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读书人素来清高,加上南边风俗,向来重嫡轻庶,对于玉姐儿的身份,难免有人腹诽。嗣女又如何?到底是小老婆养的。就算人人都说尚书府夫人是个雍容贵重的品格,可这玉姐儿才到长房几年,如今到底****没****出来还是两说。
也有心直口快的,少不得在毛太太跟前露出一、二口风出来。
“是个规矩懂事的,等进了门,伯娘、婶子们就晓得了……”毛太太带了几分矜持点评着。
对于这门亲事,她早先也略有不满,不过待见过徐氏与玉姐儿后,就剩下欢喜。她不过落第举人之女,侥幸做了状元太太,可早年初到京城时也闹了不少笑话出来。她有自知之明,见到亲家太太徐氏的大方从容并不觉得嫉妒,反而满心艳羡。
玉姐儿如今有徐氏几分品格,落落大方,这几年是当家理事,自有一番气度,在毛太太看着,就已经比丈夫这些同年、同乡家的腼腆小姐强出十倍不止。
外人只看着沈尚书如今垂危,毛太太却知晓得沈家在南士林的声望。尚书府人丁虽单薄些,可沈氏一族人丁可繁茂,今年南直隶的解元不就是玉姐儿的族兄弟么?
娶一个媳妇,与沈氏一族成了姻亲,说起来毛家还是占了大便宜。
唯一遗憾的是,迎娶太仓促,难免少了几分风光,不过事到如今,也是便宜之举,总比让自己儿子等三年要好。
转眼,到了十月十五日,正式迎娶前一日,沈三老爷带了几个族侄往毛宅送嫁妆。
毛宅这边很热闹,不少翰林女眷过来,想要见识见识尚书府送女的气派。毛迟有三个同胞姐姐,都已经出阁,长女随丈夫在外任上,次女与三女都嫁在京官人家,今日都携儿带女回娘家帮忙。
对于未来弟媳妇的嫁妆,毛家两位姑奶奶也好奇,倒不是贪财。只是想要通过嫁妆多少,看看未来弟妹是否受娘家重视。
不管沈家多么体面,一个被亲人重视的女儿与一个不重视的女儿,对毛家来说肯定不一样。
等到嫁妆送到,不能说十里红妆,可一百零八抬嫁妆,在京中也是屈指可数,晃花了大家的眼。
更不要说嫁妆中,京中房宅两处、铺面两间,京外田庄两座,松江田庄两处,不说毛迟以后前程如何,只这些陪嫁产业就够子孙无忧。
毛太太只觉得脸上光彩,毛家两位姑奶奶也终于放下心。沈家既重视玉姐儿这个女儿,这般陪嫁女儿,以后待自家小弟这个女婿定也错不了。
那些翰林太太都是咂舌不已,不免有人说酸话道:“就算是尚书老爷,这般嫁女也恁招摇,若是清清白白做官,想要攒下这些可不容易,就不怕御史弹劾不成?”
毛太太挑眉道:“徐夫人可是相府贵女出身,名下嫁妆产业丰厚,沈家三房又只有这一女,叔伯自然也要多陪送的,齐三房之力陪送这些也不稀奇……”
就算沈尚书走了,沈二老爷却是玉姐生父,难道以后就不照拂女儿女婿了?虽说现下沈二老爷得了南京国子监的缺,年底就要往南京赴任去了,不过自己老爷说的清楚,等沈二老爷熬完资历再回京时,还要升一升的。
还真是让毛太太说着了,玉姐儿这份嫁妆还真是大家各有添加。
因毛家只是中等人家,徐氏本不欲招摇,给玉姐准备的是一处宅子、一处铺子、京城与松江各一处置庄子,剩下的都是做了压箱银。不过沈洲添了京中一处宅、京外一处庄子,三老爷给添了一间铺面,沈瑞见上面有南边产业,就添了一个松江庄子。
“家里就玉姐儿一个女孩,婚期已经是仓促了,嫁妆体面也好……”沈沧这样吩咐道。
徐氏便也听了劝,将原本订好的九十六抬嫁妆增加到一百零八台……t
第四百三十二章 乐往哀来(三)
同毛家欢快的气氛相比;沈宅这边安静的多。内外虽是张灯结彩;可从上到下都透着几分肃穆。前来吃酒的都是至亲好友;对沈沧的病势即便早先知晓的不多;可眼见今日这般日子沈沧也没有露面;就知晓情形不对;便也都将脸上的笑容收了收。
旁人还罢;要不早就得了消息;要不就是不于己事;心中唏嘘两句罢了;唯有乔家过来吃酒的少爷、少奶奶;都心惊不已。
乔家唯一的靠山;就剩下沈家。如今沈洲已经派了外放;只是人还没有上任;京城中能依靠的就剩下沈沧。要是沈沧真的不好;那乔家以后能依靠谁去
等用了酒席;乔家各房少爷、奶奶便匆匆回家;与父母告知这消息去了。
乔大老爷素来是个糊涂的;虽晓得“大树底下好乘凉”;可仕途已断;如今乐的做太平乡绅;便也不以为意;摇头唏嘘道:“生老病死;谁还能拦得住;着急有甚用?谁能指望谁过一辈子;以后还是个人顾个人吧……”
乔大太太急道:“老爷是不指望沈家大伯提挈;可五哥呢?五哥以后的前程;可还需要人拉扯?”
