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不再看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魔族已经疯了。他们不停地寻找宿体,不停地用愚蠢的方式种下魔魂,不停地证明魔尊殳渊的强大,却无疑向他们透露了一个消息,很重要的消息。
“徐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魔尊殳渊是不是也和广生剑一样,不复存在了?”楚修月淡然出声。
“……”温晴心头一紧,转头望向了他,很好,他与她想到一块去了。
“可以这么说。”徐寞然没有否认,他抱着琴,脚下却一刻也没有停。
“前辈留步。”温晴念头转过,警惕地拉着楚修月止住了步子,她目光清冷,用母鸡保护小鸡的架势把楚修月护了起来,魔尊殳渊不在了,那四方阵里还会有什么?其它的二十五魔君?还是广生剑?“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再往前走的。你说长生剑有破天地结界之能,你不也是想打那把剑的主意吧?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将它毁了,也不会如你所愿。”
楚修月看着她娇小的身子护在自己身前,心中猛地生出一抹了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温晴终要做这种螳臂挡车的事了,不仅仅因为她在乎,更因为她害怕失去,她同自己一样,拥有过的东西太少太少,少到不可免俗地想要占有,手上只要拈着一点温暖就不肯放过,他想了很久很久,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把她留在身边,若只是想替师父尽点师兄义务,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做了更多。也许早就生了情愫,却因为性情让的缺憾不懂不理,等到所有的喜欢像野草一样长到半人高,他又看不懂自己的心意了。不单单是喜欢,他对她,是来自于骨血深处的认同,也是冰冷记忆里,一点不可多得的温存。
“走了那么久,我们也累了,都歇歇吧。”楚修月很自然地将温晴搂在怀里,那是个用了些力的拥抱,终于令温晴定下心来。
徐寞然走出两步,就停了下来,他拨了拨琴弦,目光从楚修月脸上一扫而过,没再走下去,径自坐在了这片广阔树林里,地上有些潮,却不脏,地上浮土软软的,并不是黑色,而是半透明墨玉色,莹莹的微光映得楚修月额上一片亮堂,他终于自嘲地笑了笑,“瑞雪也曾经这样抓过我的手,我却只学会了辜负,小妹妹,喜欢的东西就要一直贴身放着,这种想法很不好,说不定你到嘴的夫君哪天就被吓跑了。”
“跑了我就把他找回来,有我在他就丢不了。”温晴很自然地想到了楚修月身上寄生的剑魂,即恨得咬牙痒痒,“你别岔开话题,被封印的有二十六位魔君,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你能破阵,他们不会跟着你来?还是你故意诱我们来的?”楚修月身上有了灵力,剑气很容易散发出来,她不想楚修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她的话说得贴慰,楚修月心头泛起一阵阵温意,不再拂逆她的好意,也没再说什么男人的面子之类的,他笑意盈盈地圈着她,仿佛与她已成一体。徐寞然望向他,他也没有客气地望了回去,这一望。便有了三分笑意:“我猜魔族也不止出了一个叛陡。”
徐寞然傲然道:“我不是叛徒,魔族从来不是一体的,没有叛徒不叛徒这一说。”
楚修月仰头看着漫天人影,那些黑发男子目光直瞪瞪地跟随着三人,眼珠会转动,还会眨眼,越看越令人毛骨悚然。温晴循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心里毛毛的。但心里的好奇却让她没有了插嘴的兴趣。楚修月很有风度地携着她,在徐寞然面前坐了:“不错,人各有志,前辈你的选择是对的。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自己是一个寻常的贩夫走卒,在渺渺尘世有处居所,能拖家带口地过点小日子,一生平淡如水,比什么都来得安泰。我猜前辈一定是没和他们谈拢,独自负气出走的,但此处灵气稀薄又法见魔障,莫非……”
“没错,他们都死了。”徐寞然调着膝上的琴。垂下了眼皮。
“什么,他们都死了?魔不是不会死吗?否则我师父怎么会只是把他们封印了?”温晴跳起来。
“你师父?你是青印真人的……”徐寞然吃了一惊,他打量着温晴。好半天,突然展眉一笑,他眉目本来就淡雅出尘,这样一笑,便如拢进了一层薄烟里,令人神夺。能将笑容打理得这样温柔静好的男子,又怎么会不招人喜欢?温晴简直被他晃花了眼。却听他一边笑一边摇头,“青印真人果然眼界高阔,不光是藏起了广生剑,更为食梦貘一族留下了血脉,仙者凶悍,少有他这样豁达的。”
温晴一时没听懂,楚修月却回过神来,脸上亦闪过一丝傲然:“前辈是说,魔尊殳渊与广生剑都败在了家师手中?”
