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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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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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在北京教汉字的老师说过,由繁入简易、由简入繁难。

暖暖写这封信时,一定花了很多心血吧。

信件最后,暖暖写下:“北京就快下雪了,啥时候带我去暖暖?”我有些难过,放下信纸,躺了下来。

暖暖,我相信你知道我想带你去,不管多困难。

我相信你知道的。

如果你在水里呼救,我的第一反应是立刻跳下水;然后在灭顶的瞬间,才想起我根本不会游泳。

即使跳水前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起不会游泳,我还是会跳;因为我相信意志,相信它带来的力量。

但当你说想去暖暖,我的第一反应却是台湾海峡,那并不是光靠意志就可以横越,起码不是我的意志。

所以我无法答应你。



第55页

我躺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回覆暖暖。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打起精神,走到书桌前坐下。

拿出繁简字对照表,把要写的字,一字一字写成简体字。

这可不像E…mail,只要按个编码转换键,不管多少字瞬间就可转换繁简。

于是平常不到半个钟头可以写完的字,现在竟然要花叁个多小时。

我告诉暖暖,前些日子在天冷吃冰棒时很想也让她吃上一根。

但如果我用信纸包住冰棒经过七七四十九个小时,信纸恐怕就毁了。

信件最后,我写下:不管北京的雪下得多大,暖暖是不会下雪的。

我相信暖暖收到信后,一定会说我又耍赖。

但我如果不耍赖,又能如何?

我和暖暖不是推动时代洪流的领导者,只是被时代洪流推着走的平凡人。

在时代洪流中,我和暖暖既不知道目的地,也无法选择方向。

只能努力活着。

新的一年来到,离开北京也已过了半年。

时间流逝的速度远比薪水数字增加的速度快得多。

偶尔会惊觉时间流逝的迅速,便会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奋斗的目标又是什么?

但多数时候还是想起暖暖。

暖暖在做什么?过得好吗?

我经常会看徐驰寄来的相片档,那是一种依恋。

每当看见我和暖暖并肩在夕阳下喝酸奶的背影,总想起“纯粹”这字眼。

下次见到暖暖时,曾有的纯粹是否会变质?

我多么希望能长长久久,跟暖暖并肩坐着,悠闲地欣赏夕阳;但现实生活常是在夕阳下拖着上了一天班的疲惫身子回家。

暖暖,我还保有那份纯粹,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是陪你看夕阳;但即使我死命抱住那份纯粹、拒绝放手,总会有那么一天,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是赚了钱、升了职、买了房。

到那时,左右我心跳速率的,可能是股票的涨与跌;而非暖暖眼神的喜或悲。

暖暖,请给我力量,让我紧紧抱住那份纯粹。

在下次见到你之前。

凉凉。

什刹海结冰了。

我滑冰时堆了个雪人,挺像你的。

就差副眼镜。

你还是不会滑冰吗?来,我教你。

摔了不许哭。

哭了还是得摔。

暖暖在北京。

凉凉。

冰是不等人的。

春天到了,冰融了。

花要开了、草要长了、树要绿了。

暖暖要老一岁了。

而凉凉呢?

暖暖在北京。

凉凉。

热晕了。

酸奶喝了不少。

想起你也爱喝,但喝不着咋办?

我喝酸奶嘴酸,凉凉喝不着,会心酸吗?

想把牛奶给你寄去,你收到后兴许就变酸奶了。

暖暖在北京。

凉凉。

下星期要论文答辩了。

有些紧张。

你瞎说点啥呗。

你一瞎说,我就有精神了。

但别说狗戴了顶黄色假发就成了狮子之类的。

暖暖在北京。

凉凉。

我找到工作了。

你猜月薪是多少个毛泽东?

