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疯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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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疯狂者-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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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的、有弹性的东西上。她面前闪现出一副全新的表情——惊恐取代了贪欲,然后那东西假笑着的面孔立刻碎成千百块面团色的碎片。那只紧紧攥住手腕的沉重的手松开了,但是诺曼几乎就在她的头上,低着头,从面具上发出带口水声的呼吸。他伸出了双手。 
    罗西转过身,感觉到一只伸出的手指从她的肩带上滑过,被她意外地躲开了。 
    现在他们展开了一场竞赛。 
    6 
    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经常参加跑步,那还是她那理智的妈妈开始繁琐的教育之前。她教罗西·戴安娜·麦克兰登知道什么是符合贵妇人身份的举止,什么不符合(例如跑步,特别是当你的乳房已经丰满,跑起来会在胸前乱跳以后就绝对不能再跑了)。她全速奔跑,低下脑袋,双手在两侧不停地上下摆动。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诺曼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并不知道他已经有些落后了,开始只落后了一英尺,紧接着距离拉开了三英尺。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哼哧哼哧的喘气声,甚至当他落在后面时,那声音还酷似迷宫中的艾林尼斯。她能辨别自己较轻一些的呼吸,感觉到发辫在背后上下摆动着,她最强烈的感觉是一种疯狂的兴奋感,一种大脑充血过量、即将爆炸的感觉,但是爆炸也令她着迷。她又一次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看见月亮在群星闪烁的天空中,在一丛丛像巨人的手臂般伸得长长的、枯萎的灌木丛中跟她竞赛。诺曼偶尔对她咆哮一两声,要她停下来别跑了。她发自内心地笑了。他认为我是个行为卑鄙、不择手段的家伙,她想。 
    然后,她在路上拐了一个弯,看见那棵被雷电击中的大树挡在路中间。这一次没有时间从旁边绕过去了,如果她试着从上边翻过去,只能被大量的树枝挂住,即使她能幸运地避免被划破,后边还有诺曼。她只比他略微领先几步,即使她只停一小会儿,他也会像狗追兔子一样向她扑过来。 
    片刻之间她把这些情形考虑了一遍,然后尖叫了一声——或出于恐惧,或出于挑衅,或二者兼有——她突然跳了起来,双手像超人般高高地伸向前方,飞过了树丛,用左肩着地。她翻了一个筋斗,晕头转向地站起身。诺曼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过了那棵倒下的大树。他的双手一把攥住被雷电烧黑的两根树枝,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一阵微风吹过,她闻见除了汗味儿和英格兰牛皮味儿以外,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气味儿。 
    “你又开始抽烟了,是吗?” 
    他的眼睛在装饰着花环的橡胶牛角下面疯狂地注视着她,面具的下半部猛地一阵抽搐,好像内心隐藏着的那个人正在笑。“罗丝,别这样。” 
    “我不是罗丝,”她说着,冲他僵硬地笑了一下,好像在笑他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我是罗西,真正的罗西。而你也不再真实了,诺曼……我说得对吧?你再也不是你自己了。不过这些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我已经跟你离婚了。” 
    她转过身,跑掉了。 
    7 
    你不再真实了,当他绕过树顶时这样想着。大树旁有很大的空间可以走出去。她在远处全力地飞跑,而当他回到路面以后,只能慢慢地挪动着步子。他只能这样做。一贯正确的内心声音在告诉他,这条路再往前一点就走到尽头了。这本来应该使他高兴,但是他最后一眼看见了她那条美丽的发辫,听见了她所说的话。 
    我是真正的罗西,你已经不再真实可信,你甚至已经不是你自己了……我已经跟你离婚了。 
    哦,他想到,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会离婚的,但这个决定必须由我来作出,罗丝。 