徐寞然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没想到尊上与广生剑相斗,最终却成全了青印这小子。”
温晴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跟自己一样长大的小道童,她终于相信了,那个看见妖怪打架都不肯回避的小屁孩正是青印无疑,以前听别人左一个“青印那老小子”右一个“青印那老儿”总觉得不甚契合,如今“小子”二子跳脱在徐寞然跟边,却是再贴切不过,徐寞然如玉竹昂立的时候,青印确实还是个流弟鼻涕讨生活的小童,温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芳草姑姑总说自己像青印了,因为她的童年就是踩着师父的脚步一步步印上去的。
徐寞然终于入了正题:“尊上与广生剑斗,两败俱伤,尊上身受重伤,广生剑剑心丢失,青印便借广生剑浩然之气以四方伏魔之阵封了尊上与以我为首的二十六魔君,余下的魔族只走脱了两位魔使,一者名唤司鹰,一者名唤司媚。司鹰与司媚都是尊上的心腹,我等魔君却不一定能由尊上耳提面命,被封印之后,尊上魔魂走散,惭惭虚弱下去,而一道被封印的魔君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欲令尊上复活的追随着,一派是想破除封印回到上界的反对派。随着尊上魔魂消散,反对派的呼声越来越打,终于起了内讧。追随尊上的魔君借机残杀同族,用同族的魔魂碎片来修补尊上的魔魂,才致使尊上没有立即消失……只是死去的同族有限,合宜的魔魂更有限。”
“所以殳渊的消失再所难免?”温晴脱口而出。
“本来是再所难免,只是……族中一长老临死之前联系上了魔使司鹰与司媚,让使得事情有了转机。”徐寞然指了指人形的果子。
“我懂了,利用长生剑里的灵气,种出这样的容器,再通过佛母果敛魂后,将魔魂碎片投入容器之中,这样就会得到一个新的魔尊殳渊。”温晴想起了谢小缓的死,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魔族这个方法确实不好,把魔使当种马用迟早有一天会亏死去,如果撇下新天魔界的结果这种事不说,那全盘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大种马司鹰,杀了他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她现在和楚修月加起来,大概就只配给人家提提鞋,只有没被雷劈成糊糊的九尾天狐和眼前这个爱弹棉花的美男琴师还可能一战,但话又说回来,人家凭什么要掺和进来?
喵蛋蛋的,青罡印放在肚子里又不能拿出来。不然先躲进去加紧修炼什么的,用灵草什么的配合配合,总会有点进步。实力增强了才可能跟人开打啊,现在这样子,她连自己的夫君大人都搞不定。
温晴气不过,抓起手上的法珠就咬了两口,魔骨真硬,崩得牙根疼。她咬了两下就放弃了。
楚修月一脸奇异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就见她咧着白牙开口一笑,道:“咬两口出个气。我心里不舒服。”
楚修月看着她那白牙森森,没来由地想她曾恶狠狠地咬下了广生剑的剑心,胸口莫明有些发闷,一时间也弄不清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剑魂的情绪,他就更不高兴了。他拍开她的手,皱眉道:“脏。”
温晴藏起法珠上的两排牙齿,捞起他的手臂道:“那换你给我咬两口试试。”
楚修月蓦地想起广生剑与流歌的关系,突然惶恐起来,甫一起身,脱出了她的控制:“不知道魔魂还剩多少呢,够不够光头吃。”露了个后脑勺给她。温晴不服气,扯着他的衣袖跟上去。却猛地听见一声惨叫。
“啊——”
“哎——”
两道人影从天而降,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和那些人形的容器一样挂在了树头。丝萝最是眼尖,指着温晴就大叫起来:“小晴妹妹!”
