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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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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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霞院杨、晨光院周这三位夫人,还在聊城宫中。”曹后喟然长叹道:“锦绣江山为几个妮子弄坏了,幸喜死节的殉难的,各各捐生,以报知己,稍可慰先灵于泉壤。”又问萧后道:“这三位夫人,既在聊城,何不陪娘娘也来巡幸巡幸?”韩俊娥答道:“不知他们为什么不肯来。”勇安公主笑道:“既抱琵琶,何妨一弹三唱?”此时萧后被他母子两个,冷一句,热一句,讥诮得难当,只得老着脸,强辩几句道:“娘娘公主有所不知,妾亦非贪生怕死,因那夜诸逆入宫,变起仓猝,尸首血污遍地,先帝尸横床褥,朱、袁尸倚雕楹,若非妾主持,将沉香雕床,改为棺椁,先殓了先帝,后逐个棺殓,妥放停当,不然这些尸首,必至腐烂,不知作何结局哩!”曹后道:“这也是一朝国母的干系,妾晓得娘娘的主意,不肯学那匹夫匹妇所为,沟渎自经,还冀望存隋祖祀,立后以安先灵,不致珍灭。”萧后见说,便道:“娘娘此言,实获我心。”曹后道:“前此之心是矣;但不知后来贼臣,既立秦王浩为帝,为何不久又鸩弑之。这时娘娘正与贼臣情浓意密,竟不发一言解救,是何缘故。”萧后道:“这时未亡人一命悬于贼手,虽言亦何济于事?”曹后笑道:“未亡人三字,可以免言;为隋氏未亡人乎,为许氏未亡人乎?”说到此地,萧后只有掩面涕泣,连韩俊娥、雅娘也跌脚悲恸,正在无可如何之际,只见宫人报道:“主公已到,请娘娘接驾。”曹后对萧后道:“本该留娘娘再宽坐谈心,奈主公已到,只得屈娘娘暂在凌大夫宅中安置,明日再着人来奉请。”即叫送萧后上辇,到凌敬宅中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1回 真命主南牢身陷 奇女子巧计龙飞

词曰:

何事雄心自逞,无端囗里羁国。君臣瞥见泪交流,甚日放眉

头。幸遇佳人梦,感群英尽吐良谋。玉鞭骄马赠长游,三叠唱

离愁。

调寄“锦堂春”

哲人虽有前知之术,能趋吉避凶,究竟莫逃乎数。当初郭璞与卜诩,皆精通易理。一日郭璞见诩叹道:“吾弗如也,但汝终不免兵厄!”卜瑚道:“吾年四十一,为卿相,当受祸耳;但子亦未见能令终。”郭璞道:“吾祸在江南,素营之未见免兆。”卜诩道:“子勿为公吏可免。”郭璞道:“吾不能免公吏,犹子不能免卿相也。”后卜诩为刘聪军将,败死晋阳;而郭璞亦以公吏,为三郭所杀。故知数之既定,不但古帝王不能免,即精于易者,亦难免耳。

如今再说夏王窦建德,来到乐寿。曹后接入宫中,拜见了,便道:“陛下军旅劳神,喜逆臣已诛,名分已正,从此声名高于唐、魏多矣。但隋皇泰主,尚在东都,未知陛下可曾遣臣奉表去奏闻否?”夏王道:“孤已差杨世雄赍表去了。宫中彩币绫锦,宫娥彩女,均作四分,以二分赐与功臣将士,以二分酬唐、魏两家同谋灭贼之功。孤但存其国宝珍器图籍而已。”曹后道:“陛下处分甚当,还有一个活宝在此,未知陛下贮之何地?”夏王道:“御妻勿认孤为化及之流。孤自起兵以来,东征西讨,宇宙至广,未有一隅可为止足之地,何暇计及欢乐之事?孤所以带萧后来者,恐留在中原,又为他人所辱,故与女儿同来,自有所在安放他去。”曹后道:“妾非妒妇,上不过为国家计耳;若如此,则是宗庙之福也。”

过了一宵,夏王即差凌敬送萧后等,到突厥义成公主国中去。萧后原是好动不好静的人,宵来受了曹后许多讥辱,已知他不能容物,今听见要送到义成公主那边去,心中甚喜。想道:“倒是外国去混他几年好,强如在这里受别人的气。”催促凌敬起身,下了海船,一帆风直到突厥国中。凌敬遣人赍书币去报知义成公主。启民可汗因往贺高昌王囗伯雅寿,不在国中。义成公主即命王义发驼马去接萧后;又差文臣去请凌敬,到驿馆中款待。

