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腾得站起身,疾步向外走去,叫来一辆出租车,催促着司机快点。
气喘吁吁地跑进雅庭轩,站在502包厢门口。她理了理衣服,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打开,是陈哲。
他眼睛一亮,微笑道:“你来了。”
徐曼的心一下子归了位,她如释重负,温柔地回答:“我来了。”
孤注一掷
徐曼温柔的微笑并没有保持多久,便愣住了。
房间内空空如也,除了眼前的陈哲,没有任何人。
她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陈哲,结结巴巴地问:“你爸爸。。。妈妈都回去了?”
陈哲只是拉过她的手,细细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不来了。”
徐曼心里一阵懊恼不安:“他们有没有生气呀。”
陈哲依然不接她的话,问:“你为什么又来了呢?”
徐曼低下头,轻轻地说:“那天,对不起。”
陈哲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脸轻轻地摩搓着她的头发,低低地说:“曼曼,不要再对我说这么无情的话。”
徐曼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健的心跳声,点点头。
随即又焦急地抬起头:“他们有没有生气呀?”
陈哲嘴角一弯:“你想见他们吗?”
徐曼一愣,眨着眼睛不解。
陈哲拉过她的手走出了包间,径直走到对面503门口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来不来,便订了两个房间。如果你不来,我便会一个人在这里一直等。如果你来了,我们便一起去见父母。”
徐曼心下感激,这样倒是减了双方父母等待她的尴尬。
“只是,你想好了你确定要进去吗?”陈哲着着问。
徐曼嘴角上扬,握紧了陈哲的手,推开了门。
房间内四位老人相谈甚欢,看到他们两人进来,俱为之一愣,立刻又喜笑颜开。
徐曼很有礼貌地微笑:“叔叔阿姨好。”
陈爸爸微笑点点头。
陈妈妈非常热情抬手招呼徐曼身边坐,一边说:“陈哲说你们今晚有活动不来了,怎么这会又来了呢。”
陈哲笑着回答说:“曼曼说一定要过来看看你们,我只好跟着回来了。”
陈妈妈拍拍徐曼的手:“一看就是懂事的好孩子。”
徐曼心中惭愧不已。
徐爸爸徐妈妈对于这一幕是相当的满意。
陈妈妈接着刚刚未完的话题,说:“我回去请大师算算到底哪个日子更好。明年是猪年,金猪金猪,多喜气。”
徐曼心中警觉,不安地扫了一眼陈哲。
陈哲细心地给徐曼面前布好餐具,夹了一筷子鱼肉,剃了刺放到徐曼碗里:“尝尝,很新鲜嫩滑的中华鲟。”
陈妈妈抿嘴笑:“瞧瞧!瞧瞧!我养他这么大他还没给我剃过刺呢。”
徐曼有点羞涩地低下头吃鱼肉。
陈哲浑不在乎地笑笑,再夹一筷子到母亲碗里:“孝敬您的。”
徐妈妈显得格外高兴:“现在已经十月份了,到明年五月也就半年时间了。好多事要快点准备起来了。”
徐曼连忙抬起头:“什么明年五月啊。”
陈妈妈微笑回头:“当然是你们结婚的事啊。”
徐曼傻了。
她连忙解释:“不忙的,不忙,不用这么急,我们还要好好处处。”
陈妈妈微微一愣,疑惑地看了眼陈哲。
徐妈妈心下恼火,不过依然笑着对陈妈妈说:“这孩子,老是当自己是小孩子。”
陈哲镇定自若地给徐曼舀了勺汤:“这不时间还没定呢,你着什么急。”
徐曼低下头小声嘀咕:“我还没考虑好。”
陈爸爸哈哈一笑:“看来陈哲诚心不够嘛。还要努力。”
“你要考虑多少时间呢?”陈哲突然转过头,认真地问。
徐曼有点窘,对于陈哲如此众目睽睽地提问这种话题。
她扭扭捏捏地回答:“我不知道。”
陈妈妈大手一挥,笑着替儿子解围:“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了解不了解的,给你个十年八年你们还是了解不透彻。再说了,结了婚还不照样可以继续了解。”
然后冲徐妈妈说:“我明儿个就找大师算算到底是五月一号好呢,还是五月三号好。定好日子给你电话好好商量具体事宜。”
她算是看出来了,好不容易儿子想结婚了,而且还这么 一往情深的,做妈妈的怎么能不帮这个忙呢。
徐曼目瞪口呆了。
她不是拒绝了嘛,怎么那边又自说自话定下来了呢。
她连忙想开口:“阿。。。阿姨。”
陈哲拉住徐曼的手:“曼曼,从读书到现在,我们认识十三年了,还不够长吗?”
