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老街
这条老街
2007年夏季。已经是夜深深了,邻居家业已息灯睡下,百年老楼街上早已没了人影,惟有街灯无私和忠诚地向黑夜洒着辉光。这条老楼街,保存着许多座百年以上历史的旧楼,曾经住着清政府的一位大亲王,其旧宅还在;末代皇帝溥仪也到过这个地方。老楼街的传说故事很多很多。老街上的多座建筑和街巷常引来国内外的参观者。
滨海市太阳区百年老楼街的一栋二层旧独楼,一间居室里依旧亮着灯,满头银发的老夫妻俩长时间地默默无语,斜坐在老式沙发上,间或发出一声叹息。他们住进这座旧楼已经有20多年了,这要感谢文革后的政策落实,他们才得以承继父一辈的遗产。他们一个毕业于南开大学,丈夫念的是中文系,妻子是北大毕业生,读的是物理系,一起在滨海市教书整整30多年了,也曾经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他们虽然现在已经是桃李满天下,膝下一双女儿早已长大成人,各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而且都是那样的事业有成,不用父母跟着操心,但是,她们两个人的婚变竟然来得那么突然和同时,一下子就将两位老人平静的生活打乱了,成天思虑着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凑巧?人人享有婚姻自由这没的说,可是两位老人的心里总是有一点不得劲。尽管姐姐海娟和妹妹海馨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和住宅,她们的生活和子女也不找父母的麻烦。40岁的海娟比妹妹海馨大4岁,儿子小萌也已经上了高中;36岁的海馨的儿子虽然只有6岁,但是很懂事,每天高高兴兴地活动在幼儿园里,家中还有保姆负责做饭和料理家务。即便是这样,两位老人的心也还是放不下,作父母的非常希望儿女们最终能有个完整的家庭。他们认为的完整,无非就是家庭不那样支离破碎,这是多少年的传统观念了,他们习惯于这样的心态。令两位老人不理解的是,海娟和海馨离婚后回到家来,依旧是那么乐乐呵呵的,仿佛没有离婚那么一回事。尤其是海馨,每次回家来看望父母,看到母亲担心的眼神,就说:“妈,你干什么呀!你看我,和离婚之前比,有什么不妥吗?你们的好女儿现在不是很好嘛!”海娟在一旁竖起大拇指,做个特别赞成的表态给母亲看。而70多岁的父亲则一直稳坐在沙发上,默默地一言不发,听海馨说话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听得很专注,心情似乎好一些。他知道,在两个女儿各自的家庭里,要说谁是“当家的”,谁最能干,那理所当然要说是自己的女儿,尤其是海馨,当初她要结婚的时候,作父亲的曾经暗自思忖过、着急过:不能再选择选择吗?一个男人既没有多少文化,又缺少能力,将来如何支撑这个家?如今这位老父亲也有点自责,在女儿的婚事上,当初要是多帮助参谋一下也许要好些。可是自尊心较强又很执著的海馨,当时硬是看上了李立昌这个小伙子。海老师在二女儿海馨的婚礼结束不久,曾经听到过这样的议论:“一朵好花竟然插在不应该插的地方。”海老师为此后悔不已,为女儿难受了好几天。从话语上看,海馨似乎在两位老人面前没有把离婚当回事,很开心,没有丝毫的痛楚,其实这不过是表面文章,仅仅是对老人的安慰,她不希望父母再为自己担心和忧虑,让他们的晚年安安静静。有多少女人在发生婚变的时候没有痛心感呢?只不过海馨和海娟的痛楚存在程度的不同,海馨在主动提出离婚的痛苦之后,没有沉寂和久久地被伤痛掩埋,而海娟则不一样。
海馨和海娟,论面容,姐姐强于妹妹,然而都称得起美人胚子。在性格方面,她们存在着差异,海馨比较内向,说话、举止坦率,性格耿直,不喜欢顺人情说好话,溜须拍马那一套,母亲就不止一次地劝导她:“话到嘴边就不能缓一缓?不能叫人下不了台,改改你那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的习惯!”海馨听了,似乎觉得有理,点一点头,可是过后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真有一定的道理。而姐姐则属于那种温文尔雅、性格比较外向的人,有时上来脾气令人敬畏;你别以为她仅仅是温柔的人,温柔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和雄心壮志。