说得明白点,我在北京工作了。

你说话那时可没风。

暖暖在北京。

转眼间离开北京也一年了。

暖暖,我说过如果你在北京工作,我就去北京找你。

我记得,不曾稍忘。

周星驰曾说: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两样。

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变成咸鱼,是因为一直抱持着去北京找暖暖的梦想。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得多存些钱、空出一段时间。

我已存了些钱;至于时间,人家都说时间像乳沟一样,挤一挤还是有的。

理论上梦想不难实现,但只要一想到暖暖也在工作,便却步。

总不能我大老远跑去北京,而暖暖正努力为生活奋斗,没有闲情逸致。

万一暖暖说了句:你来得不巧,正忙呢。

我恐怕会瞬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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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还需要一股冲动,一股别想太多、去就对了的冲动。

平凡的日子终究还是会有不平凡的地方。

“公司想派你到苏州一趟,在那边的厂待叁个多月。”主管说,“大概11月底或12月初就可以回台湾。你没问题吧?”“没问题。”我连想都没想,“什么时候去?”“下个星期。”主管说。

“不是明天吗?”我说。

主管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我。

只要可以离暖暖近些,梦想就更近了,更何况已横越最难的台湾海峡。

我连续几天下班后便整理行囊,要待叁个多月,不能马虎。

问了小曹和小何想要些什么礼物?

“你拿相机到街上,拍些苏州美女的相片回来给我。”小何说。

“身为你的室友,我真是不齿你这种行为。”小曹高声斥责小何。

话说完小曹便低头在纸上写字,写完后把纸递给我,上面写着:“曹董,你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呀,真帅呀,我好崇拜你呀,我能不能唱首歌给你听呀。(随便一首歌)”“这是干嘛?”我指着那张纸。

“你没听过吴侬软语吗?”小曹说,“找个苏州姑娘照纸上写的念一遍,再唱一首歌。你把声音和歌录下来,带回来给我。”“你太变态了!”小何大声说。

然后小曹和小何又吵了起来。

我把纸撕掉,不想理他们。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连上线。

暖暖。

芭乐去医院看胆结石。

西瓜去医院看内出血。

香蕉去医院看嵴椎侧弯。

嘿嘿,这叫瞎说。

人在江湖飘,飘啊飘的。

就飘过台湾海峡了。

这叫明说。

凉凉明天在苏州。

公司在苏州有间厂,我这次和几个工程师一道来苏州。

大概是做些技术转移的工作。

我们在上海下了飞机,苏州那边来了辆车,把我们接到苏州。

厂方提供了宿舍,我们以后便住在这。

我们这些台湾来的工程师,虽被戏称为台干,但他们总叫我们“老师”。

我知道在内地的用语上,称人老师是表示一种尊敬。

但毕竟这辈子还没被人叫过老师,因此听起来总觉得不自在。

简单卸下行李,舒缓一下四肢后,我立刻拿起手机。

我已经在苏州了,这个理由足够让我打电话给暖暖。

“请问您认识北京第一大美女秦暖暖吗?”电话一接通,我说。

“呀?”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吓了一跳,“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我听出来了,是暖暖的声音没错。

“您声音这么好听,又是北京第一大美女,这还有王法吗?”我说。

“凉凉?”暖暖的声音有些迟疑。

“请叫我凉凉老师。”我说。

“凉凉!”暖暖很兴奋,“真是你!”我也很开心。

从没想过只是简单拨几个键,便会得到这么多快乐。

暖暖说她昨晚已收到我的E…mail,原本想打电话给我,没想到我先打了。

我告诉暖暖来苏州的目的以及停留的时间,暖暖说苏州很美,别忘了逛。

“你来过苏州?”我问。

“我是听人说的。”“又是听说。”“我耳朵好。”暖暖笑了。

分离了一年多,我们都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之间却无法整理出顺序。

只好说些飞机坐了多久时间、飞机餐里有些什么、空中小姐应该是嫁了人生了好几个小孩而且最大的小孩已经念高中之类言不及义的东西。

我们似乎只是纯粹享受听见对方声音的喜悦,享受那种纯粹,然后觉得彼此都还活着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跟暖暖说话的同时,我脑海里浮现出天坛回音壁的影像。

大概是因为我们现在都是对着手机说话、从手机听到回答,跟那时对着墙壁说话、从墙壁听到回答的感觉很像。

也想起那时把在心里流窜的声音——我喜欢你,轻声告诉暖暖的勇气。

虽然我知道暖暖一定没听见。

“暖暖。”我提高语调。

“嗯?”“暖暖。”我降低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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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呗。”“这是声音高亢的暖暖和声音低沉的暖暖。”“说啥呀。”“嘿嘿,暖暖。”“你到底想说啥?”“这是加了嘿嘿的暖暖。”“北七。”暖暖说。

