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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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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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否?”杨芳道:“书启敝主实未有付,止有亲笔封记一物为信。”士及忙开视之,见其中止有两枣并一糖龟。士及看了,不解其意,便吩咐手下引杨芳到外厢去用饭,自己反覆推详。忽画屏后转出一个美人来,乃是士及亲妹,名曰淑姬,年方一十七岁,尚未适人,不特姿容绝世,更兼颖悟过人;见士及沉吟不语,便问士及道:“请问哥哥,这是何人所送,如此踌躇?”士及道:“此我旧友隋太仆杨义臣所送。他深通兵法,善晓天文,因削去兵权,弃官归隐。今日令人送来一罐,封记甚密,内中止有此二物,这个哑迷,实难解洋。”淑姬看一回,便道:“有何难解,不过劝兄早早归唐,庶脱弑逆之祸。”士及大喜道:‘哦妹真聪明善慧;但我亦不便写书,也得几件物事答他,使他晓得我的主意才好。”淑姬道:“但不知哥哥主意可定,若主意定了,有何难回?”士及道:“化及所为如此,我立见其败;若不早计,噬脐无及。”淑姬道:“既是哥哥主意定了,愚妹到里边去取几件东西出来,付来人带去便了。”淑姬进去了一回,只见他手里捧着一个漆盒子出来。士及揭开一看,却是一只小儿顽的纸鹅儿,颈上系着一个小小鱼罾,上边竖着一个算命先生的招牌,扎得端端正正,放在里头。士及看了奇怪道:“这是什么缘故?”淑姬附士及耳上,说了几句。士及道妙,将漆盒封固,即付与杨芳收回去了。

次日,士及进见化及,说:“秦王世民领兵会合征伐,臣意欲带领一二家撞,假妆避兵,前去探听虚实,数日便还。”化及应允。士及便叫委孥与淑姬,扮作男妆,收拾细软,出离了黎阳,直奔长安。时恭帝已禅位于唐,唐帝即位,改元武德。士及将妹进与唐帝为昭仪,唐帝封士及为上仪同管三司军事。却说杨义臣家人,赍了士及的漆盒儿,回到濮州家中,见了家主,奉上盒儿。义臣去封,揭开一看,喜道:“我友得其所矣!”杨芳问道:“老爷,这是他什么意思?”义臣道:“他没有什么意思,他说吾谨遵命矣广因问道:“彼在黎阳,作何举动?先帝枝叶,可有一二个得免其祸?在朝诸臣,可有几个尽节的?”杨芳道:“萧后已经失节,夫人嫔妃,逃走了好些;只有朱贵儿、袁宝儿骂贼而死;翠华院花夫人、影纹院谢夫人、仁智院姜夫人,俱自缢而死。化及见景明院梁夫人姿容艳冶,意欲留幸,夫人大声骂詈,化及犹以好言相慰,夫人骂不绝口,遂被杀死。袁家小姐不知去向,访问不出。帝室宗支,戮灭殆尽。只有秦王浩与智及亲密,勉强尊他为帝,不意前日又被化及鸩酒药死。说还有个幼子赵王杲逃出,使人四下里缉访。”

杨义臣听见,拍案垂泪道:“狂贼乃敢惨毒如此,在延诸臣或者多贪位怕死的,在外藩镇大臣难道没个忠臣义士,讨此逆贼的?”痛哭了一声,是夜心上忧闷,点上一枝画烛,在书房里一头看书,一头浩叹。至二更时分,觉得神思困倦;上床去却又睡不着,但见庭中月光如昼,恍惚中不觉此身已出户外。足未站定,只见一人纱帽红袍,仓皇而来。杨义臣把他仔细一看,乃是给事郎许善心。义臣忙问道:“许公何来?”那人道:“将军恰好在外,速上前来接驾。”此时杨义臣只道炀帝未死,忙趋上前去。只见炀帝软翅幅巾,身上穿一件暗龙衮袍,项上一块白绢裹住;两个宫人面上许多血痕,扶着炀帝。义臣慌忙俯伏下拜。只见炀帝把双手掩在脸上,听见一个宫人口里说道:“老将军,陛下嘱咐你,小主母子到来,烦将军善为保护。只此一言,将军平身。”杨义臣正要问小主在于何处,抬起头来,寂无所见。一觉醒来,但见月色西沉,鸡声报晓,时东方将已发白。杨义臣心上以为奇事,起身下床,携着拄杖,叫小童开了大门出来,在场上东张西望,毫无影响。只听见水中咿哑之声,一船摇进港来。义臣同小童躲在树底下,见来船到了门首,舟于将船系住,船里钻出一人,跳上岸来站定,四下里探望。此时天色尚早,人家尚未起身,杨义臣忍不住上前问道:“朋友,你是那里来的?寻那一家?”那人忙上前举手道:“在下是江都被难来的。”一头说,只顾将义臣上下相认。杨义臣亦把那人定睛一看,便道:“足下莫非姓王?”那人把双眼重新一擦,执着杨义臣的手,低低说道:“老先生可是杨?”杨义臣尼说,忙执了那人的手,到门首去问道:“足下可是巡河王大夫?”那人道:“卑未就是远臣王义。”杨义臣听见,忙要邀进堂中去。王义附杨义臣的耳说道:“且慢,有小主并夫人在舟中。”杨义臣听见,忙说道:“天将曙矣,快请小主上岸来。”杨义臣叫小童开了正门,自己进去穿了巾服出来,站在门首一边,看一行人走来。王义在旁指示说道,那个是某人,那个是某人。