高中毕业也没有做成大学梦的海娟,20岁就匆匆结交上一个小老板,一道去做服装生意了。海娟在结婚后很快掌管了全部家业,成为服装公司的董事长,她丈夫担当总经理。这样的职务安排,她的丈夫心里面有一点不尽痛快,可是那能怪谁呢?论跑外交、生意谈判、处理疑难问题等,都是海娟的强项,非她出头露面不可,客户也都愿意找海娟,区人大还推选她当上了区人大代表。而她的丈夫张民,则没有海娟那样名声赫赫,也只好做些具体的事物。这样的家庭组合,如果两个人都不去计较名声和所谓的地位,不过是发挥各自的优势,分别去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这样彼此融洽配合,应该是幸福绵长的,人人羡慕的家庭组合。可是,婚姻的结果谁能预料得了呢?它往往不会顺着人们的愿望,不会按着固定的模式发展。
老海家这一双姐妹,与这一条老街上的另一个姑娘小翠,被邻居们称作“三朵鲜花”。小翠的妈妈是海娟母亲的亲妹妹,海馨、海娟
和小翠姐妹仨从小一起长大,彼此要好到一块饼子必须都分得一份,同睡就睡在一个被窝,天天必须见一次面的程度。娇小、貌美的小翠比海馨小两岁,称为小妹,家里生活比较穷,所以姐俩对小妹的爱护分外有加,经常拿东西给她吃,买衣服给她穿,小妹如果受谁的欺负了,她们俩就要找谁去算帐。但是,当海家姐俩回到这条街,习惯性地要去见见小翠妹妹的时候,两个人就立即掉下眼泪,善良、勤奋的小翠永远地走了,悲惨地去了,结束了她年仅34岁的生命。她客死他乡——南方的一个城市。这,成为姐妹之间不可接受的遗憾与痛苦。 。 想看书来
初出茅庐
初出茅庐
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的滋味,终于叫19岁的海馨品尝到了。她本是个肯于学习的人,是班级的学习委员兼语文科代表,也许是命运捉弄她,到了高三下半年的时候,竟然患上了肺结核,住进了医院,出院后又休息了俩月。临到高考时间,身体恢复好了,海馨和其他同学一样做起了大学梦,瞒着父母填写了报考登记表,余下的光景便是紧张补课、复习、“实战演习”,这一番奋斗,把海馨病愈后红润的脸庞变成白纸色,自觉得精力不足,时常犯困。高考终于发榜,海馨的直觉告诉她:没大希望了。倔强的她,没等最后一批高考发榜,便悄悄应聘找工作去了。姐姐海娟劝她复读一年,海馨坚决不干,觉得那样丢脸。
海馨做过宾馆客房服务员,当过商店营业员,还进过幼儿园当老师,工作象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哪一个也没有干长久。一段时间后,身材和面容姣好的海馨,被一家专做外贸生意的公司的赵发奎老板相中了。这个56岁的秃头老板聘用海馨自有他的理由,他私下里跟副手——专抓外贸业务联系的孙影副总经理说;“你看她,尽管没有大学文凭,可是她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工作还挺认真的,能力方面不成问题,今后我就带着她专门公关,培养培养准是个赚钱的主儿!我为她专门安排一间办公室,不许你们谁打她的主意,不能干扰她的工作,孙总,你们都是女性,工作上多照顾她。”海馨走出学校,得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文秘和公关,公关的水有多深,有多险,她浑然不晓。她迈进了这家外贸公司的门槛,心情特别的高兴,心里琢磨着今后如何开展外贸方面的工作,还打算攻一攻外语,兴许用得上。总而言之,在海馨的面前仿佛亮起了希望之光,燃起前途之火,一番大事业就将展开。对于年轻后生来说,最初投入社会工作,往往是雄心勃勃的,尤其是那些思想品质良好的年轻人,他们很想借助一方平台,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尽数展现出来,为社会做一番了不起的贡献,为自己树碑立传,他们只要人家肯定他就够了,待遇什么的不是首要的事情;其他的什么人事关系之类则考虑很少,或者根本不懂。
