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不知该如何发脾气,“那个畜生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连飞机都要劫持?”
“我这样说你恐怕又要骂我。”但他还是说了,“那天他们的计划是,杀掉格格之后,副机长找些借口让飞机备降,然后逃跑。备选方案就是,如果副机长遇到麻烦,空乘员会去帮忙。但那天有位旅客在闹事,缠住了另一名杀手。等飞机开始迫降,乘务员就没有机会再进驾驶舱,况且,那种时候,保命都来不及……”他舔了舔嘴唇,小声说:“方案我们真的从来都不参与,都是杀手自己想的,我们也不过问。我会知道细节,是因为专门调查了哥哥的事……你别哭。”
“我心疼。”
真的,特别心疼。
本来飞行就非常疲倦,压力又大,他那天还是长途。中途还要跟人拼命,还要在重伤情况下自己迫降,迫降之后还无法等待救援,要赶在机头爆炸前逃命。
最后还被人说成不负责任。
这哪里是我哥哥的错?明明是我的。
我真难受。
“对不起。”他又摇了摇我的手,说:“我保证找他回来。”
“你能不能别做了……”虽然知道自己要控制情绪,但我还是忍不住地失声痛哭,“你做这种事会遭天谴的,太恐怖了!”
他凑到病床上来,抱住了我,说:“我也是被逼的。”他吻了吻我的头顶,低声说:“你不要想就好,反正你也不参与,你更不会看见。你可以这样想啊,你现在嫁了我,就没有黑帮再欺负你了。”
我不想去想这些,此时此刻只想哭,心疼我哥哥,震惊他们的作为,害怕这种生活,甚至想起了繁盛饮弹自尽的警察妈妈。
我一定也会有扛不住的那一天。
至少繁盛他爸爸没杀了他舅舅。
今天的再次失控,又牵连了无辜的孩子。
保了一个月胎,孩子依然不动。
我被医生警告,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激动,否则只能剖腹产提前取孩子。
现在才八个月,风险很大,我当然不想让我儿子出事。
只好强迫自己不再想我哥哥的事,繁盛也如临大敌,问我,“你想见到我吗?不想见我就走?”
“一个人太闷了。”
“让阿景陪你。”
那也是他家人。
我说:“让安娴来吧。”
找她聊聊韩千树。
想起他,我能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些光明。
安娴来了,一脸焦急,“怎么繁先生告诉我孩子危险了?”
“嗯。”
“怎么了?”
“心情不太好。”我当然没有说理由,“总是控制不住地激动。”
“怎么能心情不好呢?”她到底还是我的朋友,也是个女人,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促进我暴躁的话,只笑着说:“想想马上就能见到小宝宝了,干嘛还心情不好?儿子长得像妈妈,肯定很漂亮。”
她的话果然让我心情好了一小点,“他们都说第一个孩子像爸爸。”
“我们讲究儿子像妈妈嘛。你当了妈妈一定也是辣妈!”
“嗯。”我问:“最近见韩千树了吗?”
我想知道他听到我的遗言后有什么反应。
“没有。”她说:“他最近好忙,我给他打电话总是关机,发信息也不回复。”
“哦。”
“之前他生病了,感冒了两天,我有去看他。”她无奈地说:“你也知道,他最近心情很差,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休息,我担心他这样下去身体都坏掉了。”
“他心情很差。”
“对啊。”她叹了口气,说:“你也别难过了,一切都是命。”
“哦。”
“不过他对我问了你好几次。”她笑着说:“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告诉他你最近身体很不好。”
“哦。”
沉默间,她警觉起来,“你还喜欢他?”
“我……”我能拜托并绝对信任的人只有韩千树,“我有事想求他。”
“什么事?我能做么?”她果然不高兴了,“你现在找他不好吧。”
“我找到我哥哥的下落了……”
“你哥哥?”她立刻瞪大眼睛,说:“你哥哥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呆住,“死了?”
“是你自己前些日子拜托千树去帮你取他的遗体啊!”她满脸的难以置信,似乎我说出了什么奇怪的话,“葬礼都办完了!”
127挟制
我哥哥死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
我连忙坐起身,拿出枕头下的相片,说:“繁盛告诉我,我哥哥还活着,你看,这是他去年的照片,这位老人的儿子前不久还跟他有联络!”
安娴捂住嘴,惊慌地望着我。
“你怀疑我疯了?”她干嘛这幅表情!
她只摇头,目光闪烁,但不说话。
我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按住她的手臂,说:“安娴,我没有拜托过韩千树!我哥哥没有死!我家人计划不忙了就一起去找他!你刚刚那些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依旧满脸恐惧,呆呆地点头,“是,所以你把它忘了吧,刚刚是我胡说。”
我看着她,一时间失语。
我……
我慢慢清醒过来,“葬礼你去……”
“没有葬礼!”安娴也回神,激动地打断我:“是我胡说的!”
“我……”
我想听听看。
又恐惧,又震惊,又害怕,却又想知道。
“求你!”安娴再次打断我的话,拉住我的手臂,一脸恐惧,“你忘了吧,否则你老公肯定会杀我。”
“他为什么杀你?”
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依然是一脸见鬼的表情,“他没有告诉你你哥哥的事,千树是在警察局把你哥哥的遗体领回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葬礼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想必她也无奈,觉得已经说了,不如对我说清楚,说清楚我才能护着她,因此全招了。
“我父母和嫂子侄女都去了吗?”
