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后;也是贺氏劝着沈源;才没有让沈源去作沈瑾;使得父子之间没有撕破脸。妈妈是贺氏心腹;跟着到沈家来;看了好几年;自是晓得自家老爷贪财好色的性子;不由咂舌道:“那大爷真要娶个商户女做嫡妻?那也太可惜了。”贺氏苦笑道:“这样坑儿子的老子;活似仇人;哪里像是亲爹呢?”妈妈安慰道:“且随老爷去;反正大爷又怪不到太太身上。商户女有商户女的好处;身份低了;以后也不敢在太太跟着猖狂;要是高门显宦出来的小姐;说不得还要轻狂;引得太太生气。”贺氏摇头道:“怎么怪不到我身上?不行;我不能任由老爷胡闹……需往京中去信……”妈妈犹豫道:“老爷忌惮这个;要是老爷晓得;怕是要恼了太太?”因贺氏与沈瑾年纪相仿;沈源又是个爱疑心的;便不喜贺氏与沈瑾亲近。贺氏想起丈夫的龌蹉猜测;不由羞恼;道:“谁家好好的;会想起这个?他自己是淫的;只当旁人也如此;真是令人难作呕”虽说不甘;可贺氏到底听了妈妈的劝;没有直接去信给沈瑾;而是写给五房郭氏。原本贺氏应该写信给族姐沈氏族长太太;可是她与族姐并不亲近;且这是沈瑾终身大事;还是当知晓沈瑾知晓。五房郭氏虽是出了名的疼沈瑞;可五房毕竟与四房毗邻而居;五房几位少爷与沈瑾都关系不错……匆匆又过了几日;眼看就是殿试放榜的日子。殿试阅卷官李东阳、杨廷和、王华几位拿着十份卷子;到乾清宫请见。外边春光明媚;弘治皇帝的心情也大好;看着十份卷子津津有味。今年殿试策论题目是弘治皇帝钦定;对于这一科的贡生;弘治皇帝也充满期待。前几日在殿试时;弘治皇帝亲至;对于会试排名靠前的贡生;心里都有了大致印象。今年与往年不同的;会试排名前几的考生都很年轻;会元顾鼎臣不过而立之年;亚元沈瑾与第四谢丕都是弱冠之年。弘治皇帝虽正值盛年;不过身体病弱;也有了为太子储臣的心思;是乐意见年轻进士成才的。如今前十的试卷虽是糊名;不过殿试并不需要誊抄;保留着考生的笔迹。看到被众人推为第二那人的卷子;弘治皇帝不由见猎心喜;道:“同样是馆阁体;这个却是比其他人笔力更足几分;想来是一位宿儒。”再看那人文章;稳稳当当;新意之中并无冒进;且少空谈;弘治皇帝拿着这试卷与前面的试卷不由踌躇。李东阳见状;不免想到谢丕头上。谢丕是谢迁亲子;是直隶解元;会试成绩也不俗;当在前十中;说不得就是三甲之内。要是谢丕得了状元;父子双状元;那谢家就要更风光了。李家却是人丁凋零;长子、次子都病故;如今接了侄子进京为嗣子。听说谢家二郎三岁开蒙;四岁写大字;这馆阁体出众的考生极有可能是谢丕。李东阳不愿谢家锦上添花;便道:“若是论起馆阁体;这位考生成绩也不错。”说罢;指了指拟定为第四名的考生试卷。弘治皇帝取了;点点头道:“爱卿说的不错;只是文章做的到底空泛了些李东阳闻言一愣;也仔细看了第四的试卷几眼;望向第二的试卷就有些踌躇。弘治皇帝见了;道:“爱卿还有什么好建议?”李东阳忙道:“不敢。只是臣想起一人来;那就是南直隶解元、会试亚元沈瑾。沈瑾是沈华亭六世孙;擅长台阁体也是家学渊源。”弘治皇帝听了;来了兴致;道:“那岂不是沈理的族人?”李东阳道:“正是沈侍讲族弟;已故沈尚书族侄。”弘治皇帝在殿试前就关注过沈瑾;即便殿试没有出结果;也将他内定为东宫储臣;只是一时没有将沈瑾与沈沧想到一块去。如今听说是沈沧的族侄;弘治皇帝的好感不免又多了几分;就揭开了密封果不其然;考生名讳处正写着沈瑾两字;籍贯华亭。再看其祖上三代;父辈名讳“源”正与沈沧同一个辈分。在看到成化二十年生人这一项;弘治皇帝越满意;拿起朱砂笔;点了状元。其他九份考卷也都揭封;原本排在第四的那位正是谢丕。弘治皇帝犹豫了一下;将最早拟定为榜的考卷点了第二;谢丕则点了第三;第三点了传胪;第五到第十的排名没有变动。等到金榜出来;“华亭沈瑾”作为新出炉的状元郎;名震京城。是向来不喜沈瑾的沈理;也觉得与有荣焉。松江松氏;二十年之内;出来了第二位状元。仁寿坊沈宅;长寿拿着厚厚一叠庄票;喜笑颜开:“还是二哥眼光好;瑾少爷果然是状元公……”沈瑞收了一半庄票;另一半交给长寿:“拿去兑了现银;送到南城那边去长寿迟疑道:“这可是三千两;瑾少爷那边未必收……”三千两;就是将两百斤银子;装箱也要装两箱。