海馨上班开始工作了。赵发奎总经理总带着海馨,在市区内外的多家客户和行政部门那里跑,领她认识认识门儿和人。客户一接触到年轻亮丽又非常礼貌的海馨,普遍感到有一种新鲜感和好感,都主动地拿出了名片,递给海馨。一家专门做土特产品生意的老板,名叫宋斌,一边看看墙上的挂钟,一边用手推着海馨和赵发奎,说:“11点多了,今天认识了海馨很高兴,中午我请客,走,走。”首回被人家推着请去吃饭的感觉,海馨挺不自然的,这热情大了。这一天的午后,他们来到一家行政管理部门,这回海馨的感受就不一样了,象客户那样的热情荡然无存,倒是赵发奎老板积极、热情有余,不仅主动疾步上前跟人家握手、递烟,还关心地问着:“要上那里玩儿?早说话呵。”赵发奎回过身看着站在那里发愣的海馨,便说:“来来,介绍一下,她叫海馨,是我公司新来的大学生(胡诌去吧),在公司担当文秘、会计等工作,希望各位今后多多关照。”其实,用不着赵总介绍,屋里的科长贾新东早就在盯盯地注视她了,凭他的官场经验,象海馨这样的女人,论相貌还可以,但是无论他怎么瞅都瞅不透海馨属于那一类人。此时此刻的海馨颇有一点被动和不习惯,她避开那位科长专注的眼神,镇定一下情绪,然后伸出手去,要同贾科长握手,科长嘿嘿一笑,站都没有站起来,只是稍微欠了欠屁股,握了一下海馨的手尖,淡淡说道:“欢迎,以后就常打交道了,海小姐一表人才!”话说完又瞟了一下海馨。这时候的海馨真有点生气了,如此缺乏礼节呵,明明眼神一直注视我,却假装有身价的样子,站都不肯站起来,这就是官员接待企业来人时的形象?赵发奎见贾科长情绪还可以,赶忙让海馨拿出一张申请报单,说:
“科长,我们公司有三件出口产品需要尽快报批检验,请你帮忙,好不好……”贾科长不以为然地抛出一句:
“咳,这算什么!明天叫你们的海馨来办一下吧。”赵发奎站在那里似乎还想坚持表白一下着急的心情,希望今天就批,但是,贾科长已经站了起来:“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咱们是不是……”赵发奎猛然间明白了:
“好哇,我连几点钟都忘记了,老糊涂了。”一边作捶头自责样。 贾科长这时琢磨了琢磨,立刻抓起电话打给他的顶头上司王副局长:“局长呵,今晚咱们还去东方大酒店吧,缺你不成,我们等你呵,呵!”
东方大酒店坐落在市中心,一到夜间,这里显得格外辉煌壮丽,装饰精美的五层大楼的包间几乎天天满座,吧台的小姐讲,每天来用餐的客人,大都是政府官员和大中企业事业的人员,地下室有舞厅,能通宵达旦地尽兴。
赵发奎一行人马,在顶层的一个小包间落座,赵总有意让海馨挨着贾科长坐下,他自己坐在王副局长一边,四个人一边客气一边动起筷子。贾科长的酒量要远远超过那位王副局长,赵总示意海馨不停地斟酒,那科长便越喝越来劲,嘴里不断地说:
“今天高兴,今天高兴,王局长你也要多喝呵!”白酒一瓶三个男人喝光了,赵总问:“贾科长,再来一瓶?”王副局长忙拦道:“算了,老贾,别喝了,忘了上回喝躺在马路上,钱包叫人抢跑了?”贾科长醉眼眯眯着,脸上好象涂了一层粉红色,点一点头道:“你老赵忒油了,你一共也没喝上两盅酒,就知道让你的小秘书灌我,谢谢,喝了海秘书倒的酒,真痛快!走,咱们下去跳一会儿。”
赵总让服务生开了个大包间,可以唱也可以跳舞。身体显得肥胖的贾科长,借着酒劲,一把拽住海馨,贴近她的耳边说:
“来,咱们俩给他们俩唱一段天仙配,好不好?”海馨立即闻到臭醺醺的酒气,挣脱拽他的胖手,身子向后一退,纤细的手在脸前煽了煽,这一串的动作,令贾科长不解和恼火,他几乎吼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你装呵!”王副局长马上过来打圆场:
“喝多了是不?咱是请人家来玩的,彼此尊重一点嘛……”赵总去做海馨的思想工作:“不就是跳舞嘛,我们还指他给咱办事呢,快去,随便唱一个。”海馨看在赵总的份上,把火气强压下去,很有礼貌地走到贾科长面前,道:
“贾科长,刚才没有什么,你也不必生气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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