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一抖,手机差点落入咖啡中。
路小绵盯着那张照片,那模样,就像是要用眼睛里的憎恨烧了它。
整整半个小时,她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冰打的雕像,五步之内戾气逼人。
半个小时后,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像是某种加了弹簧的人偶玩具被谁按到了开关。
她一把抓起手包,匆匆离开,留下身后那一杯装在精致瓷杯中的咖啡,冷的连一丝热气都看不到。
当星乐宣布X杂志的六一儿童节特刊将邀请花未眠担当封面模特时,众人只哗然了一下下,就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有兴家公子捧着,就算是国内时尚杂志的顶尖:X,那也只是弹指一挥即可收入囊中的小物啊。
不过,明白归明白,还是有人忿忿不平。
时尚界谁不知道X的影响力,一个新模登上X的节日特刊封面,这在业界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花未眠这上位速度,几乎可以用一步登天来形容,要知道,前一阵儿还有传闻说有两个略有名气的模特为了抢登X的节日特刊封面而闹翻,然后彼此各曝丑闻。
这个年纪轻轻的花未眠,简直就是在坐火箭攀升啊。
非议来,非议去,大家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能圈着大款,真好
外面吵得炸开了锅,但花未眠倒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五月中的时候,兴谷忽然打来电话,说要送她一个儿童节大礼,她当即就反击:呸!我早成年了!
没过几天就接到经纪人的通知,那中年老古板经纪人难得地不淡定,颠三倒四地说着她人生第一次带出个能上X封面的麻豆。
花未眠只能在心里默默回应,唉,不好意思,登上封面其实与我的资质没什么关系,主要是背后有人——
拍封面那天,吴燕、袁婉清和路小绵都来了。
因为花未眠特地请兴谷再走一趟后门,让自己的这三个好姐妹集体在杂志上亮一次相。
其实,她尤其在意吴燕。
她爸爸刚做了手术,虽然有她借出的五十万,但手术后的后续治疗和修养依旧会带来一笔不菲的花销,前期的勾搭大款大会被她错过了,花未眠希望可以借登杂志的机会给吴燕带来机遇,赚钱的机遇。
X杂志不愧为国内的高端杂志,拍照时的创意构思、背景布局乃至摄影师的技术全部是一流。
镁光灯下,花未眠伏在一张原色木桌上,面前摆着一只透明牛奶玻璃瓶,里面插着一只白色折纸风车。
她身着青色格子衬衫,领口微开,露出漂亮的锁骨。
一只手撑着下巴,她嘴角微扬,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整个场景简单雅致,却能让人不禁追忆起那飘渺远去的流年记忆,几乎可以预料到这期杂志会产生的轰动效果。
摄影师在台下咔咔地各种拍,几个造型师围坐一团,看着台上的新星纷纷点头称赞。
“这女孩真是上镜。”
“嗯,镜头感也很强。”
“唉——你们说,像这种既有人捧,又有资本的小模,多久能红起来。”
“她要是胆子够大,敢炒出点有料的绯闻,我打赌,两个月的时间,只少不多。”
换衣服,上装,试镜,换着各种pose拍照,花未眠脸上的肌肉几乎快要笑僵掉了。
不过,和小姐妹们一块儿摆风骚姿势,大家互相打趣,各种憋笑偷着乐,把力求完美的偏执狂摄影师急个半死,这些事情,倒是挺让人开怀的,
一来二去,身上虽然累点,但精神始终愉悦。
因为都是新人,拍照没有什么经验可言,而X家的摄影又要求效果完美,所以这一套内页彩照拍下来,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四个人走出摄影棚的时候,天都黑了下来。
女孩们胳膊挎着胳膊,叽叽喳喳欢聊个不停,就像是一群兴奋的小鸟,连吴燕也一扫这些日子的阴霾,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
花未眠看着她那张大嘴,心想,嗯,果然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的路小绵忽然提议:“唉,不如我们去酒吧嗨一下吧。”
此话一出,吴燕和袁婉清全都举双手赞成。
花未眠本来想回去照看孩子,但看见大家都这么有兴致,也不好扫兴,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四个人打了一辆车,不久便来到城里的一家非常有名的酒吧。
这酒吧因何而出名呢?因为它很乱。