正说时,只见袁紫烟男人打扮,跨进门来,见了杨义臣,忙叫道:“母舅,外甥女来了!”说了,双眼垂泪,要拜将下去。杨义臣把双手扶住一认,说道:“原来是袁家甥女,我前日叫人来访问,打听不出,如今也来了。好,且慢行礼,同到里头去,替赵玉并夫人们换了妆出来。”原来杨义臣原配罗夫人,亡过已久,只有一个如夫人王氏,生一子年才五岁,名唤馨儿。时王氏出来接了进去。杨义臣与王义站在草堂中,王义将出苑入城,备细说明。伺候赵王出来。赵王年虽九岁,识解过人。沙夫人携着他的手,众夫人随在后边,走将出来。

杨义臣见赵王换了男妆,看他方面大耳,眉目秀爽,俨然是个金枝玉叶的太子,不胜起敬。叫童子铺下毡条,将一椅放在上边,要行君臣之礼。赵王扯着沙夫人的手说道:“母亲,这是什么时候,老先生欲行此礼?若以此礼相待,殊失我母子来意。”立定了不肯上去。袁贵人说:“母舅,赵三年幼,不须如此,请母舅常礼见了罢。”杨义臣道:“既如此说,不敢相强。请归毡了,老臣好行礼。”赵三道:“还须见过母亲,然后是我。”沙夫人道:“若论体统,自然先该是你。”赵王道:“母亲,此际在草莽中,论甚体统,况孤若非先帝托嗣母亲,赖母亲护持,不然亦与蜀王秀、齐王(日东)等共作泉下幽魂矣!”杨义臣见小主议论凿凿,深悉大义,不胜骇异。袁紫烟与薛冶儿,忙扯沙夫人上前,将赵王即立在沙夫人肩下,杨义臣拜将下去。沙夫人垂泪答拜道:“隋氏一线,惟望老先生保全,使在天之灵,亦知所感。”杨义臣答道:“老臣敢不竭忠。”拜了四拜起来,即向四位夫人与薛冶儿见了。姜亭亭不敢僭,袁紫烟再三推让。杨义臣向王义道:“袁贵人是舍甥女,在这里岂有僭尊夫人之理?小主若无大夫与尊阃,焉能使我们君臣会合;况将来还有许多事,要大夫竭忠尽力的去做,老夫专程有一拜。”袁紫烟如飞扯姜亭亭到王义肩下去,一同拜了,然后袁紫烟走到下首,去拜了杨义臣四拜。杨义臣叫手下摆四席酒。杨义臣道:“本该请众夫人进内款待,然山野荒僻,疏食村醒,殊不成体;况有片言相告,只算草庐中胡乱坐坐,好大家商酌。”于是沙夫人与赵王一席,秦、狄、夏、李四位夫人,薛冶儿、姜亭亭\袁紫烟坐了两席,王义与杨义臣一席。酒过三巡,王义对杨义臣道:“老将军这样高年,喜起身得早,即便撞见,免使我们向人访问。”杨义臣答道:“这不是老夫要起早,因先帝自来报信,故此茫茫的走出门来物色。”赵王道:“先是如何报信?”杨义臣将夜来梦境,备细说将出来,众夫人等俱掩面涕泣。杨义臣对赵玉说道:“老臣自被斥退,山野村夫,不敢与户外一事;不意先帝冥冥中,犹以殿下见托。承殿下与夫人等赐顾草庐,信臣付托,不使臣负先帝与殿下也。但此地草舍茅庐,墙卑室浅,甚非潜龙之地,一有疏虞,将何解救。此地只好逗留三四日,多则恐有变矣!”沙夫人便道:“只是如今投到何处去好?”杨义臣道:“所在尽有。李密与他父亲也是隋臣,今拥兵二三十万,屯札金墉城;东都越王侗令左仆射王世充,将兵数万,拒守洛仓;西京李渊,已立皇孙代王侑为帝,大兴征伐;这多不过是假借其名一时,成则去名而自立,败则同为灭亡,总难始终。老臣再四踌躇,只有两个所在可以去得:一个幽州总管,是姓罗名艺,年纪虽有,老诚练达,忠勇素著,先帝托他坐镇幽州,手下强兵勇将甚多,四方盗贼不敢小觑近他。若殿下与夫人们去,是必款待,或可自成一家。无奈窦建德这贼子,势甚猖獗,梗住去路,然虽去亦属吉凶相半;若要安稳立身,惟义臣公主之处。他虽是远方异国,那启民可汗,还算诚朴忠厚,比不得我中国之人,心地奸险。况臣又晓得他宗室衰微,惟彼一支强霸无嗣,前日曾同公主朝觐远来,先帝曾与亲厚一番;况王大夫又与他怜邦,到彼调护,殿下苦肯去,公主必然优礼相待,永安无虞。只此一方,可以保全,余则老臣所不敢与闻矣。”赵王与众夫人点头称善。沙夫人道:“老将军金石之论,足见忠贞;但水远山遥,不知怎样个去法?”杨义臣道:“若殿下主意定了,臣觑便自有计较;但只好殿下与沙夫人并王大夫与尊阃,闻得薛贵嫔弓马熟娟,亦可去得;至四位夫人及舍甥女,恐有未便。”四位夫人听见,俱泪下道:“妾等姊妹五人,誓愿同生同死,还求老将军大力周全。”杨义臣道:“不妨,请问四位夫人,果然肯念先帝之恩,甘心守节,还是待时审势,以毕余生?”秦夫人道:“老将军说甚话来?莫认我姊妹四人是个庸愚妇人,试问老将军肯屈身从贼否?若老将军吝计不容,滔滔巨浪,妾等姊妹当问诸水滨,而投三阎大夫矣,有何难处?”杨义臣道:“不是老臣吝计,此刻何难一诺;但恐日远月长,难过日子。”狄夫人道:“老将军莫谓忠臣义士,尽属男子,认定巾帼中多是随波逐浪之人。不必远求,即今闻朱贵儿、袁宝儿与梁夫人等明义骂贼,相继尽难,隋廷君臣良足称羞;况我们繁华好景,蒙先帝深恩,已曾尝过。老将军还虑我们有他念,若不明心迹何以见志?”忙向裙带上取出佩刀来,向花容上左右乱划,秦、李、夏三位夫人见狄夫人如此,亦各在腰间取出佩刀来动手。慌得沙夫人、姜亭亭、薛冶儿、袁紫烟,忙上前一个个拿住时,花容上早已两道刀痕,血流满脸。杨义臣忙出位向上拜下去道:“这是老臣失言失敬,不枉先帝钟情一世矣,请四位夫人还宜自爱。”赵王亦如飞出位,扯了杨义臣起来坐了。杨义臣向四位夫人说道:“此间去一二里,有个断崖村,村上不过数十家,尽皆朴实小民。有个女贞庵,一个老尼,即高开道之母,是沧州人,少年时夫亡守节。那老尼见识不凡,慧眼知人,晓得其子作贼,必败无成,故迁到南来,觅此庵以终余年。是个车马罕见人迹不到之处。若四位夫人在内焚修,可保半生安享。至于日用盘费,老臣在一日,周全一日,无烦四位夫人费心。”四位夫人齐声道:‘有此善地,苟延残喘足矣;但不知何日可去?”王义道:“须拣一个吉日,差人先去通知了,然后好动身。”夏夫人道:“人事如此,拣甚吉日,求老将军作速去通知为妙。”