萧后在舟中,见王义下船来叩见,正是他乡遇故知,不觉满眼流泪,问道:“王义,你为何在此?”王义道:“臣是外国人,受先帝深恩,何忍再事新主?故护持赵王同沙夫人在此。先帝不听臣谏,把一座江山轻轻的弄掷。今娘娘到这里来,原是至亲骨肉,尽可安身过日。公主差臣来接娘娘,快到宫中去相见。”萧后起岸,上了一匹绝好的逍遥骏马,来到宫中。义成公主同沙夫人出来,接了进去。行过礼,大家抱头大哭。萧后对沙夫人道:“你们却一窝儿的到了这里,止丢了我受尽苦恼!”沙夫人道:“妾等又闻娘娘仍旧正位昭阳,还指望计除逆贼,异日来宣召我们,复归故土;不想又有变中之变。”

正议时,只见薛冶儿与姜亭亭出来朝见。萧后问沙夫人道:“还有几位夫人,想多在这里?”薛冶儿答道:“那同出来的狄、秦、李、夏四位夫人,已削发空门,作比丘尼矣!”萧后见说,长叹了一声,又对沙夫人道:“夫人既在这里,赵王怎么不见?”沙夫人道:“他刚才同孩子们打围去了。”萧后道:“我倒时常想念他。”沙夫人道:“少刻回来,见了母后,是必分外欢喜。”一回儿摆上宴来,止不过山禽野兽,鹿脯驼珍。其时王义已为彼国侍郎,姜亭亭已封夫人,薛冶儿做了赵王保母,大家坐定,各诉衷肠。

日色已暮,只见小内侍进来报道:“小王爷回来了。”萧后两年不见赵王,今见长得一表人材,身躯高伟,打了许多野兽,喊进来道:“母亲,孩儿回来了。”望见里边摆了酒席,忙要退出去。沙夫人道:“你大母后在这里,快过来拜见。”赵王站定了脚,薛冶儿与姜亭亭忙下来对赵王说道:“此是你父皇的正宫萧娘娘,他是你的大母,自然该去拜见。”赵王见说,只得走上去,朝上两揖。萧后正开言说道:“儿两年不见,不觉这等长成了。”只见赵王两揖后,如飞往外就走。沙夫人道:“这该行大礼才是,怎么就走了去?”薛冶儿重新要去搀他转来。赵王道:“保母,你不知当年在隋宫中,他是我的嫡母,自然该行大礼。今闻他又归许氏,母出与庙绝,母子的恩情已断;况他又是失节之妇,连这两揖,在沙氏母亲面上不好违逆,算来已过分了。”说完,洒脱了薛保母的手,往外就走。萧后听见,不觉良心发现,放声大恸,回思炀帝旧时,何等恩情,后逢宇文化及,何等疼热。今日弄得东飘西荡,子不认母,节不成节,乐不成乐,自贻伊戚如此。越想越哭,越哭越想,好像华周杞梁之妻,要哭倒长城的一般。幸得义成公主与沙夫人等,百般劝慰。自此萧后倒息心住在义成公主处,按下不题。

再说秦王回到长安,朝见唐主。唐主说三处兵锋利害。秦王道:“利害何足为惧?但刘武周与萧铣居于西北,王世充居于中央。臣竟欲差人致书,先结好世充,使不致瞻前顾后,然后进兵专攻刘、萧二处,无有不克之理。未知父皇以为是否?”唐主称善。即修书一封,着杨通、张千,到洛阳王世充处。二人领命即行。岂知王世充看了来书大怒,扯碎了书,将杨通斩于阶下,将张千割去两耳放回。张千抱头鼠窜,逃回长安,哭诉唐主。唐主大怒。自欲题兵去剿世充。秦王道:“不必父皇动怒,臣儿自有调度在此:差李靖为行军大元帅,领兵十万去扼住刘武周。臣儿领一旅之师,誓必扫灭世充,回来见驾。”唐主大喜,即命秦王领兵十万,前往洛阳进发。时秦王每一出师,西府宾僚如杜如晦、袁天罡、李淳风、侯君集、姚思廉、皇甫无逸等,秦王平昔以师礼事之,故凡出兵,无不从侍帷幄,筹漠谋画。秦王命殷开山为先锋,史岳、王常为左右护卫,刘弘基为中军正使,段志玄。白显道为左右护卫。自领一军居后。长孙无忌、马三保等保卫船骑。水陆并进,来到洛阳。王世充探知,亦领军于睢水,列阵相迎。秦王屯兵于睢水之北,两军相接,当不起唐家兵精将勇,杀得世充大败进城,坚闭不出。

次日唐营排宴,犒赏三军已毕。秦王乘着酒兴,问土人:“此地何处好景,可以游玩?”土人答道:“城北十里外,有一北邙山,周围百里,古帝王之陵,忠臣烈士之墓,如星罗棋布,其中珍禽怪兽,苍松古柏,无限佳景。”秦王见说,喜道:‘吾正欲到彼处射猎。”李淳风道:‘咂晨起演先天一数,殿下该有百日之灾,不可开弓走马玩景;况面带青色,还是不走的是。”秦王道:“吾日夕驰骋于弓马之间,觉得气爽神怡,有何利害?”即同马三保软甲轻衣,雕弓利箭,十余骑径往北邙山来。

