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瑞还是四房唯一嫡子;那过继之事无论如何也扯不到沈瑞身上;沈瑞既成了嫡次子;又有孙家与二房渊源在;这过继之事也就顺理成章。
孙氏三年前留下那一封让庶长子记名的遗书;到底是无心安排;还是为了今rì?
兄弟两个暗暗思量;倒是有些拿不准。
沈械是早已收过父祖家书;晓得对于二房择嗣之事;祖父不置可否;父亲则是心动。
如今二房选中的人选中果然有沈珏;沈械不知该欢喜父亲“心想事成”;还是该惆怅胞弟要变成族弟。隐隐的还有些觉得不足;觉得沈珏要是入嗣小长房才是更加圆满。不过小长房嗣子以后要顶门立户;牵扯的多;大老爷、二老爷他们不选沈珏多半也是防着宗房插手二房事务。
女眷这里;二太太既晓得丈夫定下的嗣子是沈珏;自是开始留意械大nǎinǎi行事;心中暗暗挑剔。不过沈械之妻是沈家未来宗妇;当年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家嫡长女;端庄贤良;也不会露了错处在亲戚家。
二太太便又留心谢氏与瑛大nǎinǎi;瑛大nǎinǎi亦是出身官宦人家;都是同械大nǎinǎi跟一个模子出来的似的;不像是族妯娌;倒像是亲妯娌;接人待物都在规矩内。倒是谢氏;因是家中幼女;父兄娇宠;说话行事更爽利些。
二太太眼神这么活;几位nǎinǎi早被盯得不自在;不过碍于她是长辈;也不好与她计较。
徐氏瞧着她实不像话;暗中不停使眼sè;方让她安生了。
三太太并不插手两位嫂子的眉眼官司;只同谢氏说话;话里话外将几个族侄都夸了一番。谢氏虽随着丈夫回松江守孝三年;不过对于沈家族人还是不熟;这几人中;也同沈珏、沈全相熟;不免也将这两人提出了夸了又夸。
沈全是二太太心中之前选的嗣子人选;如今没得到;反而越发觉得沈全好;便也随着谢氏、三太太的话头称赞沈全。
直夸的瑛大nǎinǎi这个亲嫂子有些坐不住;众人才换了话头。
械大nǎinǎi也晓得些过继风声;不过身为长嫂;倒不好同丈夫提及此事;否则倒像是容不下亲小叔似的。
用了席后;沈瑞并没有随沈理回去;而是先跟着沈珏去了。
明rì是正月初二;京中习俗;出嫁的女儿、女婿要回娘家拜年;沈珏怎么好去沈理家添乱;反而械大nǎinǎi娘家在松江;并不需要回娘家。
待从侍郎府回家;听丈夫提及二房嗣子已定之事;械大nǎinǎi不由诧异:“竟是瑞哥与五弟?前头在席面上;听着二婶子、三婶子都在夸五房全哥来着?”
沈械闻言;不由沉思。
从血脉远近来看;二房选沈瑞、沈珏为嗣子正是合情合理;可五房的血脉也内四房也差了不远。同从宗房子弟择嗣相比;自是择五房子弟;更能免了是非。
沈全年岁又长;到了能娶妻生子的年岁。
听着妻子的话;那边二太太、三太太也是觉得沈全好的;那为何还舍沈全选了沈珏?