杨义臣叫童子取历日过来看,恰好明日就是好日。大众用完了饭,众夫人与赵王进内去了。叫家童取出两匹骡儿来,吩咐家中,把门关好,唤小童跟着,自同王义骑上骡儿,至断崖村女贞庵,与老尼说知了来意。老尼素知杨义臣是忠臣义士,又是庵中斋主,满口应承,即同回来。王义对妻子说了庵中房屋洁净,景致清幽,四位夫人,亦各欢喜。袁紫烟对杨义臣说道:“母舅,甥女说与他们出了家罢,住在此无益于世。”义臣道:“你且住着,我尚有商量。”紫烟默然而退。过了一宵,明日五鼓,杨义臣请秦、狄、夏、李四位夫人下船,沙夫人与赵王、薛冶儿、姜亭亭说道:“这一分散,而不知何日再会;或者天可怜见,还到中原来。后日好认得所在,便于寻访必要送去。”杨义臣见说到情理上,不好坚阻,只得让他们送去,自己与袁紫烟、王义夫妇,亦各下船,送到庵中,老尼接了进去。他手下还有两个徒弟,一个叫贞定,一个叫贞静,年俱十四五之间。老尼向众夫人等叙礼过,各各问了姓氏,叫小尼陪到各处礼佛随喜。杨义臣将银二十两,送与老尼。老尼对杨义臣道:“令甥女非是静修之时,后边还有奇逢。”杨义臣道:“正是,我也不叫他住在此,今日奉陪夫人们来走走。”老尼留众人用了素斋。到晚,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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