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政委已经走进了村庄。这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的显现出了一溜鱼肚白,天已拂晓了。朦胧的晨曦中,隐隐约约能看到村外的游动哨仍在巡逻着。
突然,一阵激烈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里面还夹着密集的歪把子机关枪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糟糕!师部和敌人遭遇了!”
我立即拿起电话机,接通了一营的电话,命令他们迅速做好战斗准备,立即抢占陆房地区的最高峰——肥柱山。
刚挂上电话,二营骑兵就飞驰前来报告:他们在牛家庄和东峪以北和敌人遭遇了,部队正在逐个的抢占制高点,津浦支队已经占领凤凰山一线阵地,师直属队正在向我陆房方向后撤。
刹那间,战斗已全面打响,在方圆十几里地的区域里,到处都是激烈的枪炮声;震的山谷天摇地动。特别是南面和西面两个方向,不时传来敌人重炮隆隆的发射声。顿时,附近的村庄里鸡鸣狗吠,一片喊叫声。成群的老百姓夹着包袱往山沟里跑,有的大娘则背起孩子跑向我军驻地。。。。。。
这时,枪炮声更加激烈了,电话叮铃铃的响个不停。侦查员们进进出出的川流不息,敌情报告一个又一个的传来:
“东面敌人十几辆汽车已经开到安临站了,离陆房只有十来里路。”
“南面敌人到了安驾庄,正向陆房逼近。”
“西面,常庄附近发现敌人。”
“师部正在边打边撤,敌人正在攻击凤凰山一线阵地。”
现在看来,四面八方都有鬼子,我们被敌人包围了。更为严重的是,在包围圈里,除了我们六八六团及津浦支队是战斗部队以外,还有一一五师师部、鲁西地委机关、泰西特委等大批非战斗人员。这时,隔壁的房东挤到门前急促的对我们说:
“八路军同志,鬼子快过来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团长,咱们快突围吧!”直属队的一部分干部也慌乱的跑着嚷着。。。。。。
“谁也不准惊慌,是怕死啦!大家都沉着点,赶快回去做好准备,马上要打仗了。”面对惊慌失措的情绪,我不得不厉声训斥。我深知,越是在危急的时刻,大家的眼睛越是注视着指挥员。
我默默的思索着,计划着怎样处置这突如其来的危急局面:是突围呢?还是坚守?如果现在突围,敌人的炮火这样猛烈,四面肯定都有埋伏,我们不但要付出重大代价,而且正中敌人的圈套;如果坚守,我们还能掌握主动,黄昏以后可以伺机突围。在敌人的重兵围困中,作为指挥员,我不仅要对战士的生命负责,而且要对党的抗日事业负责。在经过和刘西元政委慎密的研究之后,我向部队下达了命令:
“敌人来的再多,我们也要坚决打!任何人不准惊慌失措。我们是英雄的部队:二万五千里长征,我们走过来了;天险腊子口,我们打过来了。在今天这种危急的关头,我们能丢下师部丢下地方机关自己逃跑吗?当然不能!我们当前的任务,就是坚决守住阵地,打到一人一枪,也要保卫师部,保卫地方机关的安全!”
“好哇!我们坚决服从命令,坚决守住阵地,誓死保卫师部。”队列中响起了雷鸣般的喊声,许多战士都激动的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枪。
“同志们。”刘政委压抑着激动,大声说:“咱们六八六团是主力部队,不是第一次和鬼子打交道了。在平型关打过歼灭战,在义阳镇,我们一个连就阻击了鬼子一个大队,掩护了友军撤退。”他最后说:“共产党员们。挺起胸膛来,等打垮了敌人的包围,黄昏以后咱们再突围。”这时,一营已经按照我们的命令占领了肥柱山,随即,我又命令特务连和侦察连分别抢占南面的牙山和磨盘岭阵地。
顷刻间,只见战士们穿过田野,翻过丘陵,向陆房周围的高山跑去。放眼看去,只见遍地一片八路军服的黄绿色。有的战士跳过崖石,在弯曲的小路上奔跑;有的战士抓着石棱,矫健的爬上陡崖。敌人的炮弹不时在附近爆炸,腾起阵阵烟雾,可我们的战士连头都不回,仍在呐喊着爬向山顶。看到此情此景,我心里想到:有这样英勇无畏的战士,我们什么样敌人不能打垮呢?