“嗯。”她点了点头,说:“他们说你在安胎,没办法赶去。”
“在哪里办的?你去了吗?”
“我去了。”她低声说:“就在柏林,你家里。”
“那我家人现在在哪?”
“在柏林。”她紧张地问:“你老公跟我说的不一样吗?对不起,我……”
“没事。”我试图安慰她,“谢谢,我、我不会告诉他是你说的。”
她满脸不安。
现在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繁盛会杀她的话。
繁盛说得完全不一样。
完全相反。
我心里腾起了一阵寒意。
“那我哥哥他……”我不敢问他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警察局发现的,遇到了汽车爆炸,只找到了一只手可以做dna鉴定,警察局确定是他。”她应该是恐惧,“千树说是你请他帮忙领遗体。”
“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许他是不敢告诉我,也许是繁盛威胁了他。而现在,我已经有个一种全新的情绪,我开始恐惧了,以及巨大的悲伤,脑海中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连探究真相的想法都没有。
三年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我说我哥哥死了,我甚至为此拍过警察的桌子。
因为同样是飞行员的我,在很多年里,都觉得那种事故现场里,我哥哥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所以我比谁都绝望。
我试图控制这种强烈的情绪,却完全做不到,直到剧痛袭来。
我转眼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无影灯明晃晃地照着。我觉得不疼了,只是非常冷。
而且我完全听不懂医生护士说什么,此时此刻只想找几个说汉语的人。原来人到濒死时会忘记学过的语言,只可怜了我儿子,我到闭眼都没听到他的哭声……
后来我没了知觉,就像呆在真空里。
没有疼痛,四周没有力量。
我试图动一动,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中。这感觉和在水里不一样,周围没有任何的力。
一直到我醒了过来。
我没死。在病房里。
繁景坐在椅子上,拿着口红,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着。
我试着张口。
但嘴上扣着氧气罩。
想要动手,手背上输着血浆和液体。
真是无能为力。
直到繁景扭过头来,看到我,笑了起来,一边按铃一边说:“我这就请医生来。”
医生来了,检查过后,说要继续观察。
氧气罩还戴着,我依然不能说话。
这种时候,最先想起的当然是孩子。
但繁景并不打算告诉我,只站起身,说:“既然你醒了,我就去约会啰,你自己小心。”
我连话都不能说,何来小心?
我想拉她,却身不由己。
繁盛没来看我,原因恐怕是孩子早产,肯定不健康。我心里始终放不下,很多事压在一起,反反复复,让我不能安心。
这样又过了三天,我终于摘下了氧气罩。
总算能问护士,“我儿子在哪?”
“已经出院了。”她笑容可掬地说:“繁先生昨天就接他回家了,孩子的状态已经很平稳。”
“那怎么不带来给我?”我昨天明明醒着啊!
“繁先生要求的。”
我挣扎着爬起身,因为是剖腹产,刀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努力许久,被护士压住了,说:“你现在还不能走路。”
“我想借你们的电话机,给我丈夫打个电话。”
任何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得知这种消息都不会安稳。它要么代表着孩子出了事,要么代表着繁盛要抢走他。
“繁先生吩咐过。”经过上次的手枪威胁医生事件,我已经知道繁盛家是这间医院最大的股东,相当于医院是他们开的,为的是方便处理他们受伤的成员。因为他们家族有不少孩子,一直都有妇产科,所以在这里,其实也没有法律和人权可讲。这里的医护人员只为繁盛一家服务,听从他们的命令,“他希望您先休息,等您的身体好起来,他会亲自和您谈。”
“我现在要见我儿子!”不管繁盛跟我谈什么,第一步我必须见到我的孩子,他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我担心他死了,而你们隐瞒我。”
“保证没有,”她轻描淡写地笑着,说:“他出生的第一周的确有些虚弱,但万幸他还很健康,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您在生产时大出血,情况十分危急,您昏迷了三周,直到现在身体依然非常虚弱。繁先生不希望您因为照顾孩子而耗费精力,他希望您先好起来。”
鬼扯!
“能不能照顾和我能不能见到他根本不是同一个问题!”我这样一生气,又是一阵头昏。
朦胧间见到医生护士鱼贯而入,接下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醒来已是天黑。情况很好判断:我之前休克了。
这次有医生在病房里观察,我连忙跟她谈,“我想见我的儿子。”
“抱歉,这需要经过繁先生同意。”
“我是他妈妈。”我竭力软下性子恳求她,“至少先让我见他一眼,我需要知道他是否健康。我担心你们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而瞒着我,他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真的没有。”她柔声说:“我可以保证,现在不够健康的是您。”
“您知道的,因为上帝无法照顾到每一个人,才要母亲来代替他照顾孩子。我真的非常想念他,为他担忧,我躺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觉得愧对我的儿子,每一个孩子都应该在母亲的身边。”
“很抱歉。”她无奈地握住了我的手,慈悲地说,“我只是奉命行事,但我们都在为您祈祷,请上帝保佑您,当然,他会无条件得保佑着您的儿子。他真的很健康,我对上帝发誓。”
“可是……”算了,我换个方式,“那么我可以见繁景小姐吗?”
“当然。”她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我可以帮您联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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