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拖，越拖将来解决的难度越大。如果中途再出点问题，那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女方。“无论如何，不能让卿卿受到伤害！”想到这儿，莫非生狠狠掐灭手里的烟头，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拨出了那个早已烂熟在胸的号码。
电话是打给教导主任万淑芝的。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女性声音，听起来圆润而甜美。她说万主任下午请了两小时假，要晚一点再过来。莫非生说，那好，那我就两个小时以后再打吧。年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礼貌地询问莫非生贵姓，说等会儿万主任回来，可以帮忙转告一下。莫非生在电话的一端笑了，他随意说了句：“谢谢你啊，我免贵姓莫。”说完，他准备挂电话。谁知电话里的声音接着就说：“哦，您是高二6班莫卿卿同学的父亲吧？”莫非生愣了，他没想到莫卿卿在学校里会如此出名，也许是姓莫的太少的缘故吧。于是，他笑着说：“没错儿，我是莫卿卿的父亲，你认识莫卿卿？”年轻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儿，说：“是，也是昨天晚上才认识。”“昨天晚上？”莫非生的音调里带有明显的惊讶。“是啊，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对莫卿卿刺激挺大的，她差点儿晕倒呢，您担心了吧？您做得对，找万主任谈谈，家长之间是该好好沟通沟通……”年轻的声音还在轻柔甜美地继续说，但莫非生却越听越糊涂。他粗鲁地打断对方：“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刺激？谁差点儿晕倒？”这一次，轮到年轻的声音惊讶了：“怎么？您不知道吗？那您为什么要找万主任？我还以为莫卿卿跟您说了她和舒清朗的事儿……”
莫非生的头像被人猛击了似的“嗡嗡”作响。他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他怎么可能相信这是真的？他心爱的女儿莫卿卿，那么柔弱敏感的莫卿卿，竟然被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样的名义抓获！竟然还被通报批评！竟然还因惊吓差点儿晕倒！
莫非生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顺手抓起保温杯，狠狠地砸在墙上。保温杯应声落地，水花四溅，内胆摔得粉碎。莫非生大口喘着粗气，他用手捂住胸口，他觉得他的心很疼，就像保温杯的内胆一样，他的心也被摔得粉碎粉碎了。
万淑芝请了一上午的假，跑到周边的一个县级市，利用她多年的老关系，给舒清朗办了借读。舒清朗虽然已经被通报批评，但那只是一种姿态，是做给其他师生看的，里面不乏有作秀的成分。凭着从教多年的经验，万淑芝知道，这样的方式对当事人来说其实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的。很多原本没事儿的学生，反而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最后出了事儿，甚至出了大事儿，也就是说，这种方式根本不解决实质性问题。
但是，万淑芝恨恨地想，舒清朗太不争气了，如果这次再不给他点儿教训，不知下次又闹出什么荒唐事儿来。再有，学校本身也很复杂，越是自己的儿子，越要下手狠一点儿，只有这样才能服众，才能堵住那些拨弄是非的嘴。否则，自己以后可真是抬不起头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卿卿我我 第二章 11（2）
然而恨归恨，恼归恼，说到底，舒清朗毕竟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母亲，万淑芝必须要对儿子的前途负责，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一天天在歧途上走下去。万淑芝知道，舒清朗很聪明，但同时自尊心很强又很固执，不容易被左右，不容易屈服。这种性格特点，如果用在学习或事业上是个好事，容易成功；但如果用在男女问题上，万一处理不当，怕是要害人又害己啊……万淑芝一想起这个问题就头疼，这个问题让她变得越来越忧心忡忡，万淑芝认为，舒清朗已不适合在原来的学校继续读书。
往回走的车在半路突然出了点儿故障，万淑芝看看下午不能正点上班了，就打了个电话又续了两个小时的假。