七点刚过,当我们一切布置就绪时,师部和直属队撤回了陆房,只见村子四周一片熙熙攘攘。我们立即向师部汇报了情况,师首长同意了我们的坚守计划,并将二营归还我团指挥。我随即命令二营迅速向南抢占鸠山、横山一线阵地。为了更有利的指挥战斗,刘西元政委带团指挥所从陆房前移到肥柱山下的簸箕掌,我带着警卫班穿过猛烈的炮火来到敌人攻击的主要目标——一营坚守的肥柱山阵地。
太阳一杆多高了,山谷中仍飘着淡淡的雾气。敌人的炮弹不时呼啸着掠过头顶,落在山梁上、麦田里。当我们贴着山石向山上攀登的时候,山北面的枪声突然激烈起来。我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在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过后,不时传来我军战士的阵阵欢呼声。显然,是一营刚刚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冲锋。我不禁加快脚步,心里暗自庆幸:我们抢先占领肥柱山这一步棋真是走对了!
登上肥柱山,从山顶望去,陆房周围的地形就象是一个铜盆,在纵横十几里的平原四周,全是海拔几百米的山岭,陆房就坐落在盆底。肥柱山是这群山的最高峰,海拔五百七十多米,东西长五里,南北宽二、三里。山上悬崖峭壁,巨石崚嶒,终年不生草木,三个山腿象龙爪一样伸向北面。从山头可以俯瞰周围的山峰、村落、道路和河流。谁抢占了这个制高点,谁就掌握了整个战场的主动权。
炮弹象擂鼓一样敲着肥柱山,山顶上弹片横飞,沙石滚滚, 腾空的硝烟就象早晨的浓雾一样笼罩着山头。我用尽全力才摆脱警卫员的阻拦,往山前阵地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战士们在高声嚷着:
“刚才这一个手榴弹真过瘾呀,炸死了三个日本鬼子。”
“那有啥稀罕,我这歪把子一梭子就撂倒了二十多个。”
“你吹啥!你那机枪还是咱在平型关缴获的呢!”一个山西口音的战士喊到。
“喂,吵什么!你们没看见房东大娘刚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咱们要打好这一仗,让他们看看八路军的本领!”听口气这是个班长,他一转身看见我就大嚷起来:“啊!团长来了。”
“怎么样?能守住阵地吗?”我问一个正倚在石头旁边擦枪的战士。
“能啊!我们已经打退他们一次冲锋了。”
“同志们,你们打的很好!”我对他们班长说:“注意加修工事。敌人的炮火很猛烈,要注意隐蔽。”
接着他们的副连长和排长来了,我又对他们作了具体布置,最后我特别命令他们:“分散隐蔽,沉着应战。”
炮火间隙里,我来到了一营指挥所,这是一个断崖下面的低洼部。炮弹不断的在附近爆炸,炸飞起的石片和土块砸在岩石上噼啪作响。两个电话员正忙着往簸箕掌团部架设电话线,卫生员正在给一个被炮弹片炸伤的战士包扎。这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可见指战员们是在沉着应战的。
当王六生教导员正在向我汇报情况时,营长钟炳财也从二连的阵地上回来了。各连的反映是一致的:战士们士气很高,决心坚守到天黑,不让敌人前进一步。但是也有个别同志不注意隐蔽,被敌人的炮火击伤了。我同钟营长和王教导员研究以后,召集了一个连以上干部会。在会上,我命令各连加强纵深配备,组织小火力组在侧翼袭击敌人;在战斗间隙里,要发动战士研究敌人的战术,相互传授经验;在敌人的炮火袭击时要分散隐蔽好,敌人步兵进攻时,一定要等他们进到我们步兵火力射程内再一齐开火;注意保存自己,不准贪图缴获,以免被杀伤。。。。。。
最后我再一次强调:
“肥柱山是陆房地区的制高点,是敌人拼命争夺的目标。它在我们手里,敌人就进不了陆房。”
“我们坚决守住阵地,把敌人消灭在山脚下。”各连干部异口同声的向我保证。当敌人的炮击又开始时,几个连的干部都陆续回各自的阵地去了。只有二连长还站在断崖下面,象是有话要对我讲。
“龚玉烈,守阵地有问题吗?”