来这里的人,上到富豪官员,中到平名百姓,下到毒贩混混,什么人都有,形形色色,难辨真假。
是故,对于许多想要追寻刺激的未经事少女来说,这里实在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
四个人齐刷刷抬头看了眼头顶上那响当当的招牌,就见到袁婉清忽的双手握拳端在下巴下,一脸紧张又兴奋道:“哇塞,路路,你太懂我的心了,我早就想来这里见识一下了。”
然后她满脸春色的作遐想状:“也许,今晚我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虽然是一个杀手,对待敌人冷酷无情,但惟独对我温柔备至——”
她还没YY完,就被吴燕一巴掌pia到脑袋,“你差不多得了,能不能想点实际的,比如说我们是不是要提高警惕,免得被人吃豆腐。”
袁婉清迷离的双眼骤然清明,她瞅了瞅吴燕,耸耸肩,说:“路路带我们来这儿,她一定熟,我们都跟着她就好了。”
然后,大家都看向路小绵。
路小绵永远是那样一副柔柔弱弱,温柔如水的样子,她糯糯一笑:“你们放心吧,这里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恐怖,只要不挑事儿,就能玩得超尽兴。”
袁婉清早就抑制不住了,她听了这话,立刻一拍路小绵的肩膀,指着那红红绿绿的入口,大声道:“路路,啥也别说了,开路!”
花未眠看了一眼那个幽深的入口,不禁胆寒,自里面流泻出来的浓烈彩光因为舞动的人影而变幻万千,让人觉得这里面就像是一个地狱,里面有恶鬼无数,等着将无意落入其中的世人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酒吧里面比在外面想象的还要疯狂。
绚丽刺目的闪光灯疯了似地来回扫射,震耳的音乐让人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形态各异的男男女女被灯光染得五颜六色,脸上无一不是极尽的兴奋。
看着这群人脸上不正常的亢奋模样,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他们都吃了什么东西。
花未眠一路缩在最后,她扯一扯袁婉清的衣角,想建议一下不如换个正经点的地方。
但袁婉清似乎丝毫没被这里的场景吓到,反而是激动的眉飞色舞,一直叽叽喳喳和吴燕说着什么,虽然她们之间或许根本就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
再看看路小绵,她一路低着头,安静地跟着大家走,文静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花未眠不禁感叹:真没想到路小绵居然会到这里玩,这和她也忒不搭调了——
走过狭窄的过道,面前的场景陡然开阔,十足大的绚烂空间里,人群蠕动得像一窝软虫,还有无数张桌子、茶几、椅子、沙发凌乱分布在人群中。
人们或三两成群,或十几个成伙,有的聊得热火朝天,有的喝得烂醉如泥,当然,更多的是喝得烂醉如泥,同时嘴上聊得热火朝天,也许他们甚至连坐在对面和自己聊天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吧台上趴着一排打扮香艳的坐~台女郎,她们大多留着染烫过的长发,穿着紧身短裙,露出身上最具女性魅力的地方,香肩、大胸还有长腿。
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有男人端着一杯酒走上前去,然后两个人聊上一小会儿,便双双离开,所谓离开,也不过是去二楼开个小包间而已。
四个女孩开火车一般一个紧跟着一个穿过拥挤的人群。
花未眠硬着头皮往前钻,头低得很厉害,因为身边的场景有很多实在难以入目。
一不小心,她撞着一个大个子,那人身上结实的肌肉把花未眠的额头顶得生疼。
花未眠惊恐地抬头一看,正看见一个穿着紧身黑色背心的肌肉男,身上红红绿绿地纹满了纹身。
那人一看清她的脸,脸上立刻露出紧凑的笑,眼里极尽猥琐,整个人似乎都在弯腰朝她这边凑过来。
花未眠心里一阵恶心,胃一紧,差点没吐出来。
她刚想招呼吴燕她们,说自己不玩了,玩个屁呀,这地方简直比游乐园里的恐怖谷还吓人,在家带孩子多好。
但当她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去,却发现她们三个已经找到了座位坐下,吴燕正挥舞着手臂,嘴里在大声喊着什么。
她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四周嘈杂的人声以及音乐声中,但花未眠还是可以判断出她是在喊她过去。
刚走到她们跟前,吴燕就一把扯过她,贴着她耳朵大喊:“你不要乱跑,这里太乱了,我们几个得呆在一起!”
