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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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义-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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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来,摊在柜上说道:“你看,不是什么假古的货儿哄你们,这都是拣选来的,照地头二两五钱好银子一卷,若是银子好,每卷止算还脚解税银一二钱,也罢了。”那一个解官,与几个解差,也走近柜前,拿起绸来看了,说:“真个好绸子,又紧密,又厚重,带到下边去,怕不是四两一卷,可惜没有闲钱来买。”大家在那里唧唧哝哝的谈论,只见李玄邃亦捱到柜边来看。伯当睁着怪眼,喝道“死因,你也来瞧什么?量你也拿不出银子,所以犯了罪名。”孙安祖在旁笑道:“兄长不要小觑他,或者他们到有银子要买,亦未可知。”李玄邃道:“客人,你的宝货,量也有限,你若还有,再取出来,咱们尽数买你的,不买你的,不为汉子。”王伯当对孙安祖道:“二哥,还有五卷在里头,你去与我取出来。”李玄邃走下来,叫过一个老猾狱卒张龙道:“张兄,你这潞绸可要买么?我有十两银子,送与你去买几卷,也承你路上看管一番。”张龙道:“这个不消,你不如买几卷送与惠爷,我才好受你的。”李密道:“我的死期,一日近一日,留这钱财在身何用,不如买他的绸子来,将一半与五十两银子送你惠爷;你们众位,每人一卷;银子五两,送与你们。到京死后,将我们的尸骸埋一埋。你去与我们说一声,若是使得,我另外再酬你十两银子。”张龙见说,忙去与众人说知。这个惠解官,又是个钱钻杀,一说就肯。

张龙回覆了李玄邃。李玄邃便向韦福嗣、杨积善身边,取出一百两银子,付与张龙道:“你去与我称开,好分送众人。”又在自己身边,取出五十两一封,走向柜边,在柜上放下,向主人家道:“烦你做个调停,用钱照例奉送。”店主人道:“这个当得。”走向前说道:“一共十五卷,该银三十七两五钱,上等称头,尽是瓜绞,一厘不少。”付与王伯当收了,余下的银,还了李玄邃。李玄邃将潞绸打开,花样一般无二,与张龙分送众人,各人致谢。玄邃又在银包内,取出一两多些一块银子,对主人家说:“些些酒资,酬劳之意。”伯当笑道:“我竟忘了,留七两三分算,也该称出一两多些来酬谢主人。”一头说,一头称出一两一钱银子,奉与店主人。店主人道:“岂有此理,费了小子什么气力,好受二位的惠来?”三人你推我却。孙安祖说道:“小弟有一个道理在此:我们大哥,这一两一钱银子,是本该出的,这位兄的那块银子,他既取了出来,怎好又收进去?待弟也出几钱,凑成三金,烦主人家弄几碗菜,买坛酒来,只算主人家替咱们接风,又算一宗小交易的合事酒,畅饮三杯,岂不两美?”这几个解差,齐声的赞道:“这位爷主张的不差,我们也该贴出些来买酒才好。”八个解差与孙安祖,又凑出两块,安祖把来上戥一称,共三两七钱有余,对主人家道:“请收去,这是要劳重的了。”主人家笑道:“这个小子理会得,先请各位爷到里边去用了便饭,待小子好好的整治起菜来。”孙安祖道:“菜不必拘,酒是要上好的,况是人多,要多买些。”店主人道:“这个自然。”大家各归房里去了。霎时间已是黄昏时候,店家将酒席整治完备,将一席送与惠解官,叫张龙致意,不好与公差囚徒同席之意。那惠解官,原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又得了许多银子礼物,便对张龙道:“既承他们美意,我怎好又独自受用这一席酒,既然在此荒村野店,那个晓得,同在一搭儿吃了罢,也便大家好照管。”张龙道:“说起来他四个,原系宦家公子,如今偶然孩子气,犯了罪名,只要惠爷道是使得,我们就叫他们进来。”惠解官道:“总是这一回儿的工夫,就都叫到这里用了罢。”于是众人将四五桌酒席,都摆在玄邃下的那间大客房里,连主人家,共十七八人。大家入席坐定;大杯小盏,你奉我劝,开怀畅饮。店小二流水烫上酒来。孙安祖对店小二道:“你们辛苦了,自去睡罢,有我们小厮在这里。”店主人大家吃了一回,先进去睡了。岂知惠解官,又是个酒客,说得投机,与他们呼么喝六的,又闹了一回。

