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共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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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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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蕊要回去拿伞,我见雨已经小了很多,又耽误了这么多时间,想当初突遇大雨,文件袋、塑料袋、杂志、甚至提包都拿来挡过雨,何况秋季雨小,完全不用折返回去拿伞。披帛在身上晃来晃去的很累赘,我计上心来,摘下披帛折叠几下挡在头顶,俨然一把丝绸伞。
  我转身对他们俩说:“我先走了,去的太晚只怕爹爹不高兴。你们随意。”说罢撒开脚丫子就朝雨里冲,刚跑两步,初蕊就追了上来:“小姐等等,淋坏了身子可了不得,等婢子回去拿伞!”我只管摆手:“你再跑回去拿伞,一来一去只怕要淋个湿透。反正雨小,路又不远,不要紧的。”
  初蕊跟着我跑,一路指点路径。好在偏厅真是不远,跑了最多一百米远就到了。站在偏厅门口,初蕊摸我身上,只是披帛湿了,身上其实并无几处湿润,她自己跑的发髻散乱,湿的更多。
  她不停的责怪自己,我心里暖暖,握住她的手说:“别怪自己了,我身上都是干的,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初蕊眼眶一下就红了:“小姐,你好不容易才康复,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乌鸦嘴!我晕倒那些日子你天天守着嗑瓜子,现在才知道担心我。你看我像那么娇气的人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裴婉从今往后都会平安顺遂的!”我在衫子里暗暗握拳,再不要像以前的裴婉那么尖酸刻薄受人利用,再不要被人害死无处伸冤,再不要!再不要!
  三哥和钟大人慢腾腾的跟过来,两个大男人居然等着仆妇送去罗伞,我在心里暗暗唾弃他俩。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你居然会纡尊降贵在雨里狂奔。”三哥凑近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回他:“三哥不要把人看扁,天外有天,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丫头们出来看见我们几个,忙招呼我们进去。进门就看见父亲坐在上首,右边条案下首是二娘长姐,左边下首是摆张臭脸的三娘,三娘身畔有个女孩子,身着一袭粉色团锦琢花长衫,一条百褶如意裙。巴掌大的瓜子脸素面朝天,冰肌玉骨,颜若朝华。虽未成年,却已是风姿卓越,倾国倾城。她打扮的也并未如何刻意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圈赤金盘螭璎珞圈,光华四射,映得她越发娇艳。若说长姐是丰泽润美,裴婉是雅致清丽,那么她,便是熠熠夺目!
  钟大人与三哥告了座,独我愣愣站着,父亲唤我入座,我才醒过神来。三哥噗嗤笑出声,低低说:“我看你不止是得了忘症,还得了呆症。”我恨恨回他:“总好过你得了笑症!”他正自鸣得意,突然听了我这句话,笑声便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像只被捏住脖颈的鸭。
  父亲清清嗓子:“今日家宴,同贺贤侄承昭年纪轻轻,就升了正七品右千牛卫长史,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绿袍男子应声而起,长揖道:“姨父过奖了,侄儿必谨遵姨父教诲,尽忠尽力!”
  我瞥见三娘一脸遮不住的笑意,心下了然,原来绿袍男子是三娘的侄儿。这钟承昭是个七品官,七品算什么品?芝麻官而已,需要特意祝贺么?父亲又说:“少俊,你比承昭出仕早,时至今日还是从八品承奉郎,你若是再不努力,等你父亲从鞑靼回来,我看你有何面目见他!”
  三哥若蚊子哼哼般的答应一声,我偷偷发笑,他坐我对面,愤愤然盯我,我忙掩口做咳嗽状。
  父亲听我咳嗽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咳?”三娘唯恐天下不乱:“妾身看她雨中混跑,罗伞也不撑,要不咳嗽也难。”父亲听了这话大怒:“随侍的人是谁?怎么没给小姐撑伞?”