徐曼有些恼火,我和所有的高中同学都认识有十三年了好不好。我同意和你交往十三天都不到,你有没有想过!而两人真正不吵架在一起的甚至十三个小时都不到。就这样谈结婚,不是很可笑吗。
但这会家长都在,她不好意思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只是一脸焦急为难地看着陈哲。
知女莫若母,徐妈妈生怕徐曼讲出什么让在座难堪的话,连忙转开了话题,讨论起桌上的菜来。
于是,大人们又纷纷叉开了话题。意味着关于选日子这个话题已经告一段落了。
徐曼勉强笑着,有点食之无味。
她觉得没有人尊重她的意见。
的确,她来了。因为她本着一颗想和陈哲好好交往的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和陈哲结婚。对于他,她还是太不了解。她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坦承对待自己的感情,说服自己接受他。
她觉得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对她而言。可明显,对陈哲而言,这远远不够。因为陈哲在感情的路上已经走得很远很久,徐曼走得太慢太短,于是他渴望拉她一把,拉到他的身边。
这顿饭,陈哲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徐曼稍稍有点心不在焉,还算是宾主尽欢的。
饭后,大人们顾自先后离去,陈哲拉着徐曼的手走在路边压马路。
徐曼有点郁郁寡欢。
陈哲在一棵树荫下停住脚,转过身,圈住徐曼温柔地问:“让你嫁给我,有这么为难吗?”
徐曼烦恼地说:“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这是时间问题。现在太早了,太不合时宜了。”
陈哲亲亲她的小鼻子:“咱又不是明天结婚,是明年,亲爱的,是明年,还有大半年时间呢。”
徐曼有些不耐烦:“谁知道这半年会发生什么事。可这日子订下来就不能改了,万一我们过几天就分了,订的酒席怎么办,请的宾客怎么办,和父母又怎么交待,你想过没有!”
陈哲面色一冷:“我没想过,我从来没想过我们是不是过几天就分了。你想得可真周道。”
徐曼一看陈哲的脸色,心里一阵叹,这男人怎么生气生上瘾了,原来都是我生气的嘛。给他一杆子,他现在越来越爬得欢了,往后还有没有我地位啦。
她讨好地拉过陈哲的手轻轻摇着:“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但是未来确实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而我们真正接触的时间也确实太短,我无法就这样同意嫁给你。这是对我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你的不负责任。我希望你能谅解。”
陈哲面色缓了下来:“我对你已经足够了解。还有半年时间,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对我充分了解。曼曼,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我会对你负责任。你相信我。”
徐曼有些恼火,自己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还是自说自话呢。
陈哲继续说:“和你在一起,我很惶恐,很不安。我怕你动不动说分手,我怕你动不动就离开。我害怕这种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距离。”
“你不愿意答应,是因为你对未来根本没有信心,你根本没有想过嫁给我,就像上次一样,遇到一点事,你便洒脱地笑着对我说你只是玩玩而已。是这样的吗?”陈哲一针见血地指出。
徐曼放开陈哲的手,喏喏地想解释。
“你敢说,你不是一有点问题便全盘否定我的为人。无论我做多少的努力,付出多少的心血,都消不了你心中的阴影,抵不了别人的只字片语。”陈哲的声音有些低落。
徐曼干脆沉默不语。
“我想结婚,给我信心,也给你信心。你愿意吗?”陈哲抬起头,格外认真地问。
徐曼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如果我说不同意呢,你会怎么样。
陈哲无奈地笑笑:“这种没有前景的路太难走,总是担心你会一把甩开,潇洒地离去。”
“所以呢?”徐曼冷静地问。
“我想结婚。”陈哲重复。
“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放过你,也放过我。”陈哲深深地看着徐曼,认真地说。
