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外门有一颗好看的月桂树,月桂树下的情人正在幽会。
月上树梢头,亲得唧唧叫,温小喵顶着块肚兜挂在树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生尴尬。
树下的小情儿好卖力,拼着力气卯着嘴将人往死里啃,手脚像离了地的乌龟一般在对方衣服里抓抓爬爬,揉面团似的,温小喵整他们的热情似火烧清醒了,一甩头,漂亮的小肚兜儿就落在了人家汉子的脸上。
“妈呀!不要脸!”小情儿们纷纷拿起石头打温小喵这个登徒浪子,隔着窗看热闹的楚修月又护短得心疼,不忍心看她受着脓包气,竟又从窗口飞出来,在一片吸气声中提着她飘回去。
下一刻,温小喵被安安分分摁在凳子上,面前堆着的捧印着乱七八糟牙痕的魔骨。
“我只是顺手,谁知道会拿块那玩意出来?我都说了,我的都穿在身上,那件是谢小缓的。”她对不是顺手,她是费布料的,好衣服上身不到三天就弄得这里破一块,那里烂一条,她实在拿不出多余的布料,才将主意打到了那些“战利品”上面,罗裙、襦裳总比小衣贵,所以……
当然是拿便宜货包东西啦。
“以后你和你的东西都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楚修月又坐在了先前坐过的窗台。果真离温小喵远远的。
他掌心还残留着温小喵身上的青草香,整个人有些凌乱,又有点无措。
他的心怦怦地跳得凶猛,可是背上却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他想起一些往事。也就是这第三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还是一个少年,弱月国黎安族的少年。
弱月国的修仙门派地位并不高,小国弱月,更相信那些接近巫蛊之法的方术,其中甚至有些族民是台面上抵制修仙问道的。弱月国黎安族便是其中之一。
少年出生时,有祥云相伴,被视作祥瑞之兆,少年长到五岁时,便成为了黎安族圣使。不过这个圣使是族长封的,并非出于他的自愿。
少年自懂事以来就知道,黎安族的圣使就是常人所说的巫祝,这个职责向来是由女子担任。族民通过与圣使交合,以获得月神的祝福。是一种愚蠢到无稽的方术。
少年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说得好听是月神的祝福,说得残酷些,便是小国弱民自欺欺人的玩物。
少年很想逃出去,离开这片故土,离开所谓的家园。
黎安族本来是最有希望统治弱月国的民族,却因为长久不息的内斗而陷入混乱。
少年终于在战乱中觅得了逃走的机会。来到了弱月园的边境。
然后,他遇上了姬冰玄。
生为皇室的孩子,轩辕氏的姬冰玄拥有了所有他曾期盼的东西,他一直很羡慕的东西。
自由。
离开弱月国的那段时间,那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过往,后来姬冰玄执意要娶他。执意要带他去修炼,他都没有拒绝,然而,他还是被族人找到,抓回去了。
以男童作为圣使。验不出是否被人玷污,残忍的族民不顾楚修月的解释,坚持对他用了诛心之刑,数以千记的女子往他涌去,用头上沾着发油的簪子挑开了他的皮肉,划破了他的胸膛,剜出了那颗“不洁”的心脏,就这样,他的心被掏空了。
如果不是青印真人路过,如果不是青印真人突发奇想,将铸心之剑注入他体内,他早已死透。
而从那天起,他开始讨厌女人,任何的女人。
……
姬冰玄再见到的楚修月,是已然死而复生的楚修月,再不是他见到的黎安族圣使。
第一个故事充满了遗憾,第二个故事充满了荒唐,第三个故事……
温小喵静静地望着楚修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楚修月五岁,得而复失,青印真人将他留在了陶然峰的洞府里,就再也没回来过,若不是因为楚修月还留着几张他自恋的画像,只怕将来连自己师父长几个鼻子几只眼都弄不清。
单凭这一点,温小喵就比他幸福多了。
温小喵好歹跟师父在一起混了八年。