暖暖并不知道,只要能单纯地开口叫着暖暖,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这通电话讲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

挂上电话,我觉得嘴角有些酸。

大概是听暖暖说话时,我不知不觉保持着嘴角上扬的表情。

我打开行李箱,整理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看一些厂方准备的资料。

毕竟我不是来玩的,得把该做的事做好。

在苏州的工作性质很单纯,甚至可说比在台湾工作轻松。

除了人在异地、人生地不熟所造成的些微困扰外,我适应得很好。

倒是下班时间不知该如何排遣,才是最大的问题。

同事们偶尔相约去KTV唱歌,KTV里多数是台湾流行歌曲,我很熟悉。

但我唱歌难听,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所以下班后,我常一个人窝在宿舍。

遇到假日时,我会到苏州市区走走。

曾听人说过,苏州是最像台北的都市。

台北我并不熟,不知道眼前的苏州市容到底像不像台北?

我想大概是因为在苏州的台湾人多,思乡之情殷切,才会有这种感觉。

但有一点类似,苏州的摩托车像台北一样多而且也任性。

虽然严格说来,苏州的摩托车多半其实是电动车。

记得我去年在北京时,街上可是一辆摩托车也没。

经过繁华商业路段,耳畔响起《听海》这首歌,但唱的人并不是张惠妹。

“听儿……海哭的声音儿……”哭的应该是张惠妹吧。

整体来说,这真的是座会让人联想到台湾的城市。

我并不会因此起了想家的念头。

不过有次在厂里遇见一个福州人,他用福建话跟我交谈。

除了腔调有些差异外,根本就是台湾话,我吓了一大跳。

事实上应该是我大惊小怪,台湾话就是闽南话,当然会跟福建话相似。

于是每当跟这位福州同事讲起福建话,我才开始想念起台湾的一切。

不过大多数的时间,我还是想起暖暖。

当我第一次想写E…mail给暖暖时,一看键盘上并没有注音符号,我的心便凉了半截。

在台湾中文字通常是靠注音符号打出来的,但简体字是靠汉语拼音。

偏偏台湾一直沿用通用拼音,汉语拼音我完全不懂。

才打了暖暖两个字(严格来说,是一个字),我就已经满头大汗。

只好向苏州同事求救,一字一字请他们教我怎么拼。

100个中文字的E…mail,他们帮了我88个字。

本想干脆用英文写,虽然我的英文程度勉强可以表达事情,但若要表达心情甚至是感情,味道可能会不对。

比方说“暖暖暖暖的问候温暖了凉凉凉凉的心”这句,翻成英文恐怕少了些意境。虽然这句话也几乎没什么意境可言。

所以每当要写E…mail给暖暖时,我总是请教苏州同事们字的汉语拼音。

还好问的次数多了,渐渐摸出一些门道,自己尝试拼音,通常也拼得出来,只是要多试几次。

我也常想打电话给暖暖,但还是认为得找到特别的理由才能打电话。

暖暖在工作了,或许很忙,我不希望我的心血来潮打扰了她。

即使我知道再怎么忙碌的暖暖也一定不会认为我的电话会打扰她。

但今天我又有足够特别的理由打电话给暖暖。

突然想起我的手机是台湾门号,用来打暖暖的手机电话费会很贵。

如果像上次一样一聊就半个钟头,每天来一通我就会破产。

我到街上买了张电话卡,直接在街边打公用电话,电话费就省多了。

“生日快乐!”暖暖一接起电话,我立刻说。

“凉凉?”暖暖说,“今天不是我生日呀。”“不是吗?”我说。

“当然不是。你咋觉得我今天生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过生日却没人跟你说生日快乐,你会很可怜的。”“凉凉。”“嗯?”“生日快乐。”暖暖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我很惊讶。

“就你那点心眼,我还会猜不出?”暖暖笑得很开心。

我跟暖暖说,既然是我生日,可不可以把电话卡讲完?

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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