提起幼子乔永德;乔大太太不免又后悔:“早就该晓得人心都是偏的;一个是亲侄女;一个是无血脉的嗣子;沈家怎么会不倾力嫁女?啧啧;要是珞哥儿还在;我就不信他们舍得这样预备嫁妆真是便宜了毛家;玉姐儿年纪与五哥儿正是匹配……”
沈家向来不露富;这次高调嫁女;也没有人去细究沈家产业;反而有不少人可怜沈瑞。只当沈沧、沈洲存了私心;才将家产大头陪嫁了亲骨肉;而不是留给嗣子。
世人常如此;以小人之心揣度旁人;倒也不稀奇。
不说亲戚;就是沈理之妻谢氏;眼见玉姐儿嫁妆;心里也犯嘀咕;回头与丈夫唠叨了一回。谢家是余姚大户;她出嫁时自家虽还不是宰相门第;可也是嫁妆丰厚;只是比起玉姐儿这份;还是差了不少。
沈理却是笃信沈沧、徐氏人品;道:“能陪出这些;留给瑞哥儿的只会更多。二房虽在京不过两代;却都是做到九卿之位;看来家底要比露出的富裕的多;只是不显罢了;这是合了大族叔与大婶娘的性子。”
谢氏只是不信;却知晓轻重;没有在丈夫跟前再啰嗦。
乔大老爷却是信了妻子所说的;也有些心疼;瞥了妻子一眼;轻哼道:“现下觉得玉姐儿是好的了?早年谁嫌弃那边是庶出来着?”
两家“亲上加亲”的提法;早些年就有;不过那是乔老太太在世;盯上的是亲外孙沈珞;压根就没看上眼过玉姐儿魂归宿命之相携全文阅读。后来乔氏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乔老太太;沈洲怕伤了两家关系;曾主动提及想要将玉姐儿许给乔家;不过因年纪合适的孙子都是嫡出;乔老太太看不上玉姐儿;想也不想就给回绝了。
乔大太太只觉得一噎;怏怏道:“说这些怪没趣的……”
乔大老爷想起一事;幸灾乐祸道:“最着急的不是咱们;怕是老三睡也睡不好了……”
正如乔大老爷所说;乔三老爷虽因还没出孝;不好前往沈家吃喜酒;不过听到儿子乔永善带回来的消息;不由傻了眼。
即便沈沧真的告假两个来月;可乔三老爷也没有想到沈沧真的熬不住。
“你表伯父真的不好了?”乔三老爷瞪大眼睛反问道。
乔永善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今日大伯都没露面;大伯娘也就露了一面;出面待客的是姑父与三叔;不过瞧着这两位面上;也是难掩忧色……”
乔三老爷只觉得手足冰凉;喃喃道:“那这冲喜;的说法应是真的了?
乔永善想了想;道:“儿子瞅着不像是冲喜;;倒像是怕来不及;耽搁了沈表妹;毛家表妹夫是毛学士长子也是独子……”
乔三老爷怔怔的;好一阵儿缓不过神来。
乔家诸晚辈中;乔永善因与沈瑞年纪相仿;往来最多;这会儿的担心也是真心实意。
“姑父怎么这个时候外放?沈家三叔实不像是能撑事的;这以后都瑞表弟支撑门户;想想还真不容易……”乔永善感慨道。
乔三老爷已经坐不住;“腾”地一下子站起来;道:“不行;我不放心;我要亲自去看看……”
乔永善望了眼窗外;惊诧道:“父亲;眼见宵禁了?”