楚修月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温小喵说这些,原本,他只是想把包魔骨的肚兜还给她,可是将她拖进房里,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管不住自己的心。也许是因为这颗心空了太久,也许是因为他太久没有朋友,又也许是因为温小喵对他来说太特别……再多的也许,也敌不过这一瞬的触景伤情。
你站在窗边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她好像问过。
答案是:我在看我的家乡,那个已然不存在的家乡。
黎安族的灭亡,他只是听说,自从换了这颗心之后,他的性情也跟着淡泊起来,听到族人倾覆的消息,他才刚刚辟谷,那一天,他记得自己吃了很多饭,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把同在食所用餐的师兄弟们都吓傻了。谁也不能想象,一向孤高清寡、目中无人的冷月公子也会有吃得满脸饭粒的时候。
“离我远一点。”楚修月结束了喋喋不休,转脸看向温小喵。
她还是一副如坠雾里的小模样,手里抓着自己的一绺青丝,有些无所适从地甩来甩去,只有这个小动作,还显得她像女孩子。
“哦。”一连听了两个故事,谁还睡得着?温小喵一时难以消化。但是夜半三更和师叔在房里秉烛谈心,这好像不是她爱做的事。
“温小喵,你不是说要换一个师父吗?也许我可以帮到你。”楚修月并不是第一次主动出手帮她,但这一次却格外不同,至少,他问了她的意思,至少,他不再自作主张,“学习阵法需要打好根基,决不能只靠自己胡乱摸索,阵法法器排列不当,多有反噬之效,须慎行。”
这是来自师叔的教诲,温小喵开心地记住了。
ps:
铸心之剑的来历,微虐。
第125章 小喵记
青印真人在五百年前丢掉了青罡印,又在十四年前丢下了唯一的弟子。弄得现在满世界都是被他抛弃的人。
念烛的怨气可大了,这一路上也不装模作样地沉睡了,一直绕在温小喵耳朵边上鸡婆唠叨,一下子说自己对不起青印真人,一下子又说青印真人没有人情味,一点小错也不饶过他,一下子又担心青印真人的修为降到了低得不能再低的地步,作为结过血契的宠物明显感觉到主人的修为还在持续降低。可见青印真人眼下的日子不好过,所谓的出走,也不过是收敛光华,避避风头罢。
“狡兔有三窟,难怪你师父这边留个洞府那儿留个幻境,其实就是怕仇家太多,打不过人家,忙着跑路吧?连本命法宝都丢了,这也够拼的。”温小喵作恍然大悟状。她说的,就是楚修月想的,虽然这样大刺剌地说出来让他很没面子。
“说到仇家,其实也就是魔尊殳渊一个吧,别的人应该没那么无聊。”姬冰玄趁着谢小缓睡着的机会,赶紧跑过来透气。他现在一身香粉味。
“无聊的人,这世上也不是没有……”温小喵打了个寒颤,看向离自己最远的楚修月,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记眼神,同时摇了摇头。魔族正忙着复活殳渊,真正闲着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当年嫉妒青印真人到发狂的流山真人。青印真人越是出风头,流山真人就越是没面子,勾结妖族的帽子都能给师弟扣下,流山真人这副小肚鸡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别的修士寻仙夺宝那是真的觊觎那点法器仙丹,而他……就很难说了。
“师叔,我改口叫你师兄吧?我想了一下,你师父应该认识我师父,你师父的青罡印放在我师父这儿保管,我师父又很清楚你师父的行踪和下落。也就是说,他们关系不浅,一定是在天地间行走时结下的异姓兄弟什么的这样亲密的关系,既然他们是兄弟。那我们就同辈了,叫师叔把你叫得多老,不如叫师兄吧,显得我也有档次一点。为了庆祝我们同辈了,你给我题个字,就写我的名字好了。”温小喵花了一个晚上学会了传音术,终于可以离楚修月“远远的”了,她现在坐在霹雳背上也能跟前面御剑飞行的楚修月说话,只要不是面对面,两人还是聊得挺自在的。
楚修月与温小喵之间的不清不楚已经没法解释。按照人间的习俗,温小喵早该非君不嫁了,不过她大度,不计较,不对。应该是看在他主动提出要为温小喵换师父的份上不计较。
通过这一次交心,两人的关系好像生疏了一点,但其实却更近了。
