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夜衣的问话,沈颜脚下未停,继续往门外走去,一边说着,“当然是一个向你买卖情报的人了。我,叫小月。颜小月!”
薛云笙紧随其后,“谢过夜兄!”
便也很快地消失了。
只剩夜衣呆在原地,良久,忽地一抹浅笑,才动身走了回房。
——我等着这一天已等了很久了,颜小月,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小月,为什么你——”颜小月不过是你曾用过一阵子的名字,你明明叫沈颜,何以刚才却~
“云笙,以后~我就是颜小月,只是颜小月。沈颜早就死了。”
虽然明知道他忘了自己,但还是不想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以后大家最好用不想见罢——
所以就让沈颜彻底地人间蒸发掉,即使有朝一日,你想起曾听过这个名字,也终将无从查起。
69。第二卷 相携江湖…第六十八章 相见不相识
可事实往往如此,你越是不想见的人,偏偏是最有机会见到的人。
就像是现在——
才刚找到司空家的人藏匿着的“黄宅”,在稍显破败和阴沉的狭小后院里,与司空泫对峙着的时候,布满青苔的门墙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哦~如此看来,倒是我们来迟了。追杀司空泫的任务不是一早就推给我们了么,何以现在却竟快我们一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颜的心不由得“咯噔”地往下坠,这只是幻觉吧~
反正有好几个夜里也曾梦见过他,大概现在也只是,梦还没有醒而已。
但薛云笙已经转身朝着那个方向,微微抱了抱拳,说道:“这其中还有些私人恩怨,若不介意,还请殷门主给我们这次机会!”
“那我倒真的是不介意的,何况这次我只带了青衣和炼衣过来,原本还怕不够实力一战呢~!”
在场的人都知道殷楚辰这是假话,自从之前的武林大会以后,江湖人算是都清楚了,圣翼门内有护法四位,分别叫青衣、炼衣、魁衣,还有一个,却无人知晓是谁了。但传言中他们各施其职,均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能手,而且也都是武力高强的高手,这也就是圣翼门能在短短两年便恢复到比此前更高的实力的重要原因。
人们于是纷纷议论着,若不是那日司空泫以一位女子相要挟,怕是现在这武林盟主究竟是谁都有待评决呢!
说完这句话后,殷楚辰等人就稳稳地降落到院子里,除了衣袂翻飞的细微响声,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而对于那个一直与司空泫呈对峙之势的女子,殷楚辰只略略扫过一眼,确定是跟在薛云笙身边的那位女子后,便淡淡地看向司空泫。
虽然有点奇怪,何以司空泫不停地望着那位女子,但那个,似乎还不是他所关心的事。
他来,是来见证一个结果的。
或者,如有必要,他自己也能好好地,做个了结。
沈颜没有说话,甚至连身子都未曾转过一点。她似乎已经被固定在原地,除了故作平静的呼吸声,俨然一座僵硬的石雕。
一直没出声,只是静静站在院子中央的司空泫,双眸也只是紧紧地盯着沈颜,好像从不知道此刻自己已被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只要他一动,无论从哪个方向逃逸,青衣跟炼衣都能以最迅捷的路线抓住他。
良久良久,久到沈颜也差点以为自己就这样在原地结成冰了,司空泫却忽地缓缓说道——“我说过的,他不记得了。无论你们离得多近,也只是形同陌路。”
“司空泫,为何你还不明白,记得与不记得,都只是他的事,与我何干?!而你~注定只能一死!”
虽然明知道他真的忘了,但能不能请你不要那么大声地提醒我?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就拿针往我的心底里戳!
我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他了啊,我已经回不去他身边了啊——
无论他是否会想起我,无论我们距离有多近,我都早已没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而这一切,酿成这一切后果的始作俑者,还不是你!司空泫!
“今日杀不了你,我也就只能一死!”
