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凯又从院子里走进来,眼睛望着别处,打断了我的思路。
“黄哥,这是我前段时间买的报纸,给你看看!”我殷勤招呼着。
他满意地接过报纸,坐在我旁边一条小板凳上阅读。他的反应,让我很高兴,因为我似乎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集体,他们也开始信任我,把我看成是他们中间很自然的一员,这样他们便会对我放松警惕。
吃过午饭后,我有些责备地对姐说,“姐,我想去打乒乓球!你不是一直在说要陪我去玩的吗?”
“你现在这么想打乒乓球吗?现在外面太阳太晒了,晚些时候不那么热再去吧,你先睡个午觉。”姐有些局促地回答,眨着眼,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
“那好吧!”我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我急着离开这个地方,再也呆不下去,姐却叫我去睡午觉,可叫我如何才能入睡呢!后来我又想,这样也好,晚些时候出去,可以晚点回来,因为我可以拖长玩球的时间直到吃晚饭,再借口时间太晚,坚持到外面吃饭,再尽量延长呆在外面的时间。而从下午开始打球到吃过晚饭后的那段时间内,我都可以从中寻找逃跑的机会!
我来到卧室,有几个人躺在地板上,打着轻微的鼾声。
卧室里很阴凉,虽说外面艳阳高照。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思想总是不由自主的转到逃跑计划上。
我竭力尽快入睡,好让自己迅速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却怎么也办不到。最后,我躺在床上实在难以忍受,便一个翻身,掀开被子,爬起来,穿上拖鞋走到院子里。
外面是火辣辣的太阳。
有个人正在厨房里忙着些什么。姐先前说很累了,却一直穿梭于卧室与厨房之间,好像在替什么事情做准备,见我后,她有些惊讶又责备地问道:“你怎么还没睡!中午你得好好睡一觉!”
我本想反问她自己为何不睡,却不予反驳,心不在焉地说:“我刚睡下,但就是睡不着!”
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大门上:门已经被拴上了,却还没上锁。
我幻想着一会趁他们都睡着后,拉开门闩,逃出去;我又目测了一下厕所和围墙的高度,上面沾满了青苔,缠绕着一些暗绿色的藤蔓。我估摸着爬上去的难度,又想如果是晚上的话,我就能更方便地爬上厕所,从围墙上溜走。然后视线转移到女生卧室的窗口,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因为从女生卧室里,透过窗户玻璃,正好可以看到厕所和围墙。晚上万一有某个睡得浅的人发觉我的行动,我以后就连现在这种自由都享受不到了。
我走进厨房,姐和另外一个人正在忙着。我懒得寒暄,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里面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个老式大碗柜,旁边桌子上摆满了零散未洗的碗筷,煤球炉上一壶热水正在烧着,旁边地上摆了几只煤球,其中一个上竖着一把铁夹。房间一脚整齐堆着些表皮褶皱,颜色暗黄的萝卜。
“怪不得每天都有萝卜丝吃,而且味道那么苦。”除此以外,再也见不到其它食物的影子。
从厨房出来后,我走进客厅,在刚才看报纸的椅子上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心不在焉地翻着。
“碰擦。”院子里大门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上锁声音,接着那另一个在厨房里忙碌的人走进客厅,推开卧室的门,进去后不再出来。门就是他上的锁。
“这家伙不会刚才猜到我的想法了吧。”我很无奈地想着。
姐还在厨房里,不知在干什么。
小城(二十七)
整个房间里寂静极了。
我坐在那,又一次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沙发背后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大窗户,整个房间所有的光线和温暖都从这里进来。自从锁落下的那刻,我就感到它锁住的不仅仅是门,而是这座房子里所有人的自由,它锁住了他们的思想!
目光透过窗户上的铁栏杆,可以看见外面的自然景色:一座破土屋,周围生长着几从密密的野草,破土屋前方有一块用泥土筑起的高墙,在雨水的冲刷下已显得摇摇欲坠。外面是一条人迹罕至的野路。
我想要是我有足够大的力气,我就毫不费力地抽出窗子里的铁栏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消失,让他们去惊叹,猜测,相互责怪!只可惜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还得坐在这里看报纸,还得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
万一我逃跑失败,那么以后我逃走的机会不就更渺茫了,那我岂不得在这过一辈子!一想到这些,我强制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害怕,焦急起来,我不知道我的前途是什么。
我赶紧将目光转移到报纸上,眼睛在那些毫无意义的文字上游离着。
“咚咚!”一阵敲门声传了进来,随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两个谈笑的声音交替着走进厨房,我走进一看,姐正在殷勤地替表姐准备饭菜,边忙,边道歉饭菜都凉了。表姐却一点都不在乎地吃起来。
我走进去后,她正用筷子在一碗剩菜里挑着,然后将好不容易挑到的好菜送进嘴里。
见我后,她伸进嘴里的筷子还没来得急拿出来,就望着我微笑。
我马上满脸微笑地问道:“表姐,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啊!”
她听后,显出一脸对自己的忙碌毫不在乎的样子说:“我今天中午忙点事情去了。”
姐始终像个侍从似的站在一边,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建议要不要加点菜,却被表姐很无所谓地拒绝了。
“表姐,我今天上午去听了课,却老是有些听不懂的地方!”我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问着,露出一个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点启发的表情。
她听后,放下筷子,认真地对我说:“这东西要多看,你别着急,我那个时候刚来也听不懂,听过五六次后就知道了!”