沈瑞道:“若是他不收;就说是我借给他的……”沈瑾高中魁;等到殿试传胪后就是各种应酬;正是开销大的时候。他的性子;又不是愿意对人开口的;沈瑞愿意“锦上添花”。谢阁老府;内外都是喜气洋洋。谢丕虽在礼法上已经出继给谢阁老早夭的长兄谢选;可谢选未娶妻而亡;并未留下遗孀;因此谢丕依旧与本生父母生活在一起。父亲为状元;儿子是探花;“父子鼎甲”这在大明还是头一份。谢家上下;自然都是欢喜雀跃。谢家堂亲;出嫁女;都齐聚一堂;为谢丕庆祝。新科探花却是露了一面;就躲回书房去。等到几个兄弟找到书房;就见一地碎屑。众人都晓得谢丕心高气傲;却也没想到他会对失了状元之位这般耿耿于怀。旁人还好;谢氏身为沈家妇;想起沈家那位新出炉的状元族弟;在看向娘家人;不免讪讪……
第四百五十四章 金榜题名(五)
从榜单出来;沈瑾大登科;成为万人瞩目的中心。三月十八;上御奉天殿赐沈瑾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文武群臣行庆贺礼;三月十九;上赐进士恩荣宴于礼部;太师英国公张懋主宴;赐状元沈瑾朝服冠带及诸进士宝钞;三月二十二;状元沈瑾率诸进士上表谢恩;三月二十三;状元沈瑾率诸进士诣先师孔子庙;行释菜礼。到三月二十六日;翰林院庶常考试结果出来;吏部也开始正式安排新进士;第一甲进士沈瑾为翰林院修撰;顾鼎臣、谢丕为编修;第二甲、三甲等分拨各衙门办事;进士崔铣、严嵩、湛若水、倪宗正、6深、翟銮、邵天和、徐缙、张九叙、蔡潮、林文迪、安邦、炅、蔡天祛、胡铎、高、马卿、刘寓生、安磐、穆孔晖、李艾、王韦、赵中道、黄如金、闵楷、傅元、孙绍先、易舒诰、方献科、张邦奇为翰林院庶吉士。至此;乙丑年春闱正式告一段落;新进士的前程也初步有了着落。在庶吉士名单中看到严嵩之名;沈瑞并不意外;因有徐氏的话在前;没有看到魏校之名;沈瑞也不吃惊;只是赶到惋惜。毕竟魏校殿试成绩二甲第九;名次实在不低;又是弱冠年纪;正是庶吉士的优选。至于徐氏之前所担心的;魏校是徐有贞外孙身份的影响;沈瑞听了是听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徐有贞都去世几十年;皇帝都换了三茬;谁还会去抓着几十年前的事不放。徐氏不过是关心则乱;还真是到不了那个地步;否则宫里早就禁着东宫与沈瑞的往来。魏校被分到刑部;做了“观政进士”。同旁人的叹惋相比;魏校并无太大反应。就算是来沈家;也没有在徐氏面前抱怨什么;只随意道:“如此正好;读了这么多年书;想是真的再读三年岂不是让人头疼……”沈瑞坐在对面陪客;看得出魏校的神情半点不勉强;他是真的这样想。徐氏只能安慰道:“各有各的好处;且看以后吧。”魏校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倒是真想要麻烦姨母……”徐氏嗔怪道:“作甚这样外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爹娘离得远;有事不找我这个姨母还找旁人去不成?”就算魏校不开口;徐氏也会护着这个外甥。翰林院庶常考试那边插不上手;魏校的名次留京不是难事;可留在六部哪个衙门区别确实很大。新进士进六部“观政”的时间是半年;魏校虽没有正式授官;可已经是可以支俸。因为他是二甲进士;开始按照从七品支俸;等到“观政”结束;内在除主事;在外除知州。主事是正六品;知州是从五品;对比三甲进士外授的正七品知县、评事、博士、推官;从七品的中书、正八品行人;二甲进士仕途起点非常高。对比三鼎甲从六品编撰、正七品的编修;二甲进士的品级还要高些;可大明朝官场惯例;“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三鼎甲与入了翰林院读书的庶吉士有机会入阁;其他进士仕途的终点就是一部尚书了。虽说二甲进士外放是从五品;比留京做主事要高一级;可京官金贵;不是地方官所能比的。要是能留到吏部、户部这样的衙门;主事也是热缺;资历熬满;升了本部郎中;前途更是大好。要是去了工部、刑部这样的衙门;就差了一层。沈沧虽病故;沈家这半年是沉寂了些;不过以沈家在官场上的关系;想要给魏校谋个热门主事并不算难事。