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价。
从总体上说，这次谈判虽然中间有几次摩擦，但是还比较顺利。起主要原因东新县前期工作做的比较扎实，对于县纺织厂进行资产清算和财务审核比较真实可信，和德华制衣公司所委托的康泰会计事务所所作出的评估基本一致，双方都有的谈判的基础。再加上东新是诚意卖，德华制衣诚意买，又有市上张市长的这层关系，双方的距离在争论中逐步缩小，最后集中在一个问题上，关于县纺织厂离退休职工的养老问题。
根据统计县纺织厂共有退休职工98人，在企业效益好的时候他们的养老金基本上是按月放，但是最近这几年厂里效益每况愈下，在岗职工的工资都不能按时放，更别说这些退休职工了，基本上每月一点生活费维持生活，所以退休职工养老问题显得尤为突出。
经过几次艰苦的谈判，双方基本达成了共识：以前厂里所欠的离退休职工的养老金由县政府想办法筹措资金解决。从德华制衣正式收购企业那天开始，所有离退休职工的养老金放由德华制衣公司解决。
对于这样的协议，曲春江个人从内心讲并不满意。因为从一九九四年开始国家实行了一项牵动千万人的改革：建立企业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所有企业职工养老逐步实行社会统筹管理。但是这项改革才刚刚起步，许多企业特别是中小型企业并不重视，如正在进行改造的县纺织厂，德华制衣就明确提出暂缓进入社会养老统筹，并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按照国家有关政策按时足额放退休金。
对于李贵才差点拍胸脯的保证的样子，在座的曲春江却不以为然。以前重生前见的多了，改制时候许多企业答应的关于企业职工工资、工龄以及退休职工养老问题到了改制后找种种借口故意克扣或者刁难，引起职工不满上访的例子比比皆是，最后头疼还是当地政府。劳动执法部门的相对软弱又助长了这些企业的嚣张气焰，使他们更加有恃无恐。这些成了中小企业改制后遗留下来的问题困扰到底政府好多年。而且根据自己的记忆，前世里想纺织厂也是被一家企业购买，结果这个企业后来屡屡拖欠职工和退休人员的工资，弄得职工们经常上访，搞得东新县政府很是狼狈。现在德胜制衣虽然实力雄厚，但是也不敢保证改制后出现类似的情况。
但是这只是曲春江个人的想法，私底下虽然曾经给叶明辉讲了自己的所担心的，但是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也难怪94年才是实行退休金社会化管理的头一年，后面出现的问题谁能清楚？况且这个意见也是改制小组集体讨论的结果，因此虽然曲春江并不感到满意但是也不能极力对，毕竟自己在改制小组是职位最低的一位。
双方的合同签署定在了九五年元月十一日，农历已经踏入了腊月门，地点在东新大酒店。双方都希望通过这个合同签署给新的一年带来一个好兆头，所以双方极为重视。
东新县的改制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出席，德胜制公司的方面老总吴德华也亲自从广东飞了过来，参加这次合同签署仪式。
在东新大酒店六楼的会议室，已经布置的花团锦簇，会议室前面挂着“广东省德胜制衣有限公司收购东新县棉织厂合同签署仪式”几个红底白字大字，正前方摆着一排墨绿色绒布的桌子，上面放着几叠雪白的纸张。叶明辉、杨红路还有德华制衣老总吴德华身穿神色西装，胸口插着一束鲜花，一个个喜气洋洋，谈笑风生。四个身穿红色旗袍的漂亮服务员已经站立在身后等待着客人入席就座。
曲春江今天也换了一身西装，扎起了久违的领带站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看着着热闹的场面。本来他是不想来的，但是他身为改制领导小组成员之一，又是县委书记的秘书，这种场合不可能不来，而且根据叶明辉的提议在签字仪式结束后还有一场酒会，很有点西洋化的气氛。
吴老板的儿子吴天这次也来参加了，打扮的油头粉面，在旁人的恭维下一副高傲的样子，眼睛只咕噜噜向那些漂亮女服务员的身上乱瞄，看见曲春江眼神马上一变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而曲春江假装视而不见，根本不在乎他的挑衅。
曲春江在角落里有些落寞的站着，忽然一个身穿紧身浅白色毛衣、脚蹬高跟皮靴的少妇款款走了过来，顿时让曲春江感到眼前一亮。
………【056 职工们不答应】………
来的正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苗兰，她作为县上领导之一应邀参加了这次签字仪式。今天的苗兰脱掉了外面厚厚的长大衣，上身只穿一件紧身毛衣，把身材勾勒的苗条又不失圆润。她开玩笑似地对曲春江说：“小曲，怎么今天可是为你们改制领导小组庆功，怎么有点不高兴？”
“苗部长。”曲春江赶紧展颜一笑，“这是都是在座的各位领导功劳，我只不过是打打杂跑跑腿而已，那谈的上什么成绩？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当然高兴，只不过早上有些感冒。”
“哦……那要多注意身体。”苗兰很关心：“上次你出的公开选聘着点子就很好，以后我们组织部的工作还需要多支持！”
“那全是叶书记和苗部长运筹帷幄的好，我只是瞎想罢了。”曲春江很是谦虚：“只要苗部长吩咐，我一定不遗余力去办。”
看着曲春江一副很谦虚的样子，苗兰笑了，曲春江感觉眼前一亮犹如绽放了一朵鲜花，心顿时砰砰乱跳。
“小曲，我听说你和我们部里的路卉有些矛盾？”苗兰突然话题一转。
“没有没有，在工作中我们相处的很愉快，路卉工作能力很强，很值得我学习。”曲春江赶紧摇头否认。
“那就好，路卉也是好苗子，也是我们组织部重点培养的对象，我希望你们两个好好共事，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一定会。”曲春江点点头，心里却在琢磨：“我们两共事？共事什么？什么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听起来怎么想文*革时候组织部门给干部介绍对象时候的话语？这个苗兰到底要做什么？
闲谈了几句，会场上突然静下了来，原来签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作为双方代表的叶明辉和吴德华两人都是满脸笑容已经在主席台上就坐。这时候突然从外面跑来一个警察，曲春江定睛一看竟然是高勇，只见他低声对着在场的县委常委公安局长赵永强说了几句话，赵永强顿时也脸色大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曲春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赵永强又对高勇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急忙走到主席台向正准备签字的叶明辉耳语了几句，叶明辉脸上顿时也变得难看起来。
“叶书记，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旁边的吴德华很快看出了叶明辉的失态。
“是这样，吴总，请您稍等片刻，下面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下。”