“没问题,一把土也不让敌人抓去。”他犹豫了一下问到:“团长,下午能不能再补充给我们一些手榴弹?估计敌人进攻会一次比一次疯狂,手榴弹多一些好。”
“好哇,能满足你的要求!”想不到这个一直被称为“猛子”的连长在这紧急时刻想的这样周到。我拍拍他的肩膀嘱咐说:“打起仗来,要注意沉着指挥,不要一火就拿手榴弹和敌人拼。”
“不会,我走了。”他敬了个礼,就转身向前沿跑去。
炮声紧了一阵以后又渐渐稀疏下来,敌人的第二次攻击开始了。我伏在指挥所前,从望远镜里清楚的看见北面几个山脚上黄糊糊的一片,慢慢向上蠕动,一面太阳旗在最前面。刺刀和钢盔不时闪着亮光,一个鬼子军官执着洋刀在后面督战。从敌人分布的面积来看,这次进攻至少有二百个鬼子兵。
眼看着敌人离山头越来越近了,咿咿哇哇的呼喊声已经听的清清楚楚,可是我们阵地上仍然没有一点声响,仿佛这是一座空山。这时,我不由的从心底佩服我们的战士沉着和勇敢,在这样数倍于己的日寇面前,战士们却能冷静地手里捏着手榴弹,握着机枪,紧紧的瞄着敌人,等着他们进入火力圈内。
当敌人刚弓起腰来往前冲锋时,山头上突然响起山洪暴发般的喊杀声,从烟雾里猛的跃起一群群的战士,手榴弹一排排的投下去,敌人堆里冒起一团团黑烟。紧接着我们阵地前面和两侧的机枪都怒吼起来,敌人死的死逃的逃,有的倒在山坡上,有的惨叫着滚到山沟下面的麦田里。。。。。。
“好啊!机枪打的好呀!看他们往哪里跑。”
“在给他们一排‘小炮弹’让鬼子尝尝苦头!”
战士们呼喊着射击狼狈溃逃的敌人,有的竟端着机枪站起来扫射。。。。。。
就这样又打退了敌人三次冲锋以后;时间已经已经十一点多钟了。这时;根据我们的情报证实,敌人分八路呈拉网形式向我们合围过来,现在已在陆房周围形成了一个方圆不足二十华里的合击圈。
在这样严重的情况下(敌人当时集中在肥柱山下的兵力超过四千人),部队既不能有惊慌失措的情绪,也不能滋长麻痹轻敌的思想。我带着钟营长和王教导员等营的干部再一次分别到各连督促检查。只见阵地上烟尘滚滚,战士们有的在修补工事;有的在擦拭枪支;有的正把手榴弹搬到前沿去;有的在监视山下的敌人。担架队在抬走伤员,一个排长正在指挥机枪组潜伏在岩石后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准备迎击敌人的新的进攻。。。。。。
我刚回到一营指挥所,电话员就报告我说刘政委来电话找我,我拿起电话就听到刘西元同志平静的声音,他说:二营和兄弟部队扼守鸠山和横山一线后,西南面的敌人没有蠢动。特务连和侦察连打的很好。他们一个机枪手还打死了一个很大的日军指挥官(战后根据敌人的战报,才知道是大佐联队长)。现在师直属队还在陆房,有些突围的人被堵回来了,准备和咱们守在一起。可是,仍有人担心咱们能不能坚持到天黑。。。。。。听他谈完情况;我正要说话;电话线就被炸断了。等电话员冒着敌人的炮火把线路接通以后;耳机里仍嗡嗡作响。我对着耳机大声喊到:“是啊,敌人的目标是集中在肥柱山;对,这正合我们的心意。。。。。。一营打得很好,情绪很高。但是弹药消耗很快。。。。。。对;组织机关人员往山上送弹药吧。。。。。。好;好;是啊;告诉他们;不要吓得打哆嗦;有一营在就有肥柱山阵地在;鬼子绝对抓不了俘虏。”听完我的话,政委哈哈笑了一阵。
放下电话,我思索着拂晓以来部队的处境,虽然敌情万分危急,但我们临危不乱,有效地阻止了日寇的进攻,狠狠打击了敌人的疯狂气焰。我们团是具有光荣历史的部队,打过很多次险仗恶仗。指挥员身先士卒是我们这支部队的光荣传统,战斗打响以后,一营长钟炳才、副营长徐敬元下到一连、二连;教导员王六生下到三连、四连;我亲自到一营指挥战斗。。。。。。
突然,炮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山头上爆起滚滚烟尘,敌人的炮火打的更加疯狂了。十几辆战车拥到山北面的大董庄前,转动着炮塔向左山梁轰击。载着鬼子的汽车在山脚附近的公路上奔来奔去,看来敌人是准备把全部兵力和火力都投注到攻占肥柱山的战斗上来了。我告诉钟营长赶快命令各连干部深入检查,做好反击敌人的准备。
果然,炮击后不久,敌人的第五次冲锋就开始了。但是,这最疯狂的一次攻击仍然没能逃脱失败的命运,在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