不想;魏校开口并不是求留在京城;而是想要往南京去。徐氏皱眉道:“南京?你怎么会想着去南京做官?”南京虽也设六部;可那是养老的地界;只有不得意的京官才过去养老;魏校一个春风得意的新科进士去哪里做什么?魏校道:“姨母;甥儿实不耐京城气候;冬日酷寒;春日风沙于燥;让人喘不上气来。甥儿想要求外任;可朝廷制度;除了教职许就近任职外;其他官员按照‘南北对调;的规矩外任;甥儿就算外放;也只能在北面做官;与留京并无太大区别;想要回南边做官;只有去南京六部。”徐氏摇头道:“毕竟是关系你日后前程;怎么能如此轻率?离吏部派官还有半年;你还是往家里去信;跟你爹娘商量商量。”魏校笑道:“姨母放心;甥儿岂是那等任性的?早在去岁北上前;我就与二老商议过了;要是侥幸春闱得中;就回南京任职;二老也点头了……南京六部虽是不如京城六部机会多;可胜在离家近;也能接父母到身边孝敬。”徐氏知晓这个外甥;虽有些才子的傲气;可并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既是这样说了;就是真的与父母商量过来。魏家父母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算突兀;都说“千里做官为的吃穿”;可魏家是苏州大户;家资富饶;并不缺金少银;魏家父母与魏校本人的功利之心就弱了许多。或许在魏家父母与魏校眼中;中了进士;换了门楣;就心满意足;没必要骨肉离散去挣上。眼见魏笑眼巴巴;满脸期待;徐氏哭笑不得道:“以你殿试成绩;想要留京不是难事;想要出京还真的使人打声招呼。罢了;罢了;我应了你。左右还有几个月的功夫的;也不用急着现下就找人。你先在京城住上半年;要是改了主意;还来得及。”魏校起身作揖:“那此事就拜托给姨母了。”徐氏道:“若是别的衙门还罢了;户部与刑部这两处你姨丈在世时都待过;有不少熟人在;改日让三老爷带你去各处拜拜。”魏校虽有几分才子的清高;却不迂腐;笑道:“那倒是就要劳烦沈三叔了从正房出来;魏校停下道:“恒云;沈状元今天搬家;明日是乔迁宴;你可送了礼过去?”沈瑞在守孝;肯定是不能出门宴饮的;可沈瑾到底是沈瑞的本生兄长;要是慢待了;也容易引人非议。沈瑞早叫管家准备了一份礼;打长寿送过去。只是沈沧生前过继嗣子;本是沈家家务;只有与沈家相关的几户人家关注;如今沈瑾高中状元;不仅自己万众瞩目;连沈瑞这个出继了的弟弟都被人重新提起。这世上;真心称赞别人的少;嫉妒贬低旁人的多。沈瑾“记嫡”的身份被抬出来;嫡母亲生子却出继;成了沈瑾“心机深”的结果。在传言中;沈瑞就成了被庶兄迫害排挤出家门的小可怜。沈瑾这个新出炉的状元;也因这个缘故;人品引得外界质疑。魏校弘治十三年冬曾随徐氏去松江;对于沈家四房的家事也听个七七八八;知晓沈瑞确实吃过苦头;沈瑾并不是全然无辜;可要说沈瑾是“罪魁祸”也过了;毕竟沈瑾当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上面有两层长辈;家事还轮不到他做主。至于沈瑞过继之事;更是徐氏做主;哪里轮得着沈瑾用心思?沈瑞虽不曾出门;可前两日杨仲言来过;因此也听过这个传闻;并没有放在心上。就跟后世网络名人被人肉似的;消息都是似是而非;这个程度的猜测;并不能对沈瑾本人产生什么真正的影响。要说今年新进士的八卦;并不止状元沈瑾这一则;榜样顾鼎臣的出身也被士人“诟病”。沈瑾是松江沈家子弟;正经的书香门第出身;只曾祖是白身;父祖都有功名在身;顾鼎臣虽也是民籍;可生父是杂货店老板;行商贾事;年过五十后与铺子里的婢子私通生下顾鼎臣;且被嫡母不容;一直养在外宅;直到童子试前才认祖归宗。沈瑾的“不堪”是外头的猜测;顾鼎臣的出身有瑕却是实打实的;外头自然非议顾鼎臣的多些。同状元、榜眼比起来;谢丕这个探花就显得“根正苗红”;不大好挑剔。不过文人矫情;“鸡蛋里挑骨头”的事也不是太难;谢丕“嗣子”的身份就被拿出来说嘴。谢丕刚出生时;就由谢家祖父做主;将他过继给早逝的二叔谢选为嗣;从礼法规矩上讲;谢丕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