暮桃花也是一惊,叫道:“温师妹!”
楚修月不等温晴抬头,就把温晴扯了过去,死死地爪在了手里,他一脸铁青地望着天顶快速收拢的裂缝。等了半天,却没见到更多的人掉下来。等到裂缝完全消失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一这握,手上和伤口又裂开了,抓了温晴一手血。
丝萝大惊失色地蹿下来,一脸紧张地冲向温晴:“小晴妹妹你流血了,伤在哪里?”
温晴低头一看,才发现楚修月的手心淋淋漓漓沾满了鲜血,不由地心疼起来。她迅速地摧动灵力,施放了治疗术。
楚修月突然道:“我以为你会扯块布帮我包紮包紮,把我包成粽子一样。”他声音很低,却有种单薄的渴望,等到温晴惊讶抬头,他才一脸若无其事地将脸转开了,从侧面看他,耳朵有些红,像玛瑙似的红色,粉粉的,又有点暖暖的。温晴笑了笑,抿着唇,有些妩媚。
暮桃花扯着个人快速奔来,看见徐寞然便是一愣,跟着便是一记雷击劈了上去:“有魔气!”
徐寞然滑开一步,躲开他的攻击,愕然道:“居然还有一只!”
暮桃花最是敏感,当即心尖尖一跳,凉凉地道:“温师妹,你怎么和魔物混在一起?果然是跟人类呆在一起呆久了,变迟钝了么?”
徐寞然了然地错开他的锐利地眼风,看向了他手里的人,那人呆呆痴痴地,却不似树上长的那些死气沉沉,只是意识还没有苏醒,眼神混沌不清的样子。他淡雅从容的容颜之中裂开了一道缝:“你们见到了司鹰和司媚?”
暮桃花将人一丢,道:“不认识。”
徐寞然看出暮桃花是不愿与自己说话,干脆转过头,带头往里走去。温晴和楚修月待要跟上,却被丝萝拉住。
“他是什么人?”他问。
“二十六魔君之一,琴帝徐寞然。”温晴如实相告。
“二十六魔君!你知道他不是善类还跟着他去?你不要命了?”暮桃花换了一副表情,脸上的嘲讽不见了,剩一腔愤怒。
“桃花师兄,你若是有本事带我们进去,我就不跟着他。”楚修月睨了他一眼。
“你、你……灵蕴师叔把她交给你,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么?你怎么可以让她涉险?”暮桃花失态地拦在楚修月跟前。
“让她涉险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桃花师兄,你也有份!”楚修月压不住心头的火,把之前在兴泽之地憋着的火全都发了出来。又是捋袖子要打架的架势。暮桃花想起自己曾对温晴落井下石,气焰霎时少了一半,恨恨地退了回去,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变蠢了,全是因为你。”暮桃花不是看不惯楚修月,而是看不得楚修月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他咬咬牙,闪身走在了温晴前面。再走一会儿,人已经与徐寞然并驾齐驱了。丝萝理了理流云般的银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暮桃花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爱睡觉。相反,他精力旺盛之极,这一路上徐寞然也被他缠得烦闷之极。他缠人,并不似温晴那样的孩子气,他尖酸刻薄,让人一句好话也说不出来,一路上尽挑徐寞然不喜欢的说。说得徐寞然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好在他的修养够好。一路梗着没发作。温晴觉得,定天派那些师姐们准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喜欢上这样的蛇精病。
“他是在关心你。”楚修月虽然不喜欢暮桃花说话的方式,便他的用意却很明显,暮桃花能被端玉真人那么爱重。自然有他过人之处,相处久了也能看出来,暮桃花行事没有温晴直接,但心思多,花花肠子弯弯绕绕,话术相当高明。人往往被激怒才会露出破绽,暮桃花就是那种,说一句可以气得人吐三千血的神奇男子。现在徐寞然还撑得住,那是因为没被抓住把柄。若是温晴把徐寞然梦里的八卦抖出来……
“可我一点也没觉得。”温晴扁起嘴,她嘴上手上都吃不得亏,但败在暮桃花手下的次数太多了。简直就成了噩梦。
“没想到这件事能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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