孙安祖见众人的酒,已有七八分了,约恩有二更时分,王伯当道:“酒不热,好门人。”孙安祖道:“待我自去,看我们小厮在那里做甚?”忙走出去,一回捧着一壶烫的热酒,笑将进来道:“店小二与我家小厮,多先吃醉了,一铺儿的躺着,亏得我自去接这壶热酒在此。”王伯当取来,先斟满一大杯,送与惠解官,又斟下七八大杯,对着解差遣:“你n]各位,请用过了,然后轮下来我们吃。”众解差遣:“承列位盛情,实吃不下了。”孙安祖道:“这一杯是必要奉的,余下的总是我们吃罢。”张龙拿起杯来,一饮而尽,众公差只得取起来吃了。顷刻间,一个解官,八个解差,齐倒在尘埃。孙安祖笑道:“是便是,只恐怕他们药力浅,容易醒觉。”忙在行李中,取出蜡烛一支点上。王伯当将四人的枷锁扭断了,李玄邃忙向解官报箱内,寻出公文来,向灯火上烧了。原来的十五卷潞绸并银子,取了出来,付与王伯当收入包裹,小校背上行李,共七个人,悄悄开了店门走出,只见满天星斗,略有微光,大家一路叙谈,忙忙的趱行。

走到五更时分,离店已有五七十里,孙安祖对王伯当道:“小弟在此地要与兄们分手,不及送李兄等至瓦岗矣。”玄邃等对安祖道:“小弟谬承兄见爱,得脱此难,且到前途去痛饮三杯再处。”王伯当道:“不是这话,孙兄还有窦大哥的公子在身,不要耽搁他。”孙安祖道:“小弟还有句要紧话,替兄们说:你们或作三路走,或作两路行,若是成群的逃窜,再走一二里,便要被人看破拿去了。只此就分手罢。”李玄邃道:“既是这节,烦兄致意建德,弟此去若瓦岗可以存身,还要到饶阳来相叙。若见单二哥,亦与弟致声。”说罢,众人东西分路,止剩王伯当、李玄邃、邴元真、韦福嗣、杨积善,又行了几里,已至三叉路口。王伯当道:“不是这等说,在陷阱里头,死活只好挤在一堆,今已出笼,正好各自分飞逃命。趁此三叉路口,各请随便,弟只好与玄邃同行。”韦福嗣与杨积善是相好的,便道:“既如此,我们拣这小路,捱上去罢。”邴元真道:“我是也不依大路走,也不拣小路行,自有个走法,请兄们自去。”于是杨韦二人走了小路去,王李二人走了大路。

未及里许,王伯当只听得背后一人赶来,向李玄邃肩上一拍说道:“你们也不等我一等,竟自去了。”王伯当道:“兄说有自己的走法,为何又赶来?”邴元真道:“兄难道是呆子?我刚才哄他两个,那有出了伤门,再走死路的理。”玄邃道:“为何?”邴元真道:“众公差醒来,自然要经由当地方兵将,协力擒拿,必然小路来的人多,大路来的人少。如今我们三人放着胆走,量有百十个兵校赶来,也不放在我们三个眼里,只是没有短路的,借他三四件兵器来,应急怎好?”王伯当道:“往前走一步好一步了。”于是李玄邃扮了全真,邴元真改了客商,王伯当做伴当,往前进发。正是:

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第39回 陈隋两主说幽情 张尹二妃重贬谪

诗曰:

王师靖虏气,横海出将军。赤帜连初日,黄麾映晚云。鼓鼙雷

怒起,舟揖浪惊分。指顾平玄菟,阴山好勒铭。

大凡皇帝家的事,甚是繁冗;这一支笔,一时如何写得尽?宇宙间的事,日出还生,顷刻间如何说得完?即使看者一双眼睛,那里领略得来?要作者如理乱丝一般,逐段逐段,细细剔出,方知事之后先,使看者亦有步骤,不至停想回顾之苦。再说孙安祖,别了李玄邃、王伯当,赶到京中,寻相识的打通了关节,将金珠宝玩献与段达、虞世基一班佞臣,在下处守候消息。正是钱神有灵,不多几日,就有旨意下来道:“杨义臣出师已久,未有捷音,按兵不动,意欲何为?姑念老臣,原官体致。先锋周宇暂为署摄,另调将员,剿灭余寇。”孙安祖打听的实,星夜出京,赶回饶阳,报知建德。时杨义臣定计,正图破城剿灭窦建德,见有旨意下来,对左右叹道:“隋室合体,吾未知死于何人之手!”即将所有金银,犒赏三军,涕泣起行,退居濮州雷夏泽中,变姓埋名,农樵为乐。窦建德知义臣已去,复领兵到平原,招集溃卒,得数千人。自此隋之郡县,尽皆归附,兵至一万有余,势益张大,力图进取。差心腹将员,写书到潞州二贤庄去接女儿,并请单雄信同事不题。正是:

莫教骨肉成吴越,犹念天涯好弟兄。

话分两头。再说炀帝在宫中点选带去游幸广陵的宫人。大凡女子,可以充选入宫者,决没有个无盐嫫母,最下是中人之姿;若中人之姿,到了宫中,妆点粉饰起来,也会低颦,也会巧笑,便增了二三分颜色。所以炀帝在宫点了七八日,点了这个,又舍不得那个,这边去了,娇语欢呼;这边不去,或官或院,隐隐悲泣。炀帝平昔间在妇人面上做工夫的,这些女子,越要妆这些娇痴起来,要使之间之之意。弄得炀帝设主意,烦躁起来,反叫萧后与众夫人去点选,自己拉了朱贵儿、袁宝儿,跟了三四个小太监,驾了一只龙舟,摇过北海,去到三神山上去看落照。忽天气晦昧,将日色收了,炀帝便懒得上山,就在傍海观澜亭中坐了一会,便觉恍惚间,见海中有一只小舟,冲波逐浪,望山脚下摇来。炀帝正疑那院夫人来接,心中甚喜,及至拢岸,却又不是。见走上一个内相来,报说道:“陈后主要求见万岁。”原来炀帝与陈后主,初年甚相契厚。忽闻后主要见,忙叫请来。

不多时,只见后主从船中走将起来,到了亭中,见炀帝要行君臣之礼。炀帝忙以手搀住道:“朕与卿故交,何须行此大礼。”后主依命,一拜而坐。后主道:“忆昔年少时,与陛下同队戏游,亲爱甚于同气,别来许久,不知陛下还相忆否?”炀帝道:“垂髫之交,情同骨肉,昔日之事,时时在念,安有不记之理?”后主道:“陛下既然记得,但今日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比往日大不相同,真令人欣羡。”炀帝笑道:“富贵乃偶然之物,卿偶然失之,朕偶然得之,何足介意。”因问道:“临春、结绮、望仙三阁,近来风月何如?”后主道:“风月依然如旧,只是当时那些锦锈池台,已化作白杨青草矣!”炀帝又问道:“闻卿曾为张丽华造一桂宫,在光昭殿后,开一圆门,就如月光一般。四边皆以水晶为障,后庭却设素粉的罘囗,庭中空空洞洞,不设一物,惟种一株大桂树,树下放一个捣药的玉柞臼,臼旁养一个白色免儿。叫丽华身披素裳,梳凌云髻,足穿玉华飞头履,在中间往来,如同月宫嫦娥,此事果有之么?”后主道:“实是如此。”炀帝道:“若然亦觉太侈。”后主道:“起造宫馆,古昔圣王,皆有一所,月宫能费几何?臣不幸亡国,便以为侈。今不必远引古人为证,就如陛下文皇帝临国时,何等节俭,也曾为蔡容华夫人造潇湘绿绮窗,四边都以黄金打成芙蓉花,妆饰在上;又以琉璃网户,将文杏为梁,雕刻飞禽走兽,动辄价值千金,此陛下所目睹,独非侈乎?幸天下太平,传位陛下,后日史官,但知称为节俭,安肯思量及此。”炀帝笑道:“卿可谓善解嘲矣!若如此说,则先帝下江南时,卿一定尚有遗恨。”后主道:“亡国实不敢恨;只想在桃叶山前,将乘战舰北渡,那时张丽华方在临春阁上,试东郭逡的紫毫笔,写小研红笺,要做答江令的壁月诗句,尚未及完,忽见韩擒虎拥兵直入。此时匆匆逼迫,致使丽华诗句未终,未免微有不快耳。”炀帝道:“如今丽华安在?”后主道:“现在舟中。”炀帝道:“何不请来一见?”

后主叫内相往船上去请,只见船中有十来个女子,拿着乐器,拜着酒肴,齐上岸来,看见炀帝,齐齐拜伏在地。炀帝忙叫起来,仔细一看,只见内中一个女子,生得玉肩双(享单),雪貌孤凝,韵度十分俊俏。炀帝目不转睛,看了半晌。后主笑道:“比我家姑娘宣华夫人容貌如何?”炀帝道:“正如邢之与尹,差堪伯仲。”后主道:“陛下再三注盼,想是不识此人,此即张丽华也。”炀帝笑道:“原来就是张贵妃,真个名不虚传。昔闻贵妃之名,今睹贵妃之面,又与故人相聚,恨无酒肴,与二卿为欢。”后主道:“臣随行到备得一尊,但恐亵渎天子,不敢上献。”炀帝道:“朕与故交,一时助兴,何必拘礼?”后主随叫丽华送上酒来。炀帝一连饮了三四杯,对后主说道:“朕闻一曲后庭花,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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