蟮难印B赌龋↙una)是罗马神话里的月亮,也指月神。希腊神话里叫做席琳娜(Selina)。“这个没听过?”也罢,无所谓。露娜希(lunacy)这个字是指精神异常、心智丧失,或者愚蠢的行为。少女杀人犯在部落格用这个名字,所以媒体就把这个案子叫做“露娜希事件”,说是“认真乖巧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为疯狂的月神”,甚至扯到双重人格说,津津乐道地拼命渲染。你们有多少人知道少女受到了什么处罚吗?这个案子取了如此夸张的名称,犯人因为未成年,姓名跟真面目都没有公开;虽然只能从残忍的事件内容推测少女心中的黑暗,但只抓着这点大做文章,真正重要的真相完全不明,就渐渐被人淡忘了。新闻可以这样做么?本案的报导只在某些孩子心中的黑暗面烙下了名为“露娜希”这个丝毫没有人味的变态犯罪者的存在,煽动可悲的孩子们崇拜愚蠢的罪犯而已。我认为未成年罪犯不公开姓名跟面貌的话,犯人自鸣得意的化名也不该报导才是。真名既然用少年A或少女B来代替,部落格上的自称“露娜希”也该打上马赛克,随便取个“傻瓜”、“屎蛋”之类的浑名就好。K市的儿童杀人案也不用特地公开犯人亲笔的署名,“分明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却装腔作势假借同音字,大概是在炫耀自己会写复杂的汉字吧。”如此嗤之以鼻得了。大家觉得自称露娜希的少女长得什么样子?请冷静地思考一下。美少女会自称露娜希吗?既然不公开真面目,就附上用粗线清楚地画着人中或法令纹那样带着恶意的漫画像也成。尽量表现这也是个普通人。越是给了特别待遇、越是议论纷纭,少年犯就越是自我陶醉。于是乎憧憬罪犯的愚蠢小孩就更多了。一开始就知道犯人未成年的话,大人就应该将案件尽量低调处理,好好教训一下自我陶醉是非不分的愚蠢小孩才对。少女犯只要在随便哪个儿童辅导机构写写作文,几年之后就能若无其事地回归社会。
但是大家知道这个案子有比杀人犯更受责难的人吗?
那就是犯人学校里的理科老师。这里我们考量到当事人的隐私,称呼他T老师就好。T老师对教学非常热心,也非常重视安全,连危险性低的实验都不太让学生做。他对于近年理科教学方式虽然有异议,但却积极地投入实验跟实习的安全措施。“你认识他吗?”其实事发前几天,我们刚好有机会在“全国中学科展”的会场上聊过。犯人在暑假前跟T老师说:“我想去拿忘在化学实验室的笔记本。”带班的T老师在几分钟后有家常面谈,不疑有他地把实验室钥匙给了平日乖巧的女学生。案发之后发现,犯人用来做实验的药品几乎都是在自家附近药房或者是线上购物买的,只有氰化钾是从学校拿出来的。于是舆论严厉地追究T老师的管理责任。不仅如此,竟然还有“是不是T老师怂恿女学生”这种无稽之谈,最后被逼到不得不辞去教职的地步。T老师被剥夺的不只是工作而已。连日的诽谤跟中伤让T老师的太太身心严重耗损,现在世间已经淡忘了这个案子,但她仍旧住院疗养,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则送到遥远的外婆家,改用母姓上学。撇开跟T老师有一面之缘不谈,身为同业者,案发之后我也收到了教育委员会发的危险物品彻底管理通知书。中学的理科教学虽然用不着氰化钾,但T老师说不定是有别的考量。尽管有这种东西还是随便就把钥匙交出去,或许的确是管理失责。然而像本校虽然没有氰化钾,但能杀人的药品可也不少。化学药品柜子的钥匙放在学生拿不到的地方,但是用金属棒之类的打破玻璃,还是一样可以到手。这么说来家政教室的菜刀呢?连体育馆仓库的跳绳也能杀人。我们当老师的原本就算知道学生制服口袋里有刀,也不能强行没收。即使那个学生打算用刀伤人,只要说是上下学途中防身用的我们也不能怎样。跟上面报告也只会说:“严重告诫吧。”要到刀子生出事端才终于能没收。当然那时已经太迟了。于是就会被指责:“既然知道学生带着刀,为什么不防患于未然?”真正不对的到底是谁?