楚修月可以对任何人不理不睬,但对温小喵却不行,温小喵是个大嘴巴,又爱胡诌,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脸皮厚。耍起来赖来确实不好应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楚修月好像大概已经习惯了温小喵的聒聒噪噪,没有她在身边折腾,他还有些不适应。
人就是生得贱,越是格格不入的,越是相到冲突的。越是自己看不惯的,就越在意。
楚修月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温小喵,但一路总觉得心痒痒的,若不是天生定力足够,这时候已然窘态毕露。
沈琅琅皱着秀气的眉毛。看谢小缓对着镜子梳头发。她早上起来要梳上半个时辰,中午小睡一会又要梳半个时辰,换个发簪搞乱了一点,又要重新整理一遍,这一路上她就只做了三件事,吃东西,梳头,哭……饶是她哭得再好看,众人也都变得无感了。
小白猫菜菜听话地坐在“主人”身边读心,她的幻术与读心术对温小喵没什么用,前者是因为温小喵天生赋有很强的破幻能力,后者是因为温大仙儿本来就没心没肺,一息之间转一个念头,零零碎碎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就算有读出来也理不顺捋不清。
如果说谢小缓的心思是:“什么时候才到定天派啊?”“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沈郎啊?”“今天的发型好好看……不知他会不会喜欢……”“他要是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嘤嘤嘤……”
那温小喵的心事就是:“中午吃烤鸡。”“天上的云真白。”“楚修月这人还不错。”“一个灵石,两个灵石,三个灵石……一千二百二十七个灵石……”“好像还有谁欠了我钱,是谁呢?”“还是吃蛋花粥吧。”
菜菜脑子里糊糊的,也像一碗热烘烘出炉的蛋花粥。
姬冰玄悉心照顾谢小缓,还有模有样的,温小喵和沈琅琅看看他光洁漂亮的发型,又看看谢小缓手里那把被磨得发光的梳子,只觉得皇家礼仪并非她们这种山野女子可以消受的。
好在这一路归程还算顺利,一行人出了近水城,又飞了两天,终于到了定天派的山脚下。
然后温小喵就不见了。
温小喵惦记着几件事:寄信,收账,买萝卜。
她可不想没萝卜带上山被兔子暴打,虽然她现在已经到了筑基前期,但对方好歹是跟青印真人混过日子的大兔子,太忽悠了到底不好。
青印真人是神奇的男子,万一恢复了修为找回来,她也好借着楚修月和喜来宝去抱抱大腿。
温小喵将兜里的一半灵石换成了金叶子,又将从谢小缓那儿得来的裙褂首饰什么的都放进铺子里卖了,整理整理储物袋,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她哼着歌儿从一间名唤“喵记”的杂货铺子里走出来,正遇上回过头来逮人的楚修月。
楚大公子就站在娲头村唯一的驿站前,青衫飞扬,袍袖轩动,越看越养眼。
温小喵调整表情,收起口水,将换好的金叶子包起来,拿出条牛筋带子将包裹横竖捆了几圈,望着楚修月一笑,见牙不见眼:“师兄,你怎么不跟他们一道上山?”
楚修月离她不近。正好奇地往四下看:“这村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开了间这样的店。”
温小喵摸摸鼻子,只傻笑不解释。
楚修月的目光就停在了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上,喵记。丑成这样。怪不得想让他题字,小算盘倒是打得当当响。
拓风楼那块牌匾上也是这样的字迹,落笔利落,框架紧凑,可是每一笔都扭啊扭,像喝醉了酒似的。很明显,这铺子的主人就在这眼前。
原来四年不到,这鬼丫头做了那么多事,居然当起老板来了。
“咳,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别在意。”温小喵绕过他,走进驿站,掉头对里边一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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