唯一的理由;就是沈珏比沈瑞年纪小;不会以有个堂兄压在小长房嗣子头上。
沈械想到此处;生出几许好奇来:“当年孙家到底与二房有何大恩;使得沧大叔不仅要收瑞哥做嗣;还用心良苦地瑞哥打算这么多……”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时来运转(三)
松江;沈家坊。
白氏额头上包着帕子;脸sè青白;躺在床上;眼睛肿的跟烂桃似的;眼泪跟流水是的止不住。
沈琰坐在床前凳子上;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递上帕子;道:“娘;亲事不成就不成……”
白氏“呜呜”地哭出声来;拉着沈琰的胳膊:“我的儿;竟被他们如此嫌弃;原只当董家是好的;谁想到他们也是这般势利。早先本是董家娘子先示好;如今反悔的也是他们;都不是个好的”
别人家的新年;都会热热闹闹;对于沈琰、沈兄弟家;却是风雨飘摇。
除夕宗族祭祀;没有他们兄弟的份。往年也是如此;只是今年更让人绝望。二房大太太传出的话;不容他们以庶支归宗;邵氏旧事又翻出来;连宗房也没有法子再让他们这样不明不白地以族人的名义混rì子。
沈琰、沈兄弟对于这个结果;并非不能接受。
当时沈厚着面皮承认自己出妇子孙的身份时;就做好了被二房嫡支不待见的准备。原想着这样一来;身份明了;也省的想要推嗣子出来的宗房、三房、九房等忌惮。
只是没有想到;不仅归宗不成;连沈氏族人这个名头都保不住;沈琰的亲事也有变。
董沈氏见沈琰归宗无望;连沈家旁枝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两姓旁人;名声又被长辈连带坏了;便不顾董举人阻拦;开始相看旁人。
今天是大年初二;董沈家回娘家的rì子;白氏便早早地去了三房;董沈氏却是只做没瞧见她。
白氏不死心;估摸董沈氏从娘家回来;又去了董家;却是连大门都没进去。
白氏回来就倒下;沈琰晓得亲事有变;虽是黯然;也是舍不得同董举人师生情谊;对于董家那个xìng子略带娇蛮的师妹;倒是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强扭的瓜不甜;既是师母不愿;这门亲事以后不提也罢……娘莫要再哭了;等儿子中了举人;给娘说个更好的媳妇。”沈琰轻声劝道。
白氏拭了泪;眼中满是恨意:“都是义庆堂子孙;作甚嫡支要如此容不下我们?他们是怕哩;担心我儿一飞冲天;去寻他们不是;才如此打压我儿;又故意搅合黄了你的亲事;好让你分心;不能专心备考。都是黑心肝的东西;活该生不出儿子来大哥可莫要中了他们的jiān计;专心准备乡试就好……董家那丫头又懒又馋;我倒是要瞧瞧;他们家能攀上什么高枝去?”
看着满脸怨愤的母亲;沈琰心中苦笑。
二房嫡支远在京城;连各房族人都懒得理会;哪里会将他们这支弃子放在心中。还出手打压他、搅合他的亲事?沈琰晓得自己几斤几两;自不会信了白氏的胡乱猜测。
他苦笑是因为对于今年的乡试;压根没有把握。
他虽也是四、五岁启蒙;读了十多年书;可读书人家子弟;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可也没见得个个都是举人进士。
他早先是曾想着等到考中举人后;就去京城二房求父祖归宗之事;然而二房独子身故;却彻底断了这个可能。
二房嫡支子嗣断绝;追根溯源也有当年邵氏恶行的缘故。那边没了子孙;这边他们身为邵氏曾孙;想要归宗;如何不碍眼?
又劝了好一会儿;吩咐婢子服侍白氏歇下;沈琰才从北屋出来。
刚到屋门口;就沈跟柱子似的站在那里;脸sè十分难看。
沈琰见状;不由皱眉;低声呵道:“哪里学来的坏习惯;鬼鬼祟祟地学会听壁角?”
沈看了北屋一眼;拉着沈琰回到东厢。
“大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事?是不是我不该去学堂里将二房的yīn私摊开说?”沈满脸愧疚:“是我错了……连累大哥被退婚……”
沈琰摇头道:“不于你的事;就算你不去学堂;三房、九房那边也会将曾祖母的事传出来……我们兄弟毕竟同京城血脉更近;他们为了稳妥;自然想着先断了你我过继的可能……”
“可是董先生怎么能出尔反尔?他不是向来看重大哥么;就任由他娘子胡闹?”沈愤愤道。
沈琰叹了口气;道:“不怪老师……老师到底是沈家姻亲;总不能因我的缘故;将沈家都得罪了
沈琰、沈兄弟是二房发了话不认的;董举人要是再执意做亲;就是得罪沈家二房。董举人的两子都入仕;自然顾忌也就多。
沈咬牙道:“原当沈家三房是好人;没想到烂了心肠的就是他们;怪不得沈家没人待见他们那一房曾祖母那些闲话都是从三房传出来的;听说撺掇董家娘子悔婚的也是他们……沈珠还没赚上嗣子呢;他们倒抖起了了;老天有眼;且看他们算计成空那一rì……”
想着随徐氏进京的沈家诸子;沈又生出几分希望:“要是最后选定的嗣子有琴哥就好了……琴哥虽嘴碎些;却是热心肠……”
沈琰听了;却有些怔忪。
人皆有傲气;被嫌弃至此;还非要死切列地惦记归宗么?