到了山内,秦王四顾了一回,喟然长叹道:“吾想前代之君,坐镇中华,拥百万之师,有多少英雄豪气,今止得几个石人石马相随。况荆棘丛生,狐兔为侣,宁不可叹。日后唐家天子,亦如此而已。”正嗟叹间,忽见西北上,赶出一只白鹿,冲面而来。秦王扣满弓,一箭射去,正中鹿背。那鹿带箭望西而走,秦王纵马追之,紧赶数里,转过山坡,其鹿杳然不见。秦王四下追寻,不觉骤至一处,坦然平川旷野,但见旌旗耀日,戈戟森罗,一座新城门,匾上“金墉城”三字,日光耀目。秦王道:“此非李密所居之城乎?”马三保道:“正是,殿下可急回,若彼知之,便难脱身。”不题防守城军卒看见,忙去报知魏主,李密道:“此必是李世民诱敌之计,不可追之。”程知节踊跃向前道:“主公,此时不擒,更待何时?”说了,手题大斧,跨青鬃马,如飞出城。秦叔宝恐知节有失,随即赶来。

时秦王正欲回骑,只见一人飞马来追,大叫道:“李世民体走!”秦王横枪立马问道:“你是何人?”知节道:“我便是程咬金,特来捉你。”秦王笑道:“谅你这贼夫,何足为惧?”知节举起双斧,直取秦王。秦王挺枪来迎。斗了三十余合,因马三保被秦叔宝接住,秦王只得败走,三保也抵敌不住,亦自逃去。知节追赶秦王,看看较近;秦王搭上箭,曳满弓,飕的一声,正射中知节盔缨。秦王见射不中,心中甚慌,纵马加鞭复走,恰值面前一座古庙,牌书“老君堂”三字。秦王心下想道:“既有此庙,何不进去躲过片时?”忙进庙门,把门关了,取一条大石条来顶撞了,把马拴在庙廊下。向着老君神像,也不及细祷,作一揖道:“神圣在上,若能救吾李世民脱得此难,当重修庙宇,再塑金身。”祝告了,即往神座内躲避。那老君原是灵感的,故受一方香火。今见一个真命之主,紫微有难,岂不显圣?便刮起一阵旋风,把秦王行来的马蹄踪迹,都灭没了。又把蜘蛛絮尘,同定庙门。

程知节追赶秦王,到三岔路口,倏忽不见,四下一望,只见前面一个大树深林,丛丛茂密,便纵马加鞭,赶进林中。上了山岗,见山背后一座古庙。知节慌忙来至庙前,把门乱推,却推不开;蜘蛛网面,四下里尘灰飞絮,像久无人进来的。只得兜转马头,复上山岗。向庙中细看,吃了一惊。只见屋脊中间,一条大黄蟒蛇,盘踞其上。知节看了想道:“吾间得人说,汉刘邦斩了芒砀山的大蟒蛇,后来做了皇帝,我也是一个汉子,难道除不得此孽畜!”忙下岗,到庙前下了坐骑,将一块大石,撞开了庙门,往屋脊上看,却又不见。想道:“孽畜必游进殿内去了。”走到殿前,只见一马系在柱上。知节道:“原来李世民躲在这里!”又看梁柱上的蟒蛇,踪迹全无,瞥见神柜上帘幕摇动,恍如蛇尾现出在外。

原来秦王见有人进殿细看,如飞在柜里轻轻拔出剑来。时叔宝亦追赶进殿,见知节把神幕揭起,喝道:“贼子,却躲在这里!”举起巨斧,照着秦王头上砍来。秦叔宝忽见五爪金龙现出来,抓住巨斧。叔宝知是真命之主,如飞抢上前,把双锏架住巨斧道:“兄弟,你好莽撞,岂不知唐与魏原是同姓,曾有书礼往来?今若把一死的见驾,是无功而反有罪矣!”知节道:“大哥,你不知吾刚才见他,是一条黄蟒蛇精,今不杀他,他会遁去。”秦叔宝微笑了一笑,轻轻扶秦王出了神柜,叫手下宽松剪了,扶出庙门。从人牵了秦王的马,程知节、秦叔宝各上了马押后,一行人带进金墉城来。那些市井小民,不知好歹,口中啧啧赞道:“好一个汉子,生得秀眼浓眉,方面大耳,不知犯着何事,被两位将军解进城来。”有几个跟进城的百姓,便道:“你们不要小觑他,这是一位唐家的太子,因偶然在这里过,被我两位将军获住。”众百姓道:“怪道相貌迥出寻常,原来是金技玉叶,可惜,可惜!”秦叔宝在马上听得,却要放脱他,因众耳众目,又不便行,只得解至府门。

魏公令群刀手拿秦王至阶前,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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