“表姐,怎么连你都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听懂?”我微笑地奉承道,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后,表姐开心地笑了。姐站在一边,也许是因为我的聪明话博得表姐开心一笑,也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笑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逐渐接近我强烈渴望的那一刻。
从厨房出来后,我又一次回到客厅,坐回椅子,拿起报纸沉思起来。
表姐吃过饭后,从厨房径直向客厅走来,我一直将目光注视着她。
“你怎么没睡觉啊?”她微笑着问我。
“我睡不着。”说着我翻了一页报纸。
她不再和我说话,朝卧室走去。
几分钟后,她又走了出来,像是还惦记着外面某些事情。再一次见我后,由于招呼已打过,双方临时也想不起什么可谈的事,若假装不看见对方,又显得不礼貌,便只好相互注视着,局促地微笑,似乎都对沉默一方表示一种善意的理解。
小城(二十八)
她这样来回走了好几次,使我很不轻松,只盼望她进卧室后不要再出来。她像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最后一次走进卧室后,便不再出来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思索着,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心里对整个逃跑计划和过程做着最后的猜想。
当室外不再酷热,太阳逐渐变得温和,阳光不再耀眼的时候,大家都陆续起床了。清仔起来后,一见我就叫我玩牌,可我一直想着逃走的事,因此很不耐烦地和他们玩着。
一段时间后,我一直期待的事情终于来到了。
姐和小惠起床梳理了一阵子。一切都准备好后,她俩拿着球拍走进客厅问谁想玩乒乓球,没人回应。我以为和她们既已约好,她们心里清楚,就也没吭声,只想她们走时会叫上我,却看到她俩转身即朝大门走去,似乎我们之间不曾有过约定。
“她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陪我一起打球的吗?”
我赶忙丢下牌,焦急地追喊着:“我和你们一起去,等等我。”
她们停下来在院子里等我,我慌忙跑进卧室拿出单肩包,追上姐,略微生气地对她说:“姐,你把我手机放哪啦?你怎么有去无回,我几天都没和同*系了!”
她听后,由于找不到继续保留我手机的借口,只好带我走进她的宿舍,从房子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取下手机,递给我,嘱咐道:“你拿到手机后,别和别人乱发短信!”
“我知道了!”我不耐烦地回复她,夺过手机。
一切需要的东西都拿到手后,我心情顿时轻松起来。“总算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我愉快地想着。
我的一举一动似乎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猜疑。
我迅速把手机放进包里,由于里面塞满了东西,小包鼓鼓的。我欣快地朝大门口走去,表姐正从厨房出来,和我撞个正着。
我兴奋地说:“表姐,我和姐打乒乓球去!”
见我兴高采烈的神情,她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她打量着我,盯着我的包,满脸狐疑却微笑地答道:“你的包挺不错的,看上去还蛮适合你的!”
我不作答复,只是和她相视而笑后,就迫不及待地朝门口走去,同时思索着她那句不明含义的话和那种猜疑的神色。
“算了,管她呢!”
走出大门后,门上又“卡擦”一声,落下铁锁。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我轻松,愉快地想着!
每次和姐出去,阿凯都会默不做声地跟在我们后面,像个粘人的孩子似的,让人无可奈何。
在迈出大门的那刻,我又一次回想起这座房子里的生活,环境和人,禁不住叹了口气,想:“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地方了,再见了,我终于要摆脱你们了!”
“我们去哪打球?”我希望打球的地方离宿舍很远,于是问小惠。而她却以为我会嫌远,便微笑答道:“就在开发区广场那边,不是很远!”
听后,我产生了一种期望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略微的失落感。
“既然离宿舍不远,那给我的逃跑增加了预想不到的困难。”我担心的想着。但我决意已定,不管怎样,我今天必须离开这里。
“反正一切都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吧!”我暗自鼓励着自己。
小城(二十九)
我一路上想象着逃跑时的各种情节,同时又兴趣盎然地和他们聊着,以降低他们对我的顾虑。然而阿凯好像猜出了我的心事,他一路上都对我讲着这个行业的事情,还很有把握,摆出一种过来人的架势对我说:“你现在肯定还在怀疑我们,我很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刚来的时候,也经历过你经历的这些过程,不过以后,你只要用心看这个行业,你就会全明白的。”
他说话时的态度和语气,使我觉得他是真正理解我的心思的。我觉得不妨对他坦明一切,向他说出我的逃跑计划,或许他还会帮助我。我想象着在某一时刻,抓住机会,把他拉到一边,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我在心里不断地想着该说些什么。这一思考结果大致是:“黄哥,既然你理解我的心情,这段时间我突然接触到了这么多新的东西,那么你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今天晚上你们就先回去,让我一个人在外面静一静,想明白之后,我就自己回去,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回去的。”
如果我当真说出了口,他当真同意了我,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在脑海里,把坦白时的自己想得很诚恳,认真,严肃,不容他拒绝。但我又担心,万一他不同意,我岂不是把自己的思想暴露了。在这样一种左右摇摆不定的心情中,我寻找着单独和他谈话的机会,但又一直说不出口,每次错过机会后,就仔细留意下一个机会,但还是错过了。
“我们先去拿个东西!”小惠神秘地笑着对我说。
我们坐上了一辆的士,像是要去较远的地方。在车上,我疑惑地问:“我们去拿什么东西?”
小惠装模作样地笑着说:“是我们用的东西。”
听后,我尴尬地望望姐,又望望阿凯,也不再追问是什么,便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车后,马路对面是小城的一所大专院校。阿凯介绍说,这学校在这小城里名气还比较大。
我们拐进一条正对着学校的小巷子,两旁是生意冷清的门面。
在巷子里越走越深,拐了几个弯后,看见一栋栋赫然屹立在道路两旁的民房。我实在不愿意继续前行,却又无可奈何地跟着。
“这小城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好几百个。”小惠得意地向我介绍着。
“他们这里环境比我们那边好,房子里很干净,以后我们能住这种房子就好了!”姐羡慕地接着说。
一会后,我们走进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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