乔三老爷看着外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面上露出颓色。
尚书府;上房。
已经是掌灯时分;沈沧昏睡了一日;直到晚饭后才醒。沈家众人得了消息;便都赶了过来。
自用了太医使的方子;沈沧睡得是踏实了;不过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少。不知是不是睡好了的缘故;他面上的气色;确实比之前要好上许多;见了些血色
只是看在沈家人眼中;却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这是“回光返照”之像。每每沈沧醒时;大家都便过来陪着;就怕有什么遗憾。
沈沧却只是看着还好罢了;与家人闲话几句今日送嫁妆之事;力气就有些接济不上。徐氏见状;便叫众人散了。
沈洲与三老爷都缄默;各自回去;沈瑞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止步;看了眼玉姐儿。
玉姐儿的眼中;带了惊恐不安;身上丝毫没有新嫁娘的喜悦与娇羞。她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嫁;可是也知晓长辈们为她好;她没有反对的余地。
沈瑞看在眼中;不由心生怜惜;平素再稳重;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女。
这十几日沈家虽张罗着嫁女;可愁云笼罩;实不是嫁女的气氛。
玉姐儿察觉到沈瑞的视线;带了几分忐忑道:“二哥?”
沈瑞道:“我口渴了;能不能叨扰大妹妹吃杯茶……”
玉姐儿忙道:“二哥客气了;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这边主院是中路三进根据;正房就在中间一进;玉姐儿闺房在最后一进珺主凶猛最新章节。
婢子们上了茶;袅袅茶香散开;玉姐儿忐忑的心情才稍平复些。
沈瑞也不着急说别的;只不紧不慢地将今日过去送嫁妆的见闻、与毛家在京的姻亲故旧说了一遍。玉姐耳朵微红;却依旧是认真听了。
说到最后;沈瑞正色道:“大妹妹嫁妆是父母长辈精心准备;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江南;都是体面的……大妹妹过去;也要立得住;莫要小瞧了自己;不要忘了自己是沈家二房唯一的千金;就算出阁;也是沈家二房唯一的姑奶奶……”
这有教导之意;玉姐儿忙起身听了;低下头道:“谢二哥教诲;妹妹定不会丢了沈家的脸面;只是羞愧这个时候家里还为妹妹之事添乱;使得父亲不能安心静养;使得母亲分心他顾;又使得三叔、三婶与二哥都受累……”说到最后;已经是带了哽咽。
“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远矣。阖家上下在这个时候安排你的亲事;全因父亲、母亲拳拳爱儿之心;盼着你与妹夫琴瑟相和;在夫家日子和顺……就算是担忧、愧疚;今晚该哭就哭;明日开始也收一收;不要苦着脸做新娘……要是因一时真情流露;引得亲家老爷、太太不喜;岂不是违了父母初衷?”沈瑞道。
就算知晓现下两家成亲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毛家上下盼新妇进门盼了好几年;如今双喜临门;谁愿意娶个苦瓜脸儿媳妇进门?
玉姐儿又羞又愧;却晓得沈瑞是“逆耳忠言”;讪讪地应了。
徐氏站在门口;将这话听了个正着;脸上露出几分欣慰。她现下过来;也是劝玉姐儿这些话的。就算是担心沈沧;出嫁后也要收敛一二;要不然确实容易被挑理。
如今沈瑞教训丨了;玉姐儿也乖顺;徐氏过来后边略过这段不提;等沈瑞走后;就拉了玉姐儿去里屋;拿了几幅秘戏图;给玉姐儿讲夫妻敦伦、周公之礼;听得玉姐儿臊的不行。
徐氏慈爱道:“这是人伦大礼;没有什么可羞臊的。毛家家风正派;毛女婿这几年一直读书;并不曾听闻有房里人;你多明白些也有好处;若是不清不楚的;只有自己遭罪的……”
玉姐儿缠着手指头;眼神不敢瞄向徐氏手中。
徐氏却偏生送到玉姐儿眼前;道:“旁的还罢了;这幅图你要记好……”
玉姐儿跟在徐氏身边几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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