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梦慈眼中带笑看着敖晟翎,问道:“云公子?可愿意乘我顺风堂的快船,早日与友人相见?”
敖晟翎只是看着慕容,但只是见慕容淡漠敛目、事不关已的神态,那对蓝瞳神采不由地黯淡了几分,忽然间心中一窒,咬了咬牙龈便沙哑着嗓子说道:“若是他们这几位赞同,我便附议。”
风梦慈柳眉一扬,便缓缓放眼看去,以眼神相询纳兰、慕容和欧阳。
慕容不出声,另外那两个人哪敢说什么话?
候了片刻,风梦慈便轻声笑道:“既然三位无异议,那便请回,我们这艘船即刻要起帆了,早日将云公子送到,我便可早些松了口气。”
慕容抬起眼帘,却是对这个以白纱蒙面的昳丽女子看了一眼,随即身形轻快,跃回了升平舫,背对着那艘乌木大船,没再回头。
纳兰与欧阳,立刻紧随其后,但这二人回到了升平舫的甲板上,便转身看了过去,纳兰还对着云小七挥了挥手。
乌木大船上开始忙碌起来,奔走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不多久便升锚扬帆,船身与升平舫渐渐拉开了距离,若是再来股东风便可如离玄之箭,乘风破浪驶向远方。
也不知哪个水手带起了头,敞开了嗓子唱起了渔歌民谣,虽不知词意为何,但那调调儿透出思念归去之意,慕容也不知怎地,循着那渔歌转回身,一眼便望见了敖晟翎……她还是直直地站在那里,似乎一动都未曾动过,脸朝着升平舫,江风吹着她的长衫宽袖微微拂动,身姿挺拔气度洒脱,令人望之悦目至极,只是那对蓝眸略微眯缝着下垂,目光不似往常那般神采飞扬,眼神些许复杂地盯着慕容,直到慕容回身望来的那一刻,二人正正无言对视……
慕容看着敖晟翎随风飘逸的乌发,那个发髻还是先前自己为她打理的,那根淡蓝发带是在她熟睡时为她编绑的;慕容看着敖晟翎的月牙色长衫,还是按照她当日穿来的旧衫尺寸,挑了同款的料子裁制了的;慕容看着敖晟翎的那对蓝瞳,每逢她醒转的那一刻,对上那湛蓝的宝珠,心中总会涌现出不一样的欢喜和安定……鬼使神差般的,悄无声息地,慕容红唇微启,但也只是动了动嘴型。
谁知在那边船上的敖晟翎,突然将脚边的一块木板踢到到两艘船之间的半空中!而她自己也运功提气、纵身跃起,从船舷处一下子跃到了江面中央,眼看着就要投入汹涌的江水之中!但见敖晟翎一个空中侧翻,一脚踏在了先前踢出了的木板之上,借了这一发足力,再次纵身飞起!
只见敖晟翎宽袖长衫,仿佛白龙出海般跃上了半空,登上了升平舫的甲板,立在了慕容的眼前!
也不知是因为方才提气用尽而导致此刻两脚发软,还是情之所至故而太激动的缘故,敖晟翎将眼前的慕容一把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那纤细的身子,闻着那十分熟悉的幽香,低首埋在慕容的耳边,轻语:
“琬儿,我不想走!”
第六十七章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有一通体雪白的矫健信鸽扑闪着双翅,降立在了一处鸟笼外头。
养鸽人眼明手快将那信鸽单手托于掌心,取下那爪子处的细窄竹筒,转手交予了身旁的十岁徒儿。
十岁徒儿攥紧竹筒,撒腿跑至一小厮面前,递了过去。
小厮笑着拍了拍十岁幼童的肩膀,随后马不停蹄转身往舱房走去,见着两位端着茶水点心的年轻丫鬟正要步入厅堂,于是赶紧疾步上前去门侧候着,手捧竹筒高举于顶。
那俩丫鬟见了,其中一人取过竹筒,端详了那竹筒上的封蜡印鉴样式,随即对着小厮点了点头,待得进了厅堂后将茶水点心布置齐整了,再将那枚细窄竹筒呈上:“九小姐,刚到的信筒。”
九小姐陈琼玖接过那枚信筒,看了眼封蜡印鉴,笑着递给身旁那位秀雅端丽的美貌女子,说道:“顺风堂凤舞分舵的印记,许是写给聆音姐姐的。”
乐聆音得体道谢,几下拆了封蜡开了信筒,抽出筒内一方丝绢,待她一目十行阅完却怔了片刻,随即,那眉目如画的面容上显出又惊又喜神色来!拿捏着丝绢的指间不由自主加紧了些力道,对着上头的寥寥数行字句复又来回看了好几趟,多阅一次那眉眼间的喜悦便添了一层,但又不知怎地却慢慢地红了眼角……
陈琼玖见着乐聆音喜上眉梢,却轻咬着唇角迟迟说不出话来,便关切问道:“聆音姐姐?可是来了什么消息?”