“好，好，叶书记工作忙，鄙人在这里等就是。”吴德华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对不起了吴总。”叶明辉歉意的笑了笑，离开了主席台向下面前排站着的杨红路说了几句，杨红路的脸色也顿时变了。两人立刻向外赶去，公安局长赵永强也跟在后面。曲春江一看情势不好赶紧和苗兰说了一声歉意跟着跑了出去。
赶上叶明辉他们，在电梯里公安局长赵永强才悄悄给曲春江说原来是县棉织厂的退休职工来上访，人就在东新酒店一楼大厅！
果然是为了退休人员养老问题！曲春江的大脑急速转动起来，想着处理的对策。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曲春江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一楼大厅里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年妇女。她们看到衣冠楚楚的叶明辉等人下来一下子涌了上来。
“叶书记，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厂子卖了，我们去哪里领钱啊？”
“厂里还欠三千多块钱的医疗费没有报销，我去找谁要？”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站在一旁的公安局长赵永强看到场面有些混乱，赶紧站在了叶明辉的前面张开双手示意“叶书记和杨县长都很关心纺织厂退休职工生活问题，现在他们已经来了就让他们先说几句话好不好？”
在场的老人们听了赵永强的话都安静下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叶明辉和杨红路。
叶明辉和杨红路交换了一下眼神，叶明辉向前走了两步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我知道你们曾经为县纺织厂贡献了自己的大半辈子，现在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但是棉织厂这几年效益不景气，大家退休金不能按时发放，是我们没有做好工作。让大家受委屈了。而这次企业改制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只要企业效益好了，大家的退休工资就会有保证！”
“叶书记，我相信你的话但是不信那企业老板的话。我们要求我们也要和在职工人一样进入社保，从政府那里领钱！”这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声喊道。
“王师傅，现在德华公司也比较困难，一下子把所有退休职工全部纳入社保还有一定的困难，不过他们已经保证逐步会将大家的退休金全部进入社保的！”叶明辉还没说话，旁边的杨红路看来认识那个老头向他耐心解释道。
“叶书记、杨县长，我们是不放心啊。那些老板们都是黑心肠，只管自己赚钱哪管你职工的死活，咱们邻县的舞阳县棉织厂去年进行的改制，改制前老板说的好好的按时足月发退休费，但是改制完了就变卦了，说是厂里效益差，没钱发，连在职职工的工资都保证不了，还能给你们退休的职工发？一连好几个月不发退休费最后听说一家都在纺织厂工作退休了的老两口实在没发过，县上也不管。最后老两口竟然跑到县委门口喝了农药。我们可不想走到那一步啊！”这个姓王的师傅激动起来，脸上变得有些红的可怕。
“对！王师傅说的对！不解决我们退休职工的养老问题，我们绝对不答应改制！我们就去上访，市里不管就去省里，省里不管就是中央！”有一个人大声喊着，顿时原本平静的人群又开始激动起来。
看着这幅场面，叶明辉和杨红路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态演变到这个地步，如果这些老人真要去上访那么问题就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噪杂，涌进了一大群人，原来是棉织厂的在职职工们也赶来声援退休职工来了。这些在职职工好多都是接父母的班才来到棉织厂工作，退休的老人们里有自己的父母，自己怎么能不关心。
“坚决反对改制！”
“我们不愿意为资本家打工！”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
随着来到人增多，场面有些失控，看着群情激动，已经身为城关派出所的副所长的高勇赶紧叫来五六个公安把叶明辉和杨红路保护起来，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那个有些激动王师傅突然脸色大变，身体一软竟然倒在了地上。
“王师傅晕倒了！”
“都是那些当官的害的！”
救人的救人，呐喊的呐喊，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曲春江一看情势不好，赶紧走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叶明辉身边悄声说：“叶书记，现在救人要紧。还是宣布暂时取消签字仪式，继续进行谈判，先安定人心。”
叶明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他定了定神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大声喊道：“同志们请镇定，我代表东新县委县政府宣布暂时取消和德华制衣的签字仪式，对于同志们所提出的问题我们会慎重研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看到叶明辉一表态，曲春江赶紧挤在前头大声喊：“大家让了让，王师傅晕倒了，救人要紧，大家让一让！”说完挤到了人群当中，只见王师傅躺在地上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别乱动，王师傅有可能是心肌梗塞，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曲春江大声喊着制止住了几个想要上来搀扶王师傅的工人。
没过两分钟酒店外已经响起了有些凄厉的救护车的声音，紧接着四个个穿着白衣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抬着一副担架赶了进来。经过简单的处理后，王师傅被小心翼翼的抬上了担架向酒店外赶去。
“小曲，你去趟医院，一定要保证王师傅的生命安全。”叶明辉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对曲春江说道。
“叶书记，杨县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曲春江答应着，临走又回头看了叶明辉一眼，只见他站在大厅里神色显得有些颓唐。
“今天是他从政以来遭受的一次打击吧”曲春江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在东新酒店六楼还有一大堆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