到达学校的时间比万淑芝预想的晚了很多，学校下午的课已经结束，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闲聊。现在是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学校里人来人往、笑语喧哗的挺热闹。一大群学生围在布告栏底下指指划划，不时还有突然爆发的笑声传出。布告栏上贴的是关于莫卿卿和舒清朗的通报批评，大大的白纸黑字，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突然，不知是谁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喊道：“舒清朗，我的郎啊，我好爱你噢。”人群里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笑声里，还隐藏着几声我也好爱你的回应，好像还有人在喊着莫卿卿的名字。
万淑芝阴着脸往布告栏走去。不知哪个眼尖的学生突然发现了她，惊叫一声“万主任来了”。刹那间，一大群学生作鸟兽状散得无影无踪。待万淑芝走近，发现布告栏前还站着一个人，这人呆立片刻，突然手臂一扬，“嘶啦”一声，把整个儿通报撕了下来。
万淑芝大惊，继而大怒。她刚想厉声质问对方是什么人，不想那人却慢悠悠地开口了：“万主任，你终于回来了，我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与此同时，那人慢慢转过身来，一边把折叠整齐的通报装进大衣口袋，一边黑着脸，用*的眼睛毫不客气地看着万淑芝。
“你是？”万淑芝有些茫然，她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要在这儿等她？
那人皱起了眉头：“你想不到我是谁吗？我们应该早见面的。”
万淑芝还是一脸茫然。
“我叫莫非生，我是莫卿卿的父亲。”那人神情不快，但看得出，仍想努力克制。他走了几步：“如果方便，作为当事人的父母，我们谈谈吧。”
谈话地点选在万淑芝的办公室。莫非生单刀直入：“莫卿卿怎么了？犯了什么错误要被通报批评？”万淑芝就把那晚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重复了一遍。莫非生笑了，他说：“这是笑话吗？一个拥有最强师资的重点中学，竟然因为两个男女学生在一起单独说了会儿话，就要当众抓起来，还要进行什么通报批评？”
“关键问题是他们利用了本该上晚自习的时间，他们没有请假，私自逃课。”
“逃课可以进行口头批评，可以让他们写检查，但不至于全校通报吧？”
“我们是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学校就要对学生进行最严格的管理。”
莫非生禁不住冷笑了，他说：“严格的管理不代表简单粗暴地处理问题，更不代表可以不负责任地乱扣帽子。你不是下午请了两小时的假吗？可你好像并没有按时返回。按照学校严格的管理制度，作为为人师表的教导主任，你的行为是不是该按旷工处理？是不是也应该被通报批评？”
卿卿我我 第二章 11（3）
万淑芝的脸“腾”就红了。她说：“他们不光是逃课问题，他们两个，”她痛心地叹了口气：“他们两个在早恋。”
莫非生点了点头：“哦，早恋，何以见得？”他用征询的眼神看着万淑芝：“他们做了些什么，让学校和你个人认为他们在早恋？”
“这个，”万淑芝沉吟片刻：“他俩鬼鬼祟祟地躲在学校北门，我们问过他俩，如果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以说清楚。说清楚，学校会还他们清白的。”万淑芝叹了口气：“可是他俩谁也不说，不但不说，还跟学校狡辩。”
“哦，”莫非生等了一会儿，迷惑地看着万淑芝：“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万淑芝也迷惑了：“就这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学校鉴于他们认错态度恶劣，为了以正视听、警戒后人，经办公会决定给予二人通报批评。”
莫非生愣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万淑芝对此反应颇感意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万淑芝说声“进来”，门一开，一个年轻男人应声而入。他看到屋里有人，礼貌地冲莫非生点点头，然后把一张纸条放在万淑芝桌上：“万主任，请假条给您拿来了。”万淑芝说：“放这儿吧。”年轻男人说：“没别的事儿那我先走了。”说完，他拉开门，临出门的前一刻他再次微笑着冲莫非生点点头，算是告别。
莫非生的笑容未及褪去就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了。万淑芝奇怪他的反应，问他是否认识刚才那人？莫非生如梦初醒般地连说的确的确，看着特别面熟。
万淑芝说：“那是因为他长得像明星，学生们都说他像刘德华。”
“谁是刘德华？他是你们学校的吗？哪个班的？”
万淑芝一愣，随即嘴角一撇，冷笑道：“你看他像学生吗？”
