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为太子;就能看出弘治皇帝对刘瑾的看重。
刘瑾此人;却是内学堂出来的;不同寻常内侍。
他不仅长得仪表堂堂;儒雅如君子;且知文史、通古今。
最要紧他极为“忠心”;服侍主人“贴心”;不仅得了寿哥欢喜;在皇上面前也周全合意;要不然也不会挤走东宫其他几位大侍;成为东宫大伴。
在之前;寿哥对于身边这位大伴是十分信服的。
不过;经过杨廷和的提醒后的;寿哥“追根溯源”;也终于想起自己对中宫的忌惮从何开始。七年前;刘瑾到东宫当值时。
当时蔚悼王已薨;寿哥当年不过六岁;已经是初记事的年纪。
宫里气氛始终凝重;太皇太后再提纳妃之事;坤宁宫因蔚悼王之殇愁云惨淡;中宫再次查出有妊;皇上也再次拒接了选秀;宫里的气氛才渐渐好转。
不过四下无人时;刘瑾却常常看着寿哥;时有忧心。寿哥不解;追问刘瑾;刘瑾却总是转了话题。
直到泰康公主落地;寿哥才无意听见宫人道:“阿弥陀佛;太子殿下总算平安了……”
另一宫人道:“着死难道生下小皇子;太子殿下就没活路了?有太皇太后在呢;当年护得了皇爷;现下也护住了太子”
先前一人道的:“皇爷爱重皇后;若是皇爷去求呢……皇爷虽看重太子;那是因没有其他皇子的缘故;不说旁人;就是蔚悼王若还在世;有没有太子立足之地就是两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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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端倪可察(三)
沈渔虽不过是生员;可辈分在这里;且又是宗房近支;不管是沈理;还是沈瑛;都要给这位族叔几分面子。
沈渔进城后;除了二房这里设了一顿接风宴;沈理、沈瑛两家也轮流相请
正好这几日下雪;三老爷与沈珏身上都有些不舒坦;陪着沈渔、沈环父子出门的差事就落到沈瑞身上。
沈瑞自然无异议;打发人往族学里告了几日假;陪着沈渔父子应酬了两日
沈理那里;虽向来与族人疏远;不过毕竟沈渔辈分在这里;沈理夫妇也是客气有礼。
到底是状元府邸;沈渔也没有那么不知趣的托大;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饭;父子两个战战兢兢;倒是比在尚书府时还拘谨些。
沈理看在眼中;也不故作亲热。
这次宴请沈渔父子;与其说是给宗房沈械面子;还不若说是看在尚书府那边。要是沈渔没有住在尚书府;也就没有这顿饭。
他连堂亲九房都不亲近;更不要说已经出五服的族亲。除了尚书府这边;其他的不过是面子情。
与沈械之间;因立场不同;族兄弟早已渐行渐远;对于沈瑛他倒是无恶感;不过却知自己处境;看似风光;却也惊险;不愿意白连累旁人;这几年也是减了往来。
到了五房;则是另一个情形。
五房与宗房关系交好;沈瑛与沈渔也比较相熟。加上沈全今年北上;受了沈渔照拂;款待起沈渔父子来;便很是热络。
有五房做对比;沈渔父子也察觉出沈理对族人的疏离。
“本以为都是同族;二房显贵;同宗族又恢复往来;京城各房定是以二房为首、抱成一团、守望相助;没想到却是各自为政。一笔写不出两个沈来;在外不易;这是为甚呢?”沈渔私下里对着儿子感概道。
沈环道:“老爷真是白操心在松江时;族规宗法在;各房甘心以宗房执牛耳;到了京城;就要比官大官小。宗族那一套在官场上;又哪里行得通?难道二房大伯堂堂尚书、二房六族兄堂堂状元;行事还要看宗子宗孙的眼色不成?就算那几位族兄彼此不相亲;待二房大伯的尊敬却是一样的;要不然也不会给咱们父子面子。”
沈渔自然也晓得此处;点点头道:“珏哥与瑞哥都是好的;以后虽隔的远了;却不要少了走动……若是我儿能出人头地;官场上也有了依仗;即便在家守业;多这一门贵亲也有底气。”
“虽说瑞二哥也不错;可儿子私心里还是盼着三哥更好些……三哥功名迟了瑞二哥一步;只希望姻亲上能好些;洲二伯要是在京就好了……”沈环嘟囔道。