就这几句对白,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得很,也不免感到酸涩而难过——
天知道青衣是多想在殷楚辰醒来之后就告诉他,他必须要去找一个人,那个叫做沈颜的女人,那个他最爱的女人,他曾向自己提及过想要一生一世好好照顾的女人!
但该死的为什么当时要答应沈颜说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要相信司空泫的鬼话,说她已经死了而没有继续去找她?!
若是当时能再仔细地找找,说不定就不会弄到这等局面了!
两个相爱着的人,明明已然相遇相见,却并不相识!
这叫青衣感到无比的郁闷,他又如何看不出,此刻的沈颜只是故作平静,伪装着毫不相识——
倒宁愿她哭着扑将过来,抓住少主说你还记不记得我~~~
也好过现在这样。
也好过现在这样——
徒留一地哀伤,遍地疼痛。
而这边话音刚落,沈颜已腾空一跃而起,那淡淡的剑光随着高速的飞行而愈见浓烈,慢慢地凝成一团幽蓝色的光。直直地刺向司空泫的胸膛。
本就不远的距离,仿若只是一眨眼间,那剑就已刺进了他的心脏。
毫无偏差的,正中红心。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愣在原地。
看着他的血渐渐地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在月夜下开出了一朵烂漫无比的花。
真不知这司空泫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薛云笙更是不放心地跃到了沈颜身边,用自己的剑架住了他的脖子——只要他稍稍一动,必死无疑!
“你!你为何不躲?!”
虽然奇怪着他的举动,他甚至在剑身没入的时候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很好看很明亮的微笑。就如同遇到了这世间上难得而美好的事。
司空泫听到了沈颜的话,笑意更深了。
那略显憔悴的脸上突然发出妖异的亮光,一大口粘稠的血抑制不住地涌出唇边,并且连绵不止。
“我知道,今天我不免一死。死在你手上起码好过些——毕竟,这也是我欠你的。”
手中的剑又刺进了几分,眸中冷冽愤恨的光也随之变得更深邃,似望不见底的深潭。除了恼怒与恨意,什么也看不真切——
“再提,我要你死无全尸!”
“而且,你的命根本就抵不了我对你的恨~!”
“司空泫,还有我爹跟我的大哥,现在,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薛云笙也快要忍不住了,他多想用力地一划,割下他的脑袋,带到爹和大哥坟前祭拜!要不是他,御剑庄何以潦倒至此?薛家,又何以凋零至此?!
其实不等薛云笙一剑结束,司空泫的呼吸已很快地便微弱了下去,没过多久,他已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僵直地倒了下去。
数日前的重伤根本还没痊愈,就司空泫现在的功力,还不及往日的一半。换言之,他充其量还能跟沈颜纠缠一阵,打个平手。但是,薛云笙不会放过自己的。
殷楚辰更不会。
所以,就让我死在沈颜的手下吧~
只是光想着就竟觉得是一件幸福的事——她能正眼看我,总比一直以来对我视而不见的好。能得到她的一点点目光,竟然能让自己由衷的高兴起来。
为了能在她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我宁愿以死来换——
所以司空泫才会突然地笑了,笑得那样的纯粹和灿烂。
因为那时他在沈颜的眼眸中,分明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时他几乎就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也能如此的靠近,自己深爱着的人。
没有任何的波澜和阻碍,司空泫竟然就如此轻易地便死去了。
倘若知道自己的下场不过如此,他会不会有些许的后悔自己曾为了实现目标的不择手段?
是要奋不顾身地去追寻一时的光辉和荣耀,还是要选择那种细水长流般的平淡和舒心,似乎,只是在于一念之间罢。
70。第二卷 相携江湖…第六十九章 变化
紧张地尾随着沈颜离开“黄宅”,最后拐进了一条小巷,青衣忙急切地问道:
“沈颜,告诉我,这几个月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司空泫刚才说是他欠你的,是什么意思?!”