    他慢慢移动着脚步,没走多远就停住了,感觉到额头上有汗水,他一点也不吃惊,连想都没有想就用胳膊擦了擦,尽管头上还戴着面具。 
    “你最好给我回来,罗丝!”他喊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来抓我呀!”她回敬他,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同,虽然他无法说出有哪些不同。“来抓我呀,诺曼,现在咱们已经不远了。” 
    并不算太远。他追逐着她跑遍了半个国家,又追逐着她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样一个该死的地方。现在她终于无路可走了。 
    “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小甜饼。”诺曼一边说,一边攥起了拳头,开始朝她说话的方向走去。 
    8 
    她跑进了林中空地,亲眼看见自己跪在那棵惟一有生命的大树旁,面对大树,深深地低下脑袋,好像在进行祈祷,或者已经进入了深度药物治疗之中。 
    那不是我,罗西神经质地想。那并不是真正的我。 
    但是那有可能的确是她。那个背转身跪在石榴村旁的女人很可能是她的双胞胎姐妹。她有跟她同样的身高、体形,同样的一双长腿和宽宽的胯骨。她也穿着罗丝·麦德那种玫瑰红的古希腊式无袖束腰短裙,她那条金色的发辫搭在后腰上,和罗西的一模一样。惟一的区别是,这个女人的两只胳膊上都是空的,因为罗西戴着她的臂环。然而诺曼是不会注意到这个区别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罗西戴这件东西。这时她发现了他可能会注意到的一些东西:罗丝·麦德脖子背后和胳膊上一块块缓慢蠕动的黑影。 
    罗西停住脚步,在月光下仔细地观察那个面朝大树跪着的女人。 
    “我来了。”她不自信地说。 
    “好的,罗西,”那人用甜润而渴望的声音说,“你来了,但是还不够远。我要你去那里。”她指着通向迷宫的宽敞的白色台阶,“不太远,不过十几层阶梯。你不会希望看到它,如果你决意要看一下也行。” 
    她笑了。这声音渗透着真正的快乐,罗西想,这才使这件事变得十分糟糕。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继续说下去,“如果你听到有什么东西从我们之间走过去,那就对了。是的,那就太好了。” 
    “他不一定会把你当成我,即使在月光下面。” 
    罗丝·麦德又笑了起来。笑声使罗西脖子上的头发飘舞起来。“他为什么不会相信呢,小罗西?” 
    “你有……哦……污迹。” 
    “是的,你能看见,”罗丝·麦德仍旧笑着说,“你的确能,但是他看不见。你忘了艾林尼斯是个瞎子?” 
    罗西想说,你错了,夫人,我们正在谈论我的丈夫,不是迷宫里那只公牛。她忽然想起诺曼戴着面具,便什么也没有说。 
    “快去,”罗丝·麦德说,“我听见他来了。下台阶,小罗西……不要离我太近。”她停了一下,又用她那恐怖的、深思熟虑的声音说道,“这儿很不安全。” 
    9 
    诺曼慢慢地沿着小路走,并仔细地倾听着。有一阵他认为听见了罗丝的说话声,但是那可能是他的想象。不过这没有什么。如果她身边还有别人,他会将那个人也除掉。 
    他现在离得这么近,他觉得自己能够闻见她的气味,是鸽子牌香皂和丝牌洗发水的迷人的芳香。他来到最后一个拐弯处。 
    我来了,罗丝,他想到。没有逃脱之路,也没有藏身之地了。我来带你回家,宝贝儿。 
    10 
    通向迷宫的台阶寒气袭人,罗西注意到一种曾经被她忽略了的气味,那是潮湿、腐烂的气味,中间夹杂着腐肉和野兽的气息。几乎要使她窒息的想法又一次出现了:公牛会爬台阶吗?但是这一次她并不真正害怕了。艾林尼斯已经不在迷宫里了,除非这个广袤的世界也是一座迷宫。 
    哦,说得对,那个奇怪的、并非理智的声音冷漠地对她说。这个世界,这整个的世界。里面有许多的公牛,这个奥秘中隐藏着真理,罗西。这就是它们的力量。这就是它们能够活下来的原因。 
    她懒懒地伸开四肢躺在台阶上,使劲地呼吸着,心脏怦怦地跳动。她吓坏了。 
    她面前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动手,她想到。动手,杀了这个畜生,还我自由。我想听着他死。 
    罗西,你并不是真的这样想!这是理智,它听上去既恐怖又厌恶。说你并不想杀死他! 
    她的一部分自我想杀死他。 
    她的绝大部分是这样想的。 
    11 
    他面前的小路通向了一片林中空地。她就在这里。终于找到她了。他的满世界乱逛的罗丝。她背朝他跪在地上,穿了一件短款的红裙子(他几乎肯定是红色),染成妓女般的头发辫在身后,像一条猪尾巴。他站在空地的边缘看着她。她毫无疑问是罗丝,尽管她有了一些变化。例如,她的臀部变小了,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她的神态变了。这意味着什么?当然现在正是调整一下神态的时机。 
    “你为什么要集那该死的头发?”他问她,“看起来像只母狗!” 