沈渔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道:“臭小子;还说老子白操心;我看你才是瞎担心。珏哥虽不错;可心性却比不得瑞哥。瑞哥才是二房的顶梁柱;他越好;珏哥越是能借力;他们兄弟感情又好;你少在珏哥跟前说这些有用没用的……”
沈环揉了揉后脑勺道:“才没说呢;儿子又不傻……”
陆三郎已经找到洪善禅师;定了归期。沈瑞为了洪善禅师当年照拂;少不得又过去相请。洪善禅师虽是出家之人;不做凡俗应酬;不过却也没拦着陆三郎与沈瑞的往来。
虽说禅师是大德高僧;不过既受的是家族供奉;对于家族小辈亦有几分香火情。
最后被沈瑞请到尚书府赴宴的;便是陆三郎。
正赶上沈沧休沐;还专程见了陆三郎;与他对答一番。听闻他话中无心出仕;沈沧便与徐氏商议了;准备了厚礼相赠;洪善禅师那里;自然也没有落下;是几卷绝版佛书;还有两串佛珠;两套僧衣;一柄禅杖。
陆三郎奉禅师回南;沈渔想着年关将至;便也不在京中逗留;便也带了沈环回了松江。
等到沈瑞带了沈珏送完人出城;刚回到家里;就听到门房来报;府学里同窗来了;正在偏厅里等着。
沈瑞心中诧异;眼见沈珏因出去送行吹了半天冷风精神怏怏;便道:“我去见见同窗;珏哥先回去歇着。”
沈珏与沈环毕竟一起长大;此次一别;也有些伤怀;点点头回松柏院去了
沈瑞则直接去了偏厅;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与沈瑞交好的秦耀。
眼见秦耀皱着眉;坐在那里发愣;连沈瑞进来都没有留意;沈瑞道:“光远;这是怎么了?”
“恒云回来了。”秦耀起身道:“冒昧登门;打扰恒云了;只是我心里不安。”
沈瑞见他忧心忡忡;道:“可是王鼎找你麻烦了?”
秦耀苦笑道:“还真是让恒云说着了……”
沈瑞笑道:“平素瞧你也是胆子大的;这回怎么胆小了?他能作甚?撑死了空口白牙到学政跟前告咱们一状;可是是非非;也不是他一张嘴就能决断的
“恒云你不晓得;王鼎这几日有些不对头。给崇堂送行那晚;他耍了酒疯跑出去;我打发人起去跟着;想要送他去客栈安置;不想被他拉扯半响;正赶上巡丁。他虽衣衫不整;却带着儒巾;倒也没人打他板子;只是记了名。那边衙门有惯例;要敲了银子才给除名;否则就要报到府学去;让学官治他个宵禁冶游之罪……王鼎怕了;就来寻我借银子;那口气实在难听;就跟我欠他似的;我心中不忿;就说了他两句;使得他大怒而去……”秦耀皱眉道。
沈瑞听了;也不禁有些为秦耀担心了。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王鼎看似清高方正;可心思狭隘;性子阴郁。像沈瑞这样与他本没关系的人;都能平白被他怨恨上;秦耀直接拒绝了他的借银;怕是要视之为生死仇人。
“我听管事说过缘故;晓得王鼎是担心衙门那边……他素来功名心重;又爱面子;我也不愿他真的倒霉;就打发人往衙门送了银子。没想到那边除名已经消了;说是王鼎有个贵亲打了招呼……我本以为事情至此;就告一段落;不想这几日王鼎大有不同;不仅换了锦衣华服;气势也嚣张起来;还专程跑到我跟前警告我;道是我无需得意;真要他愿意;立时能叫人除了我的功名……我以为他在说笑;可赵敷悄悄提醒我;叫我不要得罪王鼎;说王鼎认了个翻手云覆手雨的贵亲;以后说不得就要一步登天了……我追问了半天;才晓得王鼎的靠山竟然是皇亲国戚……”说到最后;秦耀已经脸色泛白。
他家虽是京南富绅;族人姻亲也有出仕者;可都是芝麻小官;离皇亲国戚这个阶层委实太远了。赵敷是府学同窗;京城人士;与秦耀与沈瑞关系还算不错。
沈瑞听了;也不禁皱眉。
对于阁臣来说;大明朝的外戚不过是摆设;没什么分量;可对于寻常百姓与官员来说;那还真不是能得罪得起的人物。
就像三年前沈沧为了族侄冲撞建昌伯;亲自登门赔罪一样;那是因为前朝连着后宫;有着张皇后在;张家只要不站在阁臣的对立面;就立于不败之地。而那些想要与张家作对或者借着张家做跳板的科道言官;或贬或流;没有一个好下场。
“那贵亲是哪家?张家、周家、王家还是孙家、钱家?”沈瑞道。
当今天子后宫;有皇后;有太后;有太皇太后;外家分别是张家、王家、周家。至于孙家、钱家;是天子曾祖母外家与嫡祖母外家。
秦耀摇头道:“都不是;是郑家;郑国丈。”
“咦?”沈瑞诧异出声:“k国丈;在京城?”