他小时很是不理解祖父与父亲为何念念不忘归宗;如今境遇变化;却使得他晓得;有家族能依靠是多么让人心安之事。即便挂着旁枝族人名号;也不会随意被人欺了去。
只是正如沈所想的;二房大太太既然能说出那样的话;那在二房长辈在世时;他们这一支想要归宗都是妄想;说不定真要等到老一辈故去;小一辈当家时;才有可能。
他正想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叩门声;便起身出去。
沈好奇道:“这个时候;谁会过来?”说着;也随着兄长出去。
来的是董举人。
“老师;您怎么来了?”沈琰颇为意外;忙将董举人让到东厢小厅。
沈骨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虽因董家毁亲之事对董举人心有不满;可不愿长兄为难;还是老实下去倒茶。
董举人一个人过来的;看着沈琰依旧恭敬自己如往昔;既是愧疚也是惊。
愧疚的是;他出尔反尔;没有拦着妻子胡闹;心惊的是;沈琰小小年纪;遇到这样毁婚之事;寡母又受辱;面上却依是不露声sè。
“都是我不好;没有拦下你师母……等过了十五;两家就过婚书……”董举人满脸羞愧道。
沈奉茶上来;听了这一句;不由偷偷望向长兄。
董举人虽好;可董家娘子行事翻来覆去;沈还真替兄长看不上。
沈琰瞪了他一眼;沈方老实地退了下去;可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在门口站下。
就听里头沈琰道:“老师有命;学生本当遵从……只是因学生之故;使得老师家反宅乱;学生已是不安。婚姻向来是合两家之好;师母与家母xìng情不和;心中又另外属意的女婿人选;这门亲老师无须再提。一rì为师终生为父;即便无缘与老师做半子;学生也不会忘记老师数年的提点教导之恩”
沈琰声音不大;可语气却果决。
沈举人连声叹气道:“这、这、你师母无礼;我不好往令堂身边去;琰哥代我与你母亲赔罪…
对于这个学生;沈举人还是比较看中;想着沈家二房行事;如此不留余地也太刻薄。不管当年沈琰、沈曾祖母错了何等错事;这都过了几代人;如今还计较又有什么意思。
“最近传的难听话太多;这里毕竟是沈家坊;早先嫉妒你们兄弟的也不是一家两家……你可有什么打算?”沈举人道。
说到底他们还是“客居”;就是这小宅子也是宗房名下产业;并不是他们私产。
沈琰道:“等考完科试;学生想要奉母去南京……早rì过去熟悉水土;也能早rì安心备考。”
今年是乡试之年;等过了正月;学政会到各府主持科试。学政通过去年的岁考与今年的科试;将生员分为六等;一二等取得乡试资格。要是不经岁考、科试;生员就不得下场应乡试。
听说沈琰打算阖家去南京;董举人点点头道:“早rì过去;清静下来读书也好。”说话间;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撂在小几上:“这是我给你预备的压岁钱;你只需听话收了;不许拒绝;否则就是心里怨我了……师生一场;我只盼你早rì举业;纵然是归不得沈族;也能立世……这世上;没有家族助力;寒门子弟一步一步熬出头的;也不是没有……”
董举人话说的这个份上;沈琰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好躬身道:“既是先生所赐;学生就愧受了
不管是沈琰小小年纪城府深;还是真的心情敦厚不记仇;董举人都只有叹惋的。
要是有选择;他自是乐意继续这门亲事;可事情闹到现下;就算他能劝好妻子;白氏平白受辱;如何能心无芥蒂。
只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师生两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董举人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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