“什么意思？”
“他是高二文科班的英语老师，袁老师。”
莫非生再次愣怔。
然而，莫非生就是莫非生，他用最短的时间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很快，万淑芝发现，莫非生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莫非生说：“我认为学校的处理结果非常不合理，学校应该道歉。”
万淑芝表情沉痛：“作为舒清朗的母亲，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但是，越爱护孩子就越不能纵容姑息，越要严格要求。”
莫非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我不清楚你儿子有什么前科，会让自己母亲如此不信任他。”他把信放到万淑芝面前：“但我非常相信我的女儿，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根本就不可能逃课和什么所谓的男朋友约会。这，”他凑近了，用异常坚定地目光看着万淑芝：“绝——对——不——可——能！”
万淑芝在读信。读着读着，她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莫非生说：“我没搞过教育，但我知道，即使是对孩子，也要有起码的信任和尊重。这封信我本来早就想给你，甚至还想过直接去找你的儿子。但是，”莫非生叹了口气：“他们还是孩子，对孩子的教育要讲究方式方法。起码，要有足够的证据让他们心服口服。我永远不想，因为我莫非生的一时冲动而伤害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万淑芝用手揉着太阳穴。她的表情让人同情，她似乎马上要哭或是很快要崩溃了。
莫非生站起身来：“万主任，我今天是作为孩子的父亲和你谈话。明天，我将以学生家长的身份直接找校长。学校必须对此事道歉！莫卿卿的名誉也必须得以恢复！这个，”他晃了晃手里的通报：“我先拿着了。如果学校解决的不令我满意，我将一层一层找下去，不排除到法院状告你们侵犯我女儿名誉权的可能。”
他走到桌前，拿起刚才那封信，在万淑芝惊讶的目光里又重新放回上衣口袋。“你放心，这个不作呈堂证供，这是卿卿的，是她妈妈偷偷拿出来的，我得拿回去还给她。”
莫非生伸出手：“再见了，如果多有得罪还请谅解。”他握住万淑芝的手：“最后多说一句，贵校是否应该在严格管理学生的同时，也严格管理一下教师队伍？免得为师不尊，将来出了大乱子。”说完，他在万淑芝讶异的目光和通红的脸色中挥手告别。
出门以后，莫非生笑了，他想着万淑芝通红的脸色，她肯定误以为自己最后的话是针对她的。其实，莫非生不是针对她，他只是今天偶然认出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每天在商厦旁边的废报亭和伊诺约会的年轻男人。原来，他竟然还是她们的英语老师！
莫非生回头望了望学校的教学楼。教学楼银灰色的楼体上挂着：团结、勇敢、严肃、活泼，一字排开的八个白底儿大红字。莫非生第一次感觉，原本印象里教书育人的学校，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干净纯洁。
莫非生上了车，掏出一尺多高的大哥大给叶婵打了个电话。他问叶婵莫卿卿回家没有。叶婵说还没呢。莫非生就说那他正好顺路去接她放学。
莫非生的车在街上打了好几个转儿。他之前去过莫卿卿的班级，伊诺说莫卿卿不舒服，已经请假回家了。可是，这么冷、这么黑的晚上，她会去哪儿呢？想到女儿，莫非生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把车停在自家楼前，坐在车里，燃起一根烟，决定就这样等莫卿卿回来。
这一切莫非生不想让叶婵知道，他想在这种时候独自等待女儿。他想让女儿知道，他会在任何时候挺身而出，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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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我我 第二章 12
莫卿卿低着头，在楼前路灯的灯杆下默默站立。她好像走了很远的路，显得很虚弱，并且疲惫不堪。好一会儿，她开始整理自己，一会儿捋捋头发，一会儿拉拉衣服。
莫非生下了车，悄悄走到莫卿卿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卿卿，回家收拾吧，外面太冷了。”莫卿卿悚然回头，她的样子仍然把莫非生吓了一跳：头发被风吹得像个蓬乱的鸟窝，脸色苍白，嘴唇皴裂，双眼有明显的红肿，皮肤上有不规则的红，像是被风吹干的泪痕。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