  初蕊吓的跪倒,趴在地上不敢说话。见势不妙,我忙站起来解释:“女儿只是口干的厉害,喝茶猛了些,呛住了,不关她们的事。”二娘坐我旁边,伸手摸了几下,含笑对父亲说:“老爷,婉儿衣服是干的,不打紧。她屋里几个丫头虽然毛糙,大事上还是不敢糊涂的。”
  三娘妩媚一笑,端起梅花嵌银酒壶替父亲满斟一杯:“二夫人一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没事,那就没事了。”她这句话平淡无奇,但细想想却觉尖酸刻骨。二娘何曾在府里当家作主过,向来都是三娘说一不二,二娘只有遵从忍让的份儿,现时在家宴上说起,反倒像是二娘历年在家里作威作福一般。
  长姐一直不开口,那粉红少女也缄默,两位哥哥都是外人,也都装聋作哑各自饮酒。我咳嗽一声,刚想讽刺她两句,二娘却在底下拉住了我的腰带,并微微摇了摇头。
  父亲的声音响起:“婉儿在阎罗殿上走了一遭,又改了以往陋习,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做爹的真是莫大宽慰。婉儿,以后切莫再让为父操心了。”
  我点头如捣蒜,三娘只是冷笑。粉红少女突然站起来说:“姐姐染病,都是媜儿的过失,虽然爹爹说前事不提,但媜儿还是自责不已。”她举起手里的白玉高足杯道:“姐姐若原谅了媜儿,就请满饮此杯。”
  先前我多少猜到了她就是裴媜,古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就算她存心整我,我也不觉得意外。不过喝酒这回事,对于曾经常有饭局应酬的我来说,根本就是拿手戏。
  “既如此,我失礼了。”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液体入喉,才发现这是难得的葡萄佳酿,以前在超市买的那些解百纳干红之类给它提鞋都不配!如此好酒,若不趁机痛饮一番岂非暴殄天物?
  我也拿起案上酒壶满斟一杯,站起来对父亲说:“女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今日女儿有命能站在爹爹面前,何尝不是上天眷顾?女儿发誓再也不让爹爹愁苦悲伤,请爹爹满饮此杯!”
  父亲掩不住的高兴,满满的饮下一杯。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我想起了爸爸,当我给他做饭,给他倒酒时,他也是这么高兴,他总是对妈妈说:薇薇是咱们俩的贴心小棉袄。可是,几年前那场车祸后,我就再也听不到他说话,再也不能给他倒酒喝了。眼前的这个爹爹,虽然疼我,爱我,但那都是因为我占据着裴婉的身体,如果有朝一日我回去21世纪,还会有这样一个疼爱我的父亲吗?
  父亲又饮下几杯,借着酒兴问钟承昭:“你觉得我这三个女儿怎么样?”承昭愣了一下,回说:“三位小姐都是人中翘楚。”父亲又问:“那么,若是我与你钟家结亲,你喜欢哪一个?”
  长姐一直半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裴媜倒是大惊,三娘嗔道:“老爷醉了,这不是叫孩子们难堪嘛。”父亲说:“男婚女嫁,有何难堪?莫非你嫌我裴家配不上你们汪家?”三娘忍着气说:“老爷哪里话。只是这几个孩子从小认识,虽是表亲,却和亲生的差不多,老爷突然说起婚配,她们只怕都不愿意。”
  父亲却扬声说:“老夫之女,不求配以名门纨绔,但求得配大雅君子,方不辱没其芳华!她们有什么不愿意?”三娘那表情,恨不得堵上父亲的嘴,父亲醉醺醺问道:“莫非贤侄一个也看不上?”
  承昭看着手里的酒杯,不说是否,只吐出八个字:“桃之夭夭,烁烁其华。”
  按我的理解,裴家三姝虽然都很美,但“灼灼”二字,给人以明艳夺目之感,在座当之无愧的恐怕只有裴媜。承昭既这么说,大概是看中了裴媜。
  长姐听了这话突然抬头,直直的看着承昭的侧脸。父亲的确喝多了,他嘿嘿笑着醉倒在案上,二娘三娘吩咐人把父亲抬回卧房,两人都跟着去伺候,剩下我们几个小辈孤零零的在偏厅呆坐。
  承昭神色坦然,依然伸手向侍婢取酒。裴媜板着脸坐着,这和她粉妆玉琢的样子极不匹配。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斜睨一眼承昭,拂袖而去。看来,还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的坐席离长姐最近,我听见她低低的念:烁烁其华,烁烁其华。像复读机似的念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脸上,明显有失望浮现。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所接触的长姐是一位进退合宜的大家闺秀,她气质高贵,极有涵养,遇事也镇定自若,我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失态。
  直到今天;她终于表露了些许感情,我猜想,或许和承昭有关。

  第六章 襄王有心