真的是没能严厉管教学生的老师不对吗?
那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爱美的葬礼私下悄悄举行了。很多人想参加都被我婉拒,真是对不起。虽然我也想要很多人跟爱美告别,但我更想让爱美的爸爸送她最后一程。爱美只见过父亲一面。那是去年年底的事。晚上看电视的时候爱美指着荧幕说:“我昨天看见这个叔叔喔。”我以为我心脏要停了。爱美说叔叔在托儿所的围栏外面看着她荡秋千,看见她在看他,就招手教她走到围栏旁边。叔叔问:“你是小爱美吧?有没有每天都开心啊?”爱美回答:“有啊。”叔叔说:“那就好。”然后笑着走了。我想应该是爱美的爸爸不会错。近来托儿所的安全措施也加强了,连住在附近的邻居路过探头看看,都会非常注意。他的话就算有人询问应该也能编出理由来。说不定还会大受欢迎被请进去。我心想为什么突然出现?已经五年没联络了。这才分手以来第一次打电话给他。他告诉我他终究发病了。小说里的主人翁一下子就发病,但通常HIV的潜伏期据说是五到十年左右。他的话是十四年,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真能撑,还是说真能忍。我无言以对,他有气无力地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声音里完全感觉不出半点电视上的气势。我跟他提议说寒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到远方去度假吧。并不是同情他来日无多,是真的想亲子三人一起生活。但是他也无力地拒绝了。爱美第一次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时候已经魂归九天。他紧紧抱着爱美的遗体,自责说爱美的死都是因为他过去犯的过错,痛哭了一整个晚上。有种形容说眼泪都哭干了,这对他和我都不适用。眼泪要是能哭干就好了。我非常后悔,早知如此就算强迫他也要大家一起生活。
我从刚刚开始就不停地说后悔呢。
葬礼后许多人都到家里来跟爱美说再见。托儿所的老师跟小朋友、S中学的同事和学生都来了。我不收奠仪,大家带来的小棉兔玩偶、零食等,我都供在爱美灵前。我对自己说爱美在她最喜欢的小棉兔的环绕下安眠了。我试图这样说服自己接受爱美的死。
上个星期刚出院的竹中太太也到我们家来。距离爱美的死刚好一个月。竹中太太在爱美的牌位前双手合十,流着眼泪说:“对不起。”地方报纸的新闻标题写着:“四岁儿童到游泳池附近喂狗不慎失足死亡”,让竹中太太觉得是自己的错而沮丧万分。由于是在学校发生的事故,校长代替憔悴的我看了新闻稿,但我后悔没自己检查。我又后悔了呢。竹中太太把放在她家里爱美的替换衣物、筷子调羹、填充玩具等装在纸袋里带来给我。其中有一件眼熟的小玩意:小棉兔头型的绒布小包包。爱美那么想要而我终究没买给她的东西是哪来的呢?爱美不管是竹中太太还是其他任何人给的东西,就算只是一颗糖果也会跟我报告。竹中太太说那个小包包是在毛毛的狗屋里发现的。这么说来可能是毛毛玩过了吧,小包包破破烂烂的,但是竹中太太还是特地带了来:“没有小兔兔爱美会寂寞,那就太可怜了。”我很感谢竹中太太一直照顾爱美,她自己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就到我们家来,所以我开车送她回去。我们看见毛毛在有段时间没整理的院子里玩一颗棒球。虽然竹中太太说那是从学校飞过来的,但棒球社的四号强棒击出再怎么远的全垒打,也不可能越过球场的保护网、飞过游泳池掉进来吧。竹中太太说有时会看见放学后来打扫游泳池的学生在池边玩接球,是那时候掉进来的吧。我想起来犯了小错的学生会被罚扫体育馆仓库或游泳池。今年我们班也有受罚的学生,在这之前我完全忘记了。
那天爱美是自己一个人去游泳池边的吗?我心中突然生出了疑虑。回家之后我再度拿出小棉兔绒布小包。这个小包包真的是爱美的吗?如果是的话就是有人买给她的。拿起来摇晃,发现虽然是绒布却挺重的。我拉开拉链,薄薄的内里下面隐约可以看见电线似的东西。我极力忍住心中浮现的不祥预感,第二天找了两个学生分别谈话。
外面走廊上好吵。别班已经下课了吧。有社团活动或者是要上补习班的人,除此之外想离开的人都可以走了。我说了这么多称不上愉快的话,接下来只会更加不愉快,不想听的人现在就请出去。没有人要走吗?那就表示各位都是自愿要听,我就继续了。