    “不,你并不知道,”罗丝冷冷地说,没有回头,“我以前的头发才是染过的,我的头发一直是金色的,诺曼。以前我染发是为了欺骗你。” 
    他往林中空地迈了两大步,每当她同他意见相左或顶撞他的时候,他都像现在这样感到怒火中烧。她今天对他说的这些…… 
    “你他妈的居然敢染发!”他惊呼道。 
    “我他妈的没有。”她回答道,然后把这句大为不敬的语言变成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她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诺曼又向她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他把手握成了拳头,放在两侧。他向空地扫视了一遍,当他靠近时听见她在喃喃低语。他用目光搜寻着格特,或者她那该死的男朋友,准备在黑暗中用气枪向他开枪,或者往他身上扔石头。他没有看见任何人,这就意味着她在自言自语,她在家时总是这样。除非有什么人蹲在空地中央的那棵大树后面。那好像是这块死气沉沉的土地上惟一有生命的东西,它那细长狭窄的绿色树叶闪闪发光,就像富含油脂的鳄梨树叶。树枝上沉甸甸地挂满了神秘的果实,诺曼碰都不想碰一下,哪怕它是花生奶油三明治。她跪着的腿旁边落满了被风吹落的果实,逐渐散发出来的气味使诺曼想起了黑色的小溪。闻上去有这种气味的水果一定会毒死你,否则就让你得肠绞痛,疼得死去活来。 
    大树的左边有一样东西使他确信这是梦境。它看起来很像用大理石雕刻的纽约地铁入口。别介意这一切,也别介意果树和有尿味的水果,在这里惟有罗丝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罗丝和她那吝啬的微笑。他想象着,她那些该死的朋友们教会她那样的笑,但是没有关系。他到这里来教会她一些有用的事情:那种微笑会使自己受到伤害。他会这么做的,即使在现实中做不到。即使他躺在到处是警察子弹的她的房间地板上,经历着死亡般的神志昏迷。 
    “站起来。”他又向她走了一步,从牛仔裤的腰带上拔出了手枪,“我们得谈谈。” 
    “是的,你当然要谈一谈了。”她既没有转过身,也没有站起来。她只是跪在那里,月光和阴影像斑马线一样映在她的背上。 
    “当心点儿,该死的!”他又朝她走近了一步。没有握枪的那只手的长指甲像几只金属剃须刀片,深深地抠进了手掌心里。她仍然没有转身,仍然没有站起来。 
    “迷宫里的艾林尼斯!”她用温柔的、优美的语调说,“小心公牛!”但她仍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转过身看他。 
    “我不是公牛,你这母狗!”他喊道,并用手指尖使劲地撕扯面具。面具纹丝不动,再也不像是贴在他脸上的面具,或者和他的脸融为一体的东西,那看上去完全就是他的脸。 
    怎么会这样?他迷惑不解地问自己,这怎么可能呢?这只不过是个小孩儿的玩具,游乐场里的一件小奖品! 
    他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无论他多么努力地拉扯,面具仍然没有掉下来,他恼火地想,如果用指甲抠面具,他一定会感到疼痛,而且会流血。在他脸部的中间有一个眼孔,他的视线通过这个孔看出去一切都是黑暗的;明亮的月光看上去变成了阴暗的。 
    “把它拿走!”他朝她咆哮着,“把它拿走,你这个婊子,你能办到,对吗?我知道你能!别他妈的骗我了,你竟敢欺骗我!” 
    他踉踉跄跄地走完最后几步路,来到她跪着的地方,抓住她的肩膀。那件古典式短裙惟一的一条肩带移到了旁边,他从衣服下面看到的东西使他惊恐得几乎要窒息,她的皮肤像掉到地上腐烂成泥土的水果一样黝黑。 
    “公牛已经从迷宫里出来了。”罗丝说,她优雅而轻盈地站起身,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姿态。“所以现在艾林尼斯要死了。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事情将会这样。” 
    “这里惟一会死的人——”他开始说,他只说到这里。她转过了身,当苍白的月光照着她时,诺曼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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