徐曼怔住了,心一寸寸冷了下来。这算什么,威胁吗,逼婚吗。曾几何时天地翻了个转,轮得到他拿分手来威胁她了。
她浑不在乎地笑:“多少次我让你放过我,你都没有听我的。今天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陈哲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是不在乎了,还是太有自信了?”徐曼斜着头。
陈哲依然不语。
“放过你,也放过我。”徐曼看着陈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陈哲惨然一笑:“我总是说得没错,遇到任何问题,你总是能够很轻易地放手,毫不犹豫。”
他抬头看看天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孤注一掷。或者,我真的累了。”
“再见了,徐曼。”
陈哲再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毫不留恋。
徐曼咬紧牙,转过头走向另一个方向,眼泪流了下来。
路边谁家商店远远地飘着歌声。
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
往往有缘没有份
忘忧草忘了就好
来来往往的你我和他
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天涯陌路
陈哲确实在孤注一掷。看到徐曼那晚的突然出现,他是惊喜的。徐曼温柔地和他说对不起,他是感动的。他以为,他终于等到了。像一个百折不挠锲而不舍的登山客,疲惫不堪时抬头惊喜地发现高峰在望。
在他看来半年后结婚那是水道渠成的。毕竟他是迫不及待的,他是朝暮期盼的。徐曼的赴约他直接理解成了对感情的允诺,既然相情相许,那么为什么不给爱情赋于最高的定义呢。
可是徐曼犹豫了,或者说拒绝了。他觉得失落,觉得难过。原来山顶依然遥远,只是被缭绕的烟雾蒙蔽了视线,以为它在眼前。
当徐曼期期艾艾地说未来不可预期,谁知道明天是否分手时,他觉得愤怒,觉得悲凉。
她总是站在一个远远的安全的位置,满打满算计较着各种得失。任何风吹草动,她都可以想当然地全身而退。她没有给自己一点点信心,对他更是没有一点点信任。她看不到未来,可以理智地分析分手后天涯陌路。
他突然觉得累,觉得疲惫不堪,他觉得自己的满腔热情投进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看不到泉水涌出。
所以,他孤注一掷。他在心里喊,给我一点信心,给我一点安慰。如果你还顾念我,如果你还不忍心,如果你留有余情,请你,好好地思考我的话。
可是,徐曼漫不在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过你,放过我。
陈哲突然想发笑,这便是结果吗?或者在一亩贫瘠的土地上,永远也灌溉不出自己所期盼的花草。
他觉得累了,他觉得自己唱了太久太久的独角戏,有些喉咙干哑。
或者,是该到了谢幕的时候。
再见,徐曼。
于是,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陈哲又一次从徐曼的家中消失了。
徐爸爸徐妈妈不以为意,因为他们觉得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了,小年轻偶尔吵吵嘴那也是正常的事,大人不能事事干预。
陈爸爸很忙,又飞回了A省。
陈妈妈细心地察觉到了儿子的郁郁寡欢,隐约明白症结所在,便将婚事也放下了。
徐曼最近的工作不忙,她准时地早九晚五,她有大把空余的时间,但她无处可去。生活无聊而寂寞。
这个月女儿国里嫁出去了两位,徐曼端祥着手里的红色炸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为什么她们都笑靥如花。徐曼无限落寞。
早上徐妈妈终于察觉不对劲了,说打电话给陈哲母亲问选日子的事情,陈哲母亲含糊其辞,意指孩子们要好好再考虑考虑。
徐妈妈恼怒不已问徐曼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徐曼沉默不想争辩。
徐妈妈又打了陈哲的电话。
陈哲说在外地出差,匆匆地也没做回答。
徐曼理不清自己的头绪,她拒绝再去想。
晚上女儿国一待字闺中姑娘约徐曼一起在外面吃饭。
饭间她长吁短叹,咱们俩老姑娘同是天涯沦落人,哪里能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