见了沈瑞反应;秦耀脸色越发白:“恒云也知道他;那他国丈的身份是真的了?
沈瑞心中诧异:“那位就大喇喇摆出国丈身份?京里这些权贵;就没有人管一管?”
关于东宫身世有异的流言这两年虽隐约有些;可也流传的不算广。可这大活人进京;事情却是按不下去的。只是这“郑国丈”哪里来的胆子;竟然真的摆出皇亲国戚的架势?
秦耀脸色晦暗道:“敢到京城来;自然就不是假的;不是假的;后福大着;谁人敢管呢?”
秦耀也不过弱冠少年;这次是真的怕了。
“都是我嘴欠;作甚要与王鼎争短长?也不该请恒云与崇堂私下宴饮;怕是这回要连累你们两个……”秦耀满脸沮丧道。
沈瑞摇头道:“光远勿要忧心;王鼎不过是吓唬人罢了。那所谓k国丈;不过是骗子;之前在京外诈骗还能成功;跑到京城就是作死了。”
秦耀猛地抬头道:“真的?那是骗子?”
沈瑞点点头道:“不过是跳梁小丑。太子是皇后嫡长子;天下皆知;他小小庶民一张嘴;就想要将嫡变庶;岂不荒唐?寻常百姓人家;产妇临盆;身边有接生婆女眷看护;勋贵人家;的身边服侍的人就要翻倍;到了宫里龙子落地;更不知多少人盯着;哪里想要做手脚就做手脚?”
一席话;听得神思惊恐的梁耀镇定下来。
他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犭埋猫换太子;那是话本啊……宫里的事;又哪里能瞒得过皇帝?”
不能不说;这“郑国丈”之所以在京城横行无阻;同皇帝的态度也有一定关系。
这“郑国丈”之名传到京城有两年;也有言官报到御前;结果都是不了了之。弄得朝野上下;对于“郑国丈”都有些拿不准了。
不过之前是“郑国丈”没到京城来;不管他到底是真是假;宫里还能含糊过去;如今既到了京城来;为了皇家颜面;这“真假”也要有个定论了。
“看来王鼎白得意了;借不上光啊……”梁耀大笑道:“让他得意去;‘贵亲;岂是那么好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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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端倪可察(四)
“郑国丈”既在京城招摇;沈瑞本以为历史上所谓的“郑旺妖言案”也该爆出来。这所谓“郑国丈”是个军户;名叫郑旺;家里贫寒;早年就将十二岁的女儿郑金莲卖给寿宁伯府为婢。
当年还是弘治初年;寿宁伯并不是国舅张鹤龄;而是皇后之父;真正的“国丈”张峦。
后来郑家日子稍好了;郑旺开始托人打发人找女儿。此时郑氏已经不再寿宁伯府;而是入了宫中为宫女。郑旺通过关系;结实了宫里的内官;常送些时鲜的送进宫;也得了宫里捎带出来的衣服银钱。
弘治四年;因之前不曾有身孕消息传出的皇后“突然”产下太子;宫里宫外就有“抱子”的传言。传来传去;“抱子”中的太子生母就成了郑旺之女郑金莲。
郑旺自己也相信了这个消息;以“皇亲国戚”自居;旁人也奉承他为“郑皇亲”。
开始时;大家听了这个消息都觉得荒唐;不过见宫里迟迟没有动静;便也各有思量。
甚至有不少抱着“奇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