薛云笙也一直陪在沈颜身边,他看了看沈颜,又看了看青衣,直到沈颜缓缓开口让他先离开,他才满脸担忧的走开。
“沈颜?!”
见沈颜只是一直看着前方,青衣更急了。
“青衣,别担心我。我没事的~而他也死了,不是吗?”
纵是强装着平静安然,但那声音是如此的脆弱,连沈颜也分不清,这究竟是说给青衣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沈颜,回来吧!以前你就一直呆在我们身边,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既然没事了,你也就该回来了的。”
不料沈颜却是很快地打断,大声说道:“不!”
“我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少主的关系,你——”
要是记忆缺失了,不是还可以被唤醒么?
当日我们也是这样,才让他想起这一切的。
却唯独是因为你不在,他想起了的一些事,却无法想起是谁。只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每每问起我们,我们却又说不得——
“谁叫你当时一定要我们告诉他你已经死了呢?后来即使少主醒了,乔老前辈也不让我们提起你——”
“好了好了,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一直呆在他身边,所以就当做我从来就没有在他的世界里,这样不是更干脆利落?!”
“沈颜,为什么现在你说的话都这么难懂?为什么你要离开呢——不是没有了亲人了么?”
两人之间忽地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沈颜才问了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后天夜里,就能看到这里的满月了吧?”
青衣愣了一下子,终是答道,“是的,那天子时便是月圆之时。”
可这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青衣,能认识到你们,真的是我沈颜最大的幸运,我会好好地记住你们的。无论相隔多远都会。”
回头朝着青衣绽放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笑里蕴含着甚多的情绪,而最多的,却是一种将要结束的释然和疲惫。这叫青衣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或者是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她。
一直认为她是善良而单纯,不谙江湖之事,所以清纯如玉般,见不到半点瑕疵。以前少主之所以那样一丝不苟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让她即使身处江湖也能远离烦嚣与争斗,大概也是因为不想磨灭掉她的这份简单吧——
可如今,她的双眸,她的表情,都饱含着太多太多。
本是清澈见底的一潭湖水,已被什么掩盖了起来,迷蒙而叫人心生不安。
“沈颜~”
青衣很想再说些什么,即使她执意要离开,也想告诉她要忘记所有的不快乐——看不惯她哀伤而疼痛的模样,沉重得叫人难以承受。
“青衣,沈颜已经死了。你没有听到薛云笙是怎样叫我的么——小月,颜小月。以后,你们也会渐渐忘却的,无论是沈颜,还是小月。”
举步开始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青衣却只能看着,怕再加以阻挠,都只是徒然。
何况现在沈颜已不再是手无寸劲——
“沈~小月,你接着吧——这是玉溪的配剑,琉玉。你在修炼《隐俑谱》,但还只是皮毛罢了,再配上一把剑,我想,会更安全些。”
玉溪?琉玉剑?
“啪”的一声轻响,琉玉剑已经躺在了沈颜的手上。
通体镶嵌着翠绿玉石的剑身,纤长而细腻精致,轻轻地拔出,剑身即使在微弱的月光下仍是闪现着耀眼的银光,刺得沈颜双眼生疼,差点流出滚烫的泪来。
沈颜如何能不认得,就是这把剑,玉溪曾拿着它,在自己的面前快乐地旋舞着翻飞着,那一招一式,既凌厉潇洒又炫目好看。当时自己也因为这个原因,而嚷嚷着一定要学武功一定要像个女侠一样仗剑走江湖!
只是,现在,那个清冷如月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女子,那个与自己分享着一切心事的女子,早就不在了啊。
连我也,不再是当初的我了。
念及此,竟忍不住笑了笑,只是那笑未免过于苦涩了点,噙着更多的是无奈和伤怀。
罢了,即将离开此地了,纵再感伤难过又有何用?
玉溪,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因为你的琉玉剑还在,还在我的身边。
—————————不得不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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