乐聆音经九姑娘这么一言,美眸微敛轻吸口气,喝了一盏茶之后轻声言道:“找到云公子了。”
“当真??”陈琼玖‘噌’地从座椅上一跃而起,扶着桌角急急问道,“云公子现在何处?他的伤势如何?与谁人在一道?是那顺风堂将云公子送回来么?”
乐聆音笑而不语,将手中那方丝绢递给陈琼玖。
陈琼玖连忙接过来细细读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距丁家湾三十里处的呼浪江下游?那一片地域。。。。。。堪堪当属洛州地界!看来确是有人要送云公子去往炎阳山庄疗伤的!聆音姐姐真真神机妙算!!”
乐聆音嘴角噙着笑,侧目看了眼窗外的江景,多日来积攒的郁郁担忧终究松缓了些许:“我们的船离丁家湾有多远?”
陈琼玖看了眼侍立在旁侧的一个丫鬟,但见那丫鬟上前两步,低首躬身答道:“回主子,我们的船到得丁家湾还需三日两夜。”
三日两夜?。。。。。。。。乐聆音暗自轻叹了口气。
陈琼玖看了眼乐聆音,侧目对着那个丫鬟言道:“你去,吩咐船上的所有水手去舱底划桨,叫徐老三想尽法子提速,若是一日一夜之后能到得丁家湾,重重有赏!”
“喏。”
好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真在一日一夜之后到了丁家湾,乐聆音、陈琼玖等数人沿岸打听之下,终于有码头上的几个搬货工头见过一艘华丽花哨的大船,说是几日前的一个傍晚停靠这儿补给过物资,但船上无人上岸接地气也不做些生意,待得物资运上了甲板便即刻远扬了。
乐聆音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在丁家湾探听了几番,刚入得一间茶坊歇息,不曾想方才晴空万里的天气却忽然下起雨来,正喝着茶水吃着糕点的流水阁弟子们原以为这场雨会来得快去得也快,谁知茶过三壶糕点吃尽了还未见停,雨势反而愈演愈烈,阵阵瓢泼大雨淅淅沥沥将街上的青石板冲刷得干干净净,逼得一些个行人只得寻个遮头所在躲雨。此间茶坊也是顷刻间人满为患,许多茶客都在谈论这场雨来得迅猛。
“哎哟喂!老天爷真是寻我开心,再有半条街就能进家了,千辛万苦出趟远门给我那口子买的洛瑶锦……这会儿却给我淋了个里里外外!”
“哈哈!这位小哥儿可真真心疼你家小媳妇儿。”
“那可不?!年初我媳妇儿给咱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可是一大功劳呀!这不~~此次我跟着黄三哥跑船去了趟洛州,特意攒了银钱给我媳妇儿裁了几尺子的洛瑶锦……唉!本以为能赶在这场大雨的前头进家门的,可谁知还是迟了几步!”
“哦?难道小哥儿有预知风雨的本事?”
“哈!那哪儿能啊?这不~~从洛州回来的船上见得天色那成片成片的云朵有些不对劲,黄三哥常年跑船,观望了便说今年的汛期来得比往年早,这位叔叔您瞧,此刻不就来了么?”
“嗯!有理,看来后头几日都是阴雨连绵的喽……”
“后头几日都是大风大雨的不便行船,就算开了船也是江水湍急容易出事儿,故而黄三哥赶紧将船早些驶回丁家湾码头,任它怎么个风吹雨打也不担忧的了。”
“是啊是啊!”
这几人正聊得起劲,但见一位浓眉大眼的魁梧青年步履稳健走了过来,对着那位肤色黝黑的男子拱手道:“这位大哥,小弟姓侯,向大哥打听一件事,不知可否?”
那男子跑了几趟船倒也增长了些眼力,见得这魁梧青年双目炯然、举止有礼,料得定不似街头小民,于是端正脸色回礼道:“这位好汉客气,自然言无不尽。”
“多谢!请问大哥刚从洛州跑船回来?”