  半个多月过去,天气越发冷了,棠璃每日变着花样让我吃吃喝喝,身体丰泽了许多。
  我自在后花园里荡秋千,棠璃坐在一旁做针线。她手工极好,心又细,绣的图样活灵活现,凡我用的衣料针线一应由她料理,她见我喜欢,再忙也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
  每天吃穿住行都有专人服侍,说不舒服那是假的。不过闲极无聊时,又的确沉闷。最初的新鲜感已经渐渐消散,现在困扰我的依旧是怎么回去。我怀念我的电脑,我的PSP,我的手机,我的八卦,我的流行音乐,我的可乐,我的KFC啊
  “三小姐原来在这里,让婢子好找。”
  媜儿的侍婢合欢笑着欠身:“今日我们小姐随夫人出门了,走前小姐说棠璃去年做的鞋面她很喜欢,想让棠璃再过去描几幅花样。”
  棠璃看我,微微摆手,我看她的样子是不想去媜儿那里,但媜儿说到底也是妹妹,她既然开口,又只是让棠璃画几个花样,我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只能委屈棠璃了,好在她一向温顺恭谦,见我同意便说:“我去唤初蕊来照顾小姐。”合欢笑着说:“还用你费心,我已经叫过初蕊了,她说马上就来。”棠璃无法,便丢下针线跟合欢去了。
  我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秋千慢悠悠的晃着。后花园虽然草木未凋,莺舞燕啼,但放眼望去空荡荡的,总觉得没意思。俄顷,背后响起脚步声,没有说话,一准是初蕊那调皮孩子想吓唬我。
  这小妮子自从发现我不再可怕之后,活波的天性也蹦出来了,整天问东问西叽叽喳喳,也难怪,十四五岁的年纪,以前谨小慎微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突然之间解了封,谁不是如释重负兴高采烈呢?
  我也懒得回身:“别玩了,过来给我推几下,我累了。”
  她见我如是说,显是看穿了她的鬼心眼儿。脚步顿了顿,走过来抓住秋千绳架摇了起来。
  今早新穿的桃花云雾烟罗衫后领本来就低,晃来晃去渐渐半褪到肩胛。我仗着里面有抹胸打底,初蕊又是小女孩子,便不以为意。早起刚洗了头,只松松绾了个堕马髻,发丝垂落,更显慵懒。
  秋千摇动的频率越来越小,渐渐停下。我半眯着眼靠在绳架上养神,思绪纷飞,想起曾经听过的歌,很是感慨,不觉吟出了声:“浮沉踏云巅,飞花拈指间,月奉金樽前,谁袖盈华年?”吟罢更觉凄婉,低低叹了一口气。
  初蕊温柔的绾起我的头发,手指碰到脖颈的肌肤,不经意间轻轻滑动,触感冰凉。我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凉。”她还是不语,我突然觉得异样,握着的手骨节较大,青筋明显,分明是男人的手!
  我甩开那只手,倏忽站起,转身看到背后的人居然是钟承昭!
  他不徐不疾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婉妹好兴致。”想起刚才衣衫半褪后背肯定被他看了个精光,我又羞又气:“你这是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刚走进这后花园,你就命我推秋千。尚书千金说的话,我总不能不听。”他平静的回答,似乎真的是我主动邀他。我整张脸像浸在热水里一样绯红:“我,我以为是初蕊,我并不知道是你”他依然和缓微笑:“妹妹现在知道我不是初蕊,还要我推秋千架子吗?”
  他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仿若刚才为我绾发、触碰我肌肤的人不是他。我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脸,恨不得上前给他几个耳刮子。他拿起棠璃放在石桌上的针线看了看,撇下说:“婉妹现下脾气真是改了许多,若是以前,早大哭大闹向姨母告状去了。”
  我身子一僵,想起裴婉来。性格乖戾暴躁,喜欢体罚下人,对三娘媜儿唯唯诺诺,听风就是雨,沉溺修行,当真被欺负时只会大哭大闹,毫无城府算计。我的天,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极品,是谁培养出来的这种性格?我是做了什么孽要穿越到这样一个女孩子身上?
  钟承昭又坐了一会子,见我默默无话,以为我生气了,便至我身旁赔笑道:“妹妹莫不是真生气了?”我蓦地抬头,他的脸庞近在咫尺,越发显得肤色皎然,颜如冠玉。我的心突突跳了起来,脸色一层一层的红上去,这个距离太暧昧,似乎再近一寸,他的呼吸就能扑到我脸上。
  他这样的男人,言语平静淡泊,行动亲昵自如,仕途有望,又长得一身好皮囊,长姐对他有意,我此刻深深理解。进退自如,昵而不狭,如何不让长姐这种深闺中千金倾慕不已呢。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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