从现在起我们把这两个犯人称为A和B吧。
A在刚入学的时候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学生。私底下似乎有部分男生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当时我还不知道。我注意到A是在第一学期期中考过后。第一学期上的理科是生物,A在期中考的时候得了满分。全学年满分只有一个人,A满分不只我们班知道,其他班也都晓得。我们班上大家都夸说:“太酷了!”但别的班级除了赞叹外却有令人介意的说法。跟A一起上小学的C同学不屑地说:“反正那家伙自己在做实验嘛。”这话让我觉得怪怪的,就教C同学下课后到化学实验室来找我。C同学丑话说在前头:“不能讲是我跟老师告密的喔。”然后告诉我A从小学高年级的时候起就会捡流浪猫狗回家,用自己发明称为“处刑机器”的奇怪道具反复虐待,最后残忍地杀害。我想起来,一开始垂着视线说话的C同学,到后来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一样说:“那家伙还拍了影片,在网站上公开播放!”看到他沾沾自喜的表情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C同学也告诉我A的网址。我立刻到办公室的电脑上网去看,网站叫做“天才博士研究所”,页面上只用诡异的字型写着一行字:“现在正在开发新机器,敬请期待!”入学前A的小学送来的品行调查报告里完全没有提到这方面的事。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电话给A小学六年级的导师确认,对方只轻描淡写地回答:“从来没听过那种事。A同学既认真成绩又好,是个好学生。”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注意A,而A在学校总是非常认真,不管行为举止还是学习态度都毫无问题,简直就是模范生。渐渐地我也就没那么留意A了。当然每年五月这时候情绪不稳定的学生变多,我无暇他顾也有关系啦……
六月中旬,下课后我在化学室准备三年级的实验,A一个人来了。他一面兴致盎然地看着实验用具,一面问:“老师的专场是什么?”我回答:“化学。”他反问:“那电机方面呢?”物理我也上过,但想到A父亲的职业我便说:“令尊应该比较熟悉吧?”话声刚落,A就突然把一个钱包递到我面前。那是个黑色假皮的拉链零钱包,一眼望去就像是百元商店卖的,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我心想这是什么,A笑着说:“里面有好东西,打开来看看。”一定是恶作剧。我提高警觉伸手接过。钱包比想象中要重。我以为里面八成装了青蛙还是蜘蛛什么的。那可吓不倒我。我鼓起勇气拉拉链,一瞬间指尖麻了。我以为是静电。时序是六月,当天还下雨。我茫然地望着手指跟钱包。A得意洋洋地说:“很厉害吧?我花了三个多月才做出来。”然后又咋舌道:“但是效果没有想象中好。”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拿老师当实验品吗?”我问。他毫无歉意,仍旧笑着说:“反正做化学物理实验的人,吃一点药物或者触电也没关系吧。”我想起C同学的话,还有他的网站上写着“现在正在开发新机器”的字句。我严厉地质问A:“为什么做这种危险的东西?要拿来干什么?杀死小动物吗?”我的指尖仍残留着麻痹感。A像外国人一样双手一摊说:“干嘛这么神经紧张?你不明白这玩意有多厉害真令人失望。算了,我到别处去试。”A说着从我手中拿回钱包走了出去。
我在那个星期的教职员会议上报告了A制作拉链通电可能伤人的钱包,以及从C同学那里听到的话。但是大家都不当回事,觉得只是静电程度的话没什么大不了吧。校长只指示:“严重告诫他以防万一。”我打电话去A家。不是要责备他,只是希望家长不时关注他一下,预防触电之类的意外。我这么跟他母亲说,她只讽刺地回我:“老师分明有小孩要照顾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