“正是。”
“方才侯某听闻大哥所言汛期一事,不知洛州那段的江水此刻如何?”
“现时丁家湾如此雨势,据我跑船所知看来,估计洛州那儿已是风高浪急,不适行船的了。”
“若是此刻从丁家湾开船驶往洛州,大哥以为如何?”
“不妥!洛州那段呼浪江本就暗涌激流,往常就得小心驶船,这几日失了天时,若是硬闯,极易遇险!”
“如此。。。。。。。。。多谢!”
那魁梧青年又拱了拱手,转身回到了一处屏风后的隔间,将方才打听到的详细说了,最后对着一位黄衫女子轻声问道:“大师姐以为如何?”
乐聆音默默喝了一盏茶,随后抬起眼看着几位师弟师妹:“你们在丁家湾寻个所在住下,待我从洛州回来便去找你们。”
“大师姐……”
“不可……”
“我等同去……”
乐聆音挥手止住了师弟师妹们的七嘴八舌,对着他们柔声言道:“前几日师父来信,说当我见信之时她早已下了一览顶,想必不日便与我等汇合。我已然回信给师父,将心中推测炎阳山庄之事禀报了,且说了我等坐船前往洛州去寻云公子……我估摸着师父也会随后而来,师弟师妹们便在丁家湾恭候师尊,尽心服侍于左右,不可懈怠。”
见着师弟师妹们愣着欲言又止,乐聆音又展颜一笑:“师弟师妹们无需替我担忧,九姑娘聪慧伶俐又武艺高强,与她同舟共济,定能安然周全的。”
“不错!”九姑娘忙在一旁猛点头,“聆音姐姐在我陈家船上定不会有何差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陈琼玖就算拼着粉身碎骨也要保得聆音姐姐平安!”
“九姑娘言重了……”沈纪舒对着陈琼玖拱手言道,“世人皆知‘柳叶丽君’巾帼不让须眉,是个真正侠义之士,我等定然是信得过九姑娘的!如此……还望溱州陈家多有担待,感激不尽!”
“自然!一定!”九姑娘看了眼乐聆音,对着沈纪舒郑重回了一礼。
事不宜迟,一行数人冒着大雨施展轻功从茶馆回至码头,几个码头管事的刚要提及不宜航行之事,却听闻即刻开船,都不禁愕然,劝说无果之下只得让船把式在文书上按了手印以示各安天命了才肯放行。
侯牧之等人将乐聆音、陈琼玖送回船舱,取了各自行囊后说了好些言语才依依不舍撑伞下船,待得陈家大船在江面雨帘中渐渐消逝了,才转身去寻家客栈长住。
江上呼风唤雨,乐聆音的那身衣裙及背后一袭三千已然沾染了雨水,她进了舱房便闩上门,取了块干净帕子轻缓擦拭归置于胸前的青丝,又走至屏风后打开行囊,打算另取衣裙更换,却不知怎的,乐聆音手势一顿,原先伸向衣裙的右手却抚上了一样被棉纱包裹着的细长物什。
随着棉纱层层散落,露出一端剑柄,乐聆音将剑柄握在手中也不挥摆,即见得一团棉纱轻飘飘地脱离下来坠到了地板上……刹那间,精光流转!在这有些昏暗的舱房中,那柄窄剑犹如深海蚌珠,悄无声息地透着清洌光泽,仿佛蕴含着无尽威力!
乐聆音静静地看着手中握着的窄剑,那剑身洁净得犹如一面明镜,印出乐聆音精致姣好的眉眼,她美眸低垂似乎回忆着什么,忽然掌间内劲一吐,手中窄剑瞬间由软垂抖个笔直!立时之间舱房内劲风阵阵,那柄窄剑被那窈窕女子挥洒得游龙惊凤,这窈窕女子未敛双眸,脑海中却现出一个从容挺拔的身姿正将一柄窄剑挥舞得犀利无匹,过了几招却改换了路数,剑势虽缓却绵密见长、余意不尽,那个身姿背影从容洒脱丝毫不拖泥带水,随着剑势变幻,但见那人转身侧面……
“叮!”
乐聆音黯然俏立于舱房正中,右手已然空无一物,她抬起双眸看着前方插。入花岗岩屏风的那一截剑柄,分不清是自己的内息修习不足无法掌控这把窄剑,还是因着方才于眼前看到了那人熟悉的眉目五官使得自己心绪浮动而失了手。。。。。。
晟翎。。。。。。别再走远了,等等我。
将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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