花未眠想起刚才那个大块头猥琐的形态,立刻无比同意地点头,然后心有余悸地挪到三个人中间,这才稍稍有点安全感。
她想把自己要回家的想法告诉她们,但是扯着嗓子吼了半天,吴燕终于才露出听懂了的表情,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纸递给她。
花未眠看着手里的纸巾,懵了,许久她抬头眨巴着眼睛看吴燕,见吴燕像做手语一般用手抹了一把脸。
我勒个去,花未眠嘴角小抽,合着折腾了这半天,她是以为自己想要纸巾擦脸——
不过,花未眠的额头上的确出了不少汗,估计吴燕就是看到她满头大汗,这才将她一番混在杂音里的话脑补成借纸。
花未眠拆开包装,抽出一张纸巾,一边粗略的擦汗,一边无语凝噎。
人多不好办事儿,于是四个人一合计,便决定由袁婉清和路小绵去买酒水和吃的,花未眠和吴燕留下来看守阵地。
十几分钟后,袁婉清和路小绵两手满满的回来了。
“嚯,这些个瓶瓶罐罐的。”吴燕一边接过啤酒罐,一边感慨。
袁婉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你懂什么?在这种地方不能喝敞口的,里面不定被人搁了什么东西,至于那些XO之类的,咱也喝不起,有啤酒就不错了。”
说着,她快速地打开一罐啤酒,手往前一伸,扬着眉毛道:“来,干杯。”
气氛一下被点燃,另外三个女孩相视一笑,纷纷拿起啤酒,听着罐子打开那一刹那的噗的一声,大家脸上都溢出了别样的兴奋。
“干杯!祝我们以后大红大紫!”
碰杯的力气太大,酒撒了一桌,女孩们却笑得更欢了。
说实话,因为上辈子死于醉酒,于是对酒就有了心理阴影,重生以后,花未眠基本上是滴酒不沾。
所以,今晚,她只是做做样子抿上几口,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些小零食或者看舞池里的人热舞。
袁婉清和吴燕一个比一个豪爽,你一杯我一杯,眼眯眯地看着远处疯闹的人群,一边仰起脖子就是半罐啤酒。
“小眠,你怎么不喝酒呀?”路小绵冲着花未眠柔柔地笑着,顺便端了杯开盖的酒在她面前。
花未眠连连推脱,咯咯直笑:“我酒力不好,一喝就醉,再喝你们今晚恐怕得把我背回家了。”
路小绵见她态度坚决,也没有再劝,只是抿了抿嘴,继续看着热闹的人群自饮自酌。
期间,路小绵起身上洗手间。
她刚一离开,袁婉清就把手里的酒罐一甩,大声道:“唉,燕儿,不如我们去跳舞吧。”说着,眼睛瞟向不远处的舞池。
吴燕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当即同意。
花未眠看了眼舞池里如密林树丫般密集的人群,再看看面前这两个同伴面泛潮红的微醺面庞,不禁担忧:“路路还没回来,咱们对这里不熟,还是等等她吧。”
就看见袁婉清不耐烦地单手一甩,道:“哎呀,这么点路,咱们这么大的人,还能丢了不成。”
花未眠心想,不是怕你迷路,而是怕路上有虎——
她刚要反驳,却被吴燕一把揽住肩膀,她满嘴酒气道:“小眠,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今天来都来了,我们就跳个舞而已,婉清,你说是不是。”
袁婉清连连点头,一边就站了起来,拉着吴燕往舞池方向走,末了还回头对花未眠说了句:“乖,好好看家啊!”
花未眠气结,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女孩勾肩搭背,飞一般地冲向舞池,并且在进入舞池里的下一秒立马淹没在人群里,怎么找都看不见。
熟人退散,一下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花未眠忽然感到害怕,她埋着头假装吃东西吃的很忙的样子,时不时地用余光警觉地观察四周。
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过了二十分钟,花未眠等啊盼啊,袁婉清和吴燕连影都没看见,就连去洗手间的路小绵也半天不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