菜。肉倒是没见到一点。此处临海，几乎每家每户上都挂着风干的海螺贝壳这一类的装饰品，风一吹，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倒是有几分意境。

　　　　陆压和老大跟着小孩，很快就在一座较为特殊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一到这个房子，陆压就注意到所有人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了。

　　　　小男孩对着房子一通叽里咕噜，很快，房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枯瘦的长者。与部落其他人明显不同，这位老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也不知是何材做成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神秘而又肃穆。

　　　　他一出来，陆压立即就皱了皱鼻头，这个人身上的气味—

　　　　巫妖是死对头，陆压能闻到这个老者身上散发出的微弱的巫族人的气息。

　　　　陆压还好些，老大则是直接差点炸了起来，“你是巫族人？！”

　　　　老者显然听不懂老大在说什么，“％￥*￥……”

　　　　老大怒道：“你少给我装傻！还不快快现行！”

　　　　老者眼中疑惑之色更浓，低下头和将陆压二人带来的小男孩对视了一番，似乎在问——他们是谁？

　　　　小男孩一耸肩——师父，我怎么知道，他们突然就出现在部落的门口，我就将他们带过来了！

　　　　老者抬起头，看着陆压和老大两人，陷入了沉思。

　　　　老大多次说话均被无视，火了，刚要上前准备给这老头一番教训，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

　　　　“嗯？”他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陆压。

　　　　陆压淡淡道：“他身上的巫族气息很淡。巫族人不可能生活在人类之中，亦不会与人类通婚，所以也不会是某个巫族人的后代。会有巫族气息，说不定是他的房子里有何巫族人的物品，长久接触所致。母后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们回头。”

　　　　陆压说的有理，老大点头同意。

　　　　陆压见此，接着道：“大哥，我们同他们无法交流，在此地再待下去也无甚意思，便先离开吧？”

　　　　“这个……”老大犹豫了。

　　　　陆压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看着弟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大雾），老大顿时道：“好。那我们便走吧。”

　　　　总算可以摆脱被众人围观的目光了，陆压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反正他们又听不懂他和大哥的话，于是陆压便转身，默默地准备和大哥一同离开。

　　　　谁知步伐刚迈出三步，陆压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陆压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察觉到他们要离开了，一只脏兮兮的爪子抓住了陆压的衣袖——你要离开吗？

　　　　陆压虽听不懂，但多少明白他的意思。

　　　　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孩的，不怯生人，一双眼睛也闪着灵动的光芒，一看便是个聪明的孩子。

　　　　要离开了，陆压心念一动，手上多出了一件嫩青色的小披风。

　　　　因这个举动是避着众人，只有小男孩看到了。小男孩明显眼前一亮，瞪大了眼睛瞧着陆压。

　　　　陆压将外套小披风给小男孩披上，并系好。

　　　　从未穿过衣服的小男孩立即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被披风接触到的皮肤仿佛被轻柔的抚过一样，异样的感觉让小男孩一动也不敢动，僵着身子，瞪着陆压。

　　　　陆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转身跟上老大一起离开了。

　